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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流言如毒,暗护周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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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像疯长的毒草,一夜之间蔓延了整个书院。
“你们听说了吗?萧灵为了慕容彦,竟在射艺场故意偏袒他,还帮他遮掩通敌的嫌疑!”“我昨日亲眼看见,他们在回廊私会,萧灵还给了他一个荷包,定是私定终身了!”“将军府真是堕落了,竟然让嫡女与北狄质子不清不楚,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大燕蒙羞?”
这些话像淬了毒的针,扎得绿萼气急败坏,整日里想找那些散布流言的人理论,都被萧灵拦住了。
萧灵坐在窗前,手中捧着一杯微凉的清茶,指尖摩挲着杯沿,釉色温润,却暖不透她眼底的寒。她抬眸望向院外,廊下的海棠好似也被流言蜚语扰得落了一地残红,如同前世将军府被污蔑通敌叛国时,府门前散落的那些碎纸——那时也是这样,无稽之谈铺天盖地,将将军府往日的荣光和尊严踩进泥里,苏家趁机一纸上奏弹劾将军府,才逼得她表兄远走边关。
今生,她怎会再让历史重演?
“郡主,您就真的不管吗?”绿萼跺着脚,眼眶泛红,“那些人说得太难听了,连将军府都一并羞辱!”
萧灵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眼底却无半分暖意:“急什么?流言如雾,遇风则散,遇实则破。越是急于辩解,越像是欲盖弥彰。”她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苏明轩想借流言逼我乱了阵脚,我偏不如他意。他想毁我名声,我便让他自食恶果。”
其实早在流言初起时,萧灵便已布下棋局。她让府中探子暗中留意散布流言的核心人物,很快便查清,带头造谣的是苏明轩的跟班李三,还有几个收了苏家好处的外院杂役。萧灵没有立刻处置他们,而是让手下将一份“苏明轩私藏北狄奇珍、与外邦商人暗通款曲”的匿名信,悄悄送到了几位对苏家权势早已不满的宗室子弟手中。
她算准了宗室子弟的心思——苏家近年势力膨胀,早已引起皇室忌惮,这份匿名信恰好给了他们借题发挥的机会。果然,不过半日,京中便渐渐流传起“皇帝近臣长子私藏敌国宝物,恐有不轨之心”的传闻,虽未指名道姓,却句句指向苏明轩。
舆论的风向,悄然发生了转变。
而这一切,都被藏书阁角落的慕容彦看在眼里。
他捧着一卷《孙子兵法》,书页许久未曾翻动。耳边是学子们对萧灵的窃窃私语,那些污言秽语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里,让他握着书卷的手指青筋暴起,指节泛白。他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怒意,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的隐忍——他多想立刻站出来,撕开那些人的嘴,澄清所有流言,可他不能。
他是北狄老可汗的遗子,如今顶着“质子”的虚名苟活,身份敏感如薄冰。一旦暴露实力,不仅会引来大燕朝廷的猜忌,还可能连累萧灵,让“通敌”的罪名坐实。他只能忍,像从前忍过无数次欺辱那样,将怒意压在心底,化作冰冷的算计。
当晚,那几个散布最恶毒流言的杂役,便被影狼军悄无声息地带走,再也没有出现在书院。慕容彦坐在房间里,听着影一的禀报,眼底没有丝毫波澜:“处理干净。”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半块狼纹令牌,声音沉了几分,“再查一查,苏明轩与巴图的人是否有接触,证据递去端王府。”
巴图——这两个字像淬了血的刀,每一次提起都让他心口发紧。那是北狄新可汗最得力的爪牙,当年正是他奉新可汗之命,率部造反围困老可汗的王帐。老可汗与萧大将军是过命的挚友,事发时曾派亲信快马求援,却被巴图在半路设伏截杀,等萧将军收到迟来的消息,带着轻骑驰援时,王帐早已被攻破。老可汗被抓后,新可汗怕他翻盘,连夜用毒药取了他的性命,随后以“清君侧”之名,将老可汗的旧部屠戮殆尽,连忠心耿耿的影狼军也被拆分控制,如今只剩他暗中收拢的残部,藏在暗处等待时机。而苏家,正是新可汗在大燕的帮凶,苏明轩手中那些来自北狄的奇毒,多半便出自巴图之手。
他要帮她,却不能让她知道。这份守护,只能藏在暗处,如同他藏在怯懦面具下的真心。
翌日清晨,萧灵刚走出房门,便看到廊下的石桌上放着一个油纸包,旁边压着一枚小小的狼纹石子——那石子的纹路,与狼纹箭羽如出一辙,那是老可汗赠予父亲的信物。
她心中一动,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几块精致的枣泥糕,还带着温热的香气。绿萼惊讶道:“这是谁送的?”
萧灵没有说话,指尖捏起一块枣泥糕,入口软糯香甜,是她前世最喜欢的味道。她记得,前世在边关,父亲偶尔会托人带来这种枣泥糕,慕容彦那时常被新可汗派来将军府送“臣服文书”,她见他总吃不饱,曾偷偷塞给过他一块,那时他眼底的惊讶与感激,她至今还记得。
难道是他?
萧灵抬眸望向隔壁院落,慕容彦恰好从房间里走出,青衫洗得发白,领口却系得规整。他看到她手中的油纸包,眼神微微一滞,随即像受惊的小鹿般低下头,匆匆朝着藏书阁的方向走去。青衫下摆扫过石阶,留下一道仓促的影子,耳根却泛着淡淡的红晕,如同被晨光染透的云霞。
萧灵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泛起一阵奇异的涟漪。那些突然消失的杂役,那些恰到好处指向苏明轩的传闻,定是他的手笔。这个总是伪装怯懦的男人,总能在不经意间,给她带来一丝暖意。
他在护着她。这份守护,隐晦而坚定,如同暗夜中的星光,虽不耀眼,却足以照亮她前行的路。
萧灵将狼纹石子收好,指尖摩挲着石子上的纹路,心中已有了计较。她不能一直让他暗中相助,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或许,是时候建立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了。
当日午后,萧灵故意在藏书阁“偶遇”慕容彦。他正站在书架前,仰头寻找着什么,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的发顶,泛着淡淡的金光,青衫的领口微微松开,露出一截线条利落的脖颈。听见脚步声,他回头的瞬间,睫毛像蝶翼般颤了颤,眼底的慌乱还没来得及掩饰,便撞进她含笑的目光里。
萧灵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装作脚下不稳,手肘轻轻碰了碰书架。一卷《北狄风物记》“啪”地掉落在地,正好摊开在记载着“叛徒巴图”的那一页,墨迹陈旧,却字字清晰。
慕容彦弯腰去捡的动作猛地顿住,指尖悬在书页上方半寸,指腹因用力而泛白。他抬眸看向萧灵,眼底翻涌着震惊、戒备,还有一丝被人看穿秘密的狼狈——他从没想过,她会知道巴图的名字,更没想过她会用这种方式点破。
萧灵缓缓蹲下身,指尖先一步触到书页,指甲轻轻划过“巴图”二字,声音压得极低,像落在湖面的细雨:“我父亲书房的旧信里,提过一位‘北狄挚友’,说他有个最信任的部下,后来成了背主的豺狼。”她抬眸,目光精准地撞进他的眼底,“慕容质子,你说这豺狼,会不会就是苏明轩□□的源头?”
慕容彦的瞳孔骤然收缩,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萧将军的旧信——她竟连这个都查到了。他看着她清澈却锐利的眼睛,那里面没有鄙夷,没有猜忌,只有一种“我懂你”的了然,让他瞬间卸下了所有伪装的力气。他知道,她不仅看穿了流言背后的阴谋,更看穿了他质子身份下的隐忍与仇恨。
“你……”他刚开口,声音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袖中的狼纹令牌,“怎会……”
“如果......苏家一直对我们萧家虎视眈眈,想构陷我父亲通敌的罪名,”萧灵打断他,指尖轻轻拂去书页上的灰尘,动作温柔却带着千钧之力,“你父亲死在叛徒的刀与毒药下。苏家是我的仇人,巴图是你的仇敌,我们的靶子,本就指着同一个方向。”
藏书阁外传来学子的谈笑声,慕容彦下意识往她身边靠了靠,两人的肩膀几乎相贴,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兰草香,像西疆草原上的晨风。他转头时,鼻尖险些碰到她的鬓角,连忙偏开脸,耳根又热了起来,声音却比刚才坚定了许多:“你想怎样?”
萧灵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她没有说“合作”,也没有说“结盟”,只是将那卷书轻轻放回书架,指尖在书架上敲了敲,留下一个极轻的节奏——那是她与秦风约定的暗号,代表“互通消息”。
“我帮你查巴图在京中的据点,帮你收拢影狼军的残部消息。”她侧过身,与他保持着一寸的距离,既守着礼教分寸,又透着不容置疑的真诚,“你帮我盯紧苏家的动向,尤其是苏明轩与外邦人的往来。”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袖中微微凸起的令牌形状上,“我们各守秘密,各取所需,如何?”
慕容彦看着她眼底的光芒,那光芒像极了老可汗王帐前的篝火,温暖而坚定。他知道,这不是交易,是两个背负着仇恨的人,在黑暗中递出的信任。他缓缓点头,指尖松开令牌,轻轻回敲了一下书架,重复了她刚才的节奏:“好。”
这个好字落下的瞬间,藏书阁外的阳光恰好转了个角度,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好似有些暧昧。
萧灵转身离开时,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走到藏书阁门口,她回头看了一眼,慕容彦还站在原地,正望着她的方向,见她回头,立刻拿起书册装作翻阅,只是那翻页的动作,却慢得有些刻意。
萧灵笑了笑,将手揣进袖中,摸到那枚狼纹石子。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对抗苏家,那个总是藏在暗处的质子,会成为她最可靠的盟友。
而藏书阁内,慕容彦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指尖轻轻碰了碰刚才与她相贴的肩膀,眼底翻涌着从未有过的坚定。这个聪慧、坚韧的女子,像是有某种魔力,总能让他乱了心绪,却又莫名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