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寻然同人》湫桴

12、chapter 12

　　门被重重甩上，巨响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萧然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下来，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胃里翻江倒海，她扑向垃圾桶，剧烈干呕起来。

　　“混蛋……”她咬着牙咒骂，指甲深深抠进地板缝隙。

　　门外一片死寂。

　　这寂静比任何追来的脚步声都更令人窒息。他走了？还是就站在门外，像猎豹等待猎物崩溃？

　　萧然猛地抬头，布满泪痕的脸上，那双通红的眼睛里燃烧着疯狂的恨意。她不能待在这里。这个房间，这栋房子，都充满了他的气息和那该死的甜腻味道。她要离开。

　　她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冲向衣柜，胡乱塞了几件衣服进背包。冲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疯狂泼洗着脸和唇上猩红的痕迹。

　　镜子里映出一张惨白绝望的脸。

　　她不敢再看，胡乱擦干脸和手，背上沉重的背包。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侧耳倾听。

　　门外依旧死寂。

　　她颤抖着手拧开门锁，猛地拉开门。

　　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午后阳光透过窗户洒下的光斑，空气中飘着楼下新烤饼干的黄油香气。

　　他走了。

　　这个认知像更沉重的巨石压在她心上。他就这样走了？像处理完一件微不足道的麻烦？像擦掉指尖一点碍眼的污渍？

　　巨大的失落和被彻底无视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她。她宁愿他追上来，哪怕再打一架，也好过这种冰冷的漠视。

　　“呵……”一声短促破碎的冷笑从她喉咙挤出。她不再犹豫，赤着脚像幽灵般穿过走廊，冲下楼梯，冲出玄关，甚至顾不上换鞋，就这样穿着沾着草莓酱的袜子猛地拉开了大门。

　　午后炽热的阳光兜头盖脸泼洒下来。她像逃离瘟疫一样扎进那耀眼的光明里，将身后那栋弥漫着甜腻噩梦的房子彻底甩开。

　　城市喧嚣重新变得清晰。车流声、人声、远处工地的轰鸣……这些曾经让她烦躁的背景音，此刻却像救命的氧气涌入她几乎窒息的肺腑。她漫无目的地狂奔，赤脚踩在滚烫的柏油路上，粗糙砂砾硌着脚心带来尖锐刺痛，却奇异地让她混乱的大脑有了一丝清明。

　　汗水混合着未干的泪水和自来水滑落。背包沉重地压在肩上。唇瓣被搓洗得发红发痛，但那被冰冷覆盖又灼烧的触感，却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她猛地停下脚步，扶住路边梧桐树干大口喘息。胸腔火烧火燎，喉咙干涩。她抬起头茫然四顾。

　　视线掠过街角便利店。玻璃门上“冰镇饮料”的贴纸在阳光下反光。

　　她需要水。需要冰冷的东西浇灭喉咙里的火焰，也浇灭心底那团混乱燃烧的、名为张子寻的业火。

　　推开便利店门，冷气混合着关东煮和烤肠的油腻气味扑面而来。她走到冷柜前拉开玻璃门，抓起一瓶最便宜的矿泉水拧开瓶盖，仰头猛灌下去。

　　冰凉的液体如同刀锋割过灼痛的食道。她呛咳起来，水顺着下巴流进衣领。她毫不在意，只是贪婪吞咽着，仿佛要将体内所有污秽和灼热都冲刷干净。

　　“喂！你还没付钱！”店员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萧然灌水的动作顿住。她缓缓放下瓶子，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看向店员。

　　店员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五块。”

　　萧然沉默地从裤兜摸出皱巴巴的零钱，啪地一声拍在收银台上。抓起那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转身就走。

　　重新回到灼热的阳光下，冰水带来的短暂麻痹感迅速消退。脚底的刺痛，身体的疲惫，还有心底那团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混乱，再次汹涌反扑上来。她需要一个黑暗的、安静的、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让她可以像受伤的野兽独自舔舐伤口。

　　她想起了学校体育馆后面那个旧仓库。那里有她的鼓。那是她唯一的堡垒。

　　念头一起，脚步便有了方向。她不再奔跑，只是低着头赤着脚，一步一步沉默地朝着学校走去。滚烫的地面灼烤着脚心，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但这痛楚却奇异地让她感到一丝真实，一丝活着的感觉，一丝对抗那冰冷屈辱的力量。

　　当她终于推开那扇沉重生锈的铁门，熟悉的灰尘和橡胶老化气味涌入鼻腔时，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感瞬间席卷了她。

　　仓库里昏暗依旧。那套伤痕累累的架子鼓静静地伫立在角落阴影里。

　　她反手关上铁门，沉重的“哐当”声在空旷仓库里回荡，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和阳光。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她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脏沉重擂动的闷响。

　　她走到鼓前，没有坐下。只是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镲片边缘，拂过蒙着灰尘的鼓面。

　　她看着自己沾着灰尘和干涸酱汁的手指，看着掌心那只傻乎乎的小熊创可贴——那是他留下的唯一一个带着点笨拙温情的印记，此刻却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愤怒委屈和无处宣泄痛苦的洪流，猛地冲垮了她强装的堤坝。她猛地扬起手，不是去拿鼓槌，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军鼓鼓面上。

　　“咚——！！！”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在仓库里炸开。灰尘簌簌落下。鼓面剧烈震颤着发出痛苦的嗡鸣。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啊——！！！”她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嘶吼，不再压抑不再伪装。她像疯了一样扑向那套旧鼓。拳头手肘膝盖甚至额头，所有能用的部位都成了她宣泄的武器。

　　哐！咚！砰！哗啦——！

　　混乱的、毫无节奏的、充满毁灭性的撞击声在仓库里疯狂炸响。她不是在演奏，是在摧毁。

　　汗水泪水还有掌心伤口再次崩裂渗出的血水混合着灰尘在她脸上身上糊成一片。她感觉不到痛感觉不到累，只有胸腔里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驱使着她一次又一次撞向冰冷的钢铁。

　　“张子寻！混蛋！去死！去死啊——！！！”

　　嘶哑的、带着血沫的咒骂声混杂在疯狂的撞击声里，在仓库墙壁间反复碰撞回荡。

　　她不知道砸了多久。直到手臂再也抬不起来，直到双腿软得像面条，直到喉咙嘶哑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像一滩烂泥般顺着冰冷的鼓架滑倒在地蜷缩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

　　仓库里只剩下她破碎的、如同拉风箱般的喘息声。汗水浸透了衣衫紧贴在冰冷皮肤上。手臂膝盖额头所有撞击过的地方都传来火辣辣的剧痛。掌心的小熊创可贴早已被血水和汗水浸透。

　　她蜷缩着，脸埋在臂弯里，身体因为脱力和寒冷剧烈颤抖。巨大的空虚和疲惫如同冰冷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的疯狂。屈辱感并未消失，反而因为这场徒劳的发泄变得更加清晰沉重。

　　他吻了她。
　　用那种方式。
　　带着惩罚和某种她不敢深究的意味。
　　然后他说她撒谎。

　　她撒谎了吗？她不知道。那一刻除了毁灭性的愤怒和恶心，她真的没有感受到别的吗？那冰冷的唇瓣覆盖上来时那灼热的气息喷在耳廓时那禁锢的力量带来的那种奇异的被绝对掌控的战栗？

　　“不！”她猛地摇头像要甩掉脑子里可怕的念头。指甲再次深深掐进手臂的伤口用更尖锐的疼痛对抗混乱的思绪。

　　仓库的铁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道修长的身影逆着门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站了多久。

　　张子寻。

　　他依旧穿着那件米白色围裙只是上面溅染的猩红草莓酱已经凝固成深褐色污迹。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得如同古井穿透昏暗的光线和飞舞的尘埃落在蜷缩在鼓架旁浑身狼藉微微颤抖的萧然身上。

　　他看着地上散落的被撞歪的鼓架看着军鼓鼓面上那个清晰的带着一点暗红血迹的凹痕看着她沾满灰尘和血污的赤脚看着她蜷缩成一团仿佛要将自己缩进地缝里的背影。

　　仓库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味汗味血腥味还有一种浓烈的绝望的气息。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立刻走进来。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像一个沉默的观察者又像一个迟来的审判者。

　　萧然似乎感觉到了那目光。她蜷缩的身体猛地一僵颤抖得更加厉害。她没有抬头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臂弯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道穿透一切的目光。

　　死寂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萧然压抑不住的细微的抽气声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张子寻终于动了。他迈开脚步踩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发出极轻微的沙沙声。他一步步走向蜷缩在地上的萧然脚步沉稳不疾不徐。

　　他停在了她面前。

　　巨大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萧然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她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伤口带来尖锐的痛感提醒着她保持清醒。

　　一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出现在她低垂的视线边缘。

　　那只手拿着一瓶全新的标签完好的矿泉水。瓶身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微光。

　　手的主人没有说话。只是将那瓶水轻轻地放在了离她蜷缩的身体只有几厘米的地面上。冰冷的瓶身接触到温热的地面发出轻微的嗒的一声。

　　然后那只手收了回去。

　　脚步声再次响起由近及远。铁门被拉开又轻轻合拢。

　　“哐当。”

　　仓库重新陷入彻底的寂静和昏暗。

　　萧然依旧蜷缩着一动不动。过了很久久到那瓶矿泉水瓶身上的水珠都快要蒸发殆尽她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的迟钝抬起头。

　　目光落在眼前那瓶水上。

　　干净冰冷带着一种无声的施舍般的关怀？

　　“哈……”一声短促而嘶哑的带着浓浓自嘲的笑声从她喉咙里挤出来。她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拿那瓶水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它扫飞出去。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萧然赤着脚踩着冰冷路面像个游魂在熟悉街道上徘徊迟迟不敢靠近那栋灯火通明的洋房。

　　厨房的灯光亮着。隔着花园灌木和窗户她能看到里面晃动的人影。是狄琪儿？还是他？

　　一想到要再次面对张子寻那股强烈的屈辱感和无处遁形的恐慌就再次攫住了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