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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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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寒冷,即便到了三月,外出的人们依旧要裹得严严实实。
一个少年背着重重一捆柴禾走在回家的路上,他身上穿着笨重的棉衫,却仍然能看出他体型的纤瘦。
他个子不高,看上去像是只有十五六岁,而村子里的人知道,他今年过了年就已经有二十岁了。
“小远,真勤快啊,又拾柴去了?”
“是啊,李婶。”
张文远抻了抻衣角,清秀的脸上露出笑来,声音也温温柔柔的。
新年已过,年轻人们都穿着新衣裳,只有他依旧穿着不知穿了多久的灰布棉袍子。
他爱干净,棉袍子被打理的干净又熨帖,只是仍旧掩盖不住衣服上的磨损。
李婶心疼他,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热乎乎的红薯。
“好孩子,拿着吃,现在温度正合适入口。”
“不用了,李婶,我……”
李婶关照他,张文远不好意思总收她的东西,正推辞着,一道蛮横的声音响起。
“好啊,我说你怎么还不回家,原来是在外面偷吃!”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张文远同父异母的弟弟——张文彬。
张文彬名字起的文气,个头却五大三粗的,虽然比张文远要小上五岁,身高却足足高出他一个脑袋来。
“我没有……”
“行了行了,东西是我硬塞给他硬要他吃的,你这孩子怎么说话这么不中听!”
李婶为人爽快,向来瞧不上苛待孩子的王桂兰,也连带着看不上她养出来的这个蛮横的儿子。
整个村子里谁不知道她王桂兰的名声,泼辣又不讲道理,还爱占小便宜,自从嫁到张家做续弦,张文远这孩子就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张文彬厌恶这个哥哥,看见李婶为他说话就更加生气,小声嘀咕道:
“这么心疼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的亲儿子呢!”
李婶冷笑一声,回怼他:
“有小远有么乖的儿子,总比有些人头猪脑的玩意儿凑在我面前的强。”
村子里的女人口舌都厉害,张文彬遭了这一顿呛声,心里窝火,又拿她没法子,只好转头把火气撒在无辜的张文远身上。
“看什么看,讨吃鬼,还不赶快回家!”
张文彬快步走在前头,张文远冲李婶歉意的一笑,往上掂了掂背后沉重的柴堆,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后头。
等进了院门,张文彬回过身就狠狠推了他一把,张文远负担重,来不及反应,就这么直直的撞到了一旁的柴堆,摔倒在了地上,整洁的布袍上又粘上一片灰土。
而张文远像是早就习惯了似的,除了手掌上传来的刺痛令他皱了下眉头,连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站起身拍了拍,把散落的柴禾重新堆起来。
“该死的丧门星!”
张文彬还觉得不解气,又高声嚷嚷起来:
“娘!你看他把柴禾堆都推倒了!”
他话音刚落,他娘王桂兰就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
张文远他爹那边来了好些亲戚做客,她不好在今天闹起来,于是用手指头狠狠戳了几下张文远的脑袋,嘴里还不干不净道:
“好啊,胆子大了,还敢给老娘摆脸色看了,等我明天再好好收拾你!”
张文彬听见这话,在一边不乐意了。
“娘,你就这么放过他啊,我还看见他跟别人要饭吃呢,装的多可怜似的。”
张文彬好一顿煽风点火、添油加醋,王桂兰溺爱他,说什么都信,要是以前非得狠狠整治张文远一顿不可,可今天她实在是忙得很,于是推了一把张文远,说道:
“老娘是没给你饭吃吗?就知道出去败坏我的名声,把院里的柴禾收拾好,然后滚到外边去,天黑了再回来。”
张文远不问,也不辩解,像个依照指令行事的傀儡木偶一般。
他早就知道这对母子只是单纯想找他的麻烦罢了,即便解释也是无用,至于他亲爹,有和没有并没什么区别。
等到他离开家门,还能听到王桂兰在一群客人里说说笑笑的声音。
“是,我们文彬啊身体好,脑子也聪明,都说他以后能考功名呢!”
“文远啊,那孩子我实在是管不住,天天就知道跑出去疯玩,现在这又不知道去哪了。”
“唉,后娘难当,可不是么……”
张文远离开时静悄悄的,现在不过正午,这么冷的时节,还不知道能到哪里挨到晚上去。
张文远不想去麻烦叨扰别人,只好去了村外。
村外有山,山上有守山人的小木屋,守山人平时不常在,过路的行人也能去那里歇脚,他便想要去那里消磨时间。
张文远一路走到山上,吃午饭的时间,外面一片静悄悄的。
他敲了敲门,没人回应,推开了屋门,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小木屋里很冷,但是好在有可以生活取暖的地方,他出去又捡了些柴来生火。
火石碰撞擦出了火花,柴堆的火不一会儿就旺了起来,张文远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烤着火,反倒觉得惬意清静。
火焰哔啵作响,暖和的让他也有些昏昏欲睡。
正迷迷糊糊之间,他听见了什么声音,断断续续的,好像孩童的哭声。
他吓得一下子清醒过来,把四周又打量了一番,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正以为是自己吓自己,空旷的屋子里又响起了孩童的呓语。
张文远循着声音小心翼翼地找过去,发现声音是从一个小橱柜中传来的。
寂静的午后,空旷的木屋,和一个有着哭声的小橱柜。
现在的场景实在有点诡异,但张文远还是壮着胆子过去。
小橱柜被打开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满面通红的躲在里面,像是发了高热,口中还在不停呓语:
“父亲……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