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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林阿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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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骂声,令人作呕的排泄物味道交织混合,如巨大的蟒蛇将人紧紧缠绕,勒得人喘不过气。
徐不期双目赤红,身躯颤抖的厉害,过去的一切似乎再次闪回,叫他忍不住抽搐。
三月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眉峰向下压了压:“我先回客栈了,我对他的过去不感兴趣,翊,听完了喊我来接你。”
说完,她转身就走。
徐不期张嘴,嗬嗬了半天,挤出一句“谢谢”。
三月:“自作多情,我只是懒得听。”
翊望向三月离开的背影,后知后觉想到徐不期难看的神情,犹豫要不要同他们一块离开,但她又实在好奇,纠结两秒,果断留下了。
“徐不期,原名林阿努。”木偶继续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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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阿努,他早已忘记了父母的面貌,也记不住他们何时死去,如何死去,或许是被恶妖杀害,也或许,是被人害死了,在遥远的记忆中,只剩下一间残破的房子,一个肥硕恶心的人牙子。
那双带着油脂恶臭的手,拖拽着孩子们,将一张纸无助惊恐的面容锁在散发恶臭的地窖。
然后,粗砺的麻绳被扣在或细白或粗糙的手腕上,孩子们被带到黑市,一排排的,待宰羔羊一般,供人挑选。
林阿努想,自己应当是被爱过的,他肤色白皙,手上没有茧子,长得漂亮,在一群孩子中,格格不入又鹤立鸡群。
正是他这副样子,引来许多人问价,最后,他被卖给一个富商,那人的眼神带着恶心的贪欲,令人作呕。
但,林阿努被拦下了,那个凌厉的夫人,从富商手里带走了他,于是林阿努不再叫林阿努。
南宫鼎,徐不期永远忘不了这个女人,这个将自己再次拖入深渊的女人。
初入南宫家,他同其他被买来的孩子一起,过上了一段锦衣玉食的生活,他们时常喝一些药,但药的苦涩带不走那时的幸福。
直到迟来的疼痛蔓延至全身,蚀骨的剧痛伴随着蚂蚁啃食全身的瘙痒,眼球涨得好像要爆开,四肢骨头如断裂般,没有一个孩子能幸免,疼痛持续着,从天明到天黑,又从天黑至天明。
期间随着更多的药灌下去,疼痛加剧着,许多孩子死了。
有的孩子眼球爆开,有的被折磨得如干尸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惨叫声,拍门声停止了。
房中只留下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和挣扎时的血手印,触目惊心。
徐不期活下来了,只有他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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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韵,乃南宫家主——南宫鼎唯一的女儿,她出生便带有缺魂缺心之症,本该死去。
但南宫鼎强行以自身寿命为其吊命,对外宣称,南宫家有两个孩子,一个大公子徐不期,一个小女儿南宫韵。”
说到这,木偶顿了顿:“而这个大公子,是南宫鼎为了延续女儿生命,制作的药人,他的血,是南宫小姐的续命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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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不期以为,折磨已经结束了,却不知噩梦才刚刚开始。
每日放血,再喝药,忍着剧痛,被威胁着出门扮演那个风光霁月的大公子,在人人称羡的环境中,用华丽的外皮包裹着腐烂的内里。
徐不期以为,他会一直这么活下去。
直到南宫韵再次病重。
徐不期和南宫韵一起被送到了隐翅城。
新一轮的折磨开始了,他将会被制成蛊药人,遭受蛊虫的蚀咬。
扎戈礼楠出现了。
她是城主的女儿,是兄弟姐妹中最弱小的存在,生来就是被当做蛊虫食物的,她像易碎的玻璃茶盏。
隐翅城人崇尚蛊虫,他们认为人亦如蛊虫一般,只有厮杀到最后的强者才能存活,历任城主都会用至亲的骨血培育蛊王,那强大的蛊王沾染血亲之血,会持续反哺自身。
而弱小的扎戈礼楠的血肉就是蛊王的温床,每日一碗的毒药,是为成为食物做的准备。
她虚弱的甚至抬不起一柄轻盈的木剑。
但她不认为自己是弱者。
或许是利用,也或许是同样的处境滋生出一些真心。
扎戈礼楠和徐不期在黑暗中互相取暖,她教他怎么用蛊,他尊称她一声师父。
扎戈礼楠不打算乖乖去死,她通过徐不期,找来不同的灵草和毒药,制成能压制体内毒药的剧毒,就这样以互相压制的毒和每日心疾之血为引,制成属于自己的命蛊。
可惜那命蛊始终没有破茧。
疯狂,徐不期只能想到这个词,那样给自己身体灌入更多毒药的方式,稍不注意就会死,更何况要忍受毒互相对抗的疼痛,可她脸上永远都是笑容,仿佛一切都是轻松的。
“我会活下去的,徐不期你也会的,我们都会无比骄傲的活下去!”
徐不期忘不掉她那副带血的,有些癫狂的面容,也忘不掉她那扬起的嘴角和温柔的拥抱。
后来,扎戈礼楠,潜入城主殿,同自己的母亲展开一场厮杀。
城主并不是会为了女儿死去的慈爱母亲,她果断反击,青色蛊虫瞬间涌入扎戈礼楠的心口,带着一击必杀的狠戾。
徐不期急了,却只能看着,他冲不破殿内的结界。
在隐翅城,母女厮杀,兄妹厮杀,都是正常的,死去的那个,将会心甘情愿变为胜者的养料,这是蛊城约定俗成的规则,是独属于隐翅城的至亲之爱。
扎戈礼楠当然没死,她用自己的命,催动命蛊破茧,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反噬着母亲的蛊。
那位城主瞳孔骤缩,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女儿!就该如此!不甘成为养料!”
隐翅城迎来了新的城主,旧城主的命蛊被扎戈礼楠吸收,若后代破命蛊,前人的蛊力将被破蛊者传承,这是独属于隐翅城的浪漫。
她真的如自己所说,骄傲的活下去了。
她亲手将徐不期制成完整的蛊药人,亲手为他种下无法自杀的蛊,将他和好转的南宫韵,风风光光地,送回了南宫家。
好像曾经的那些温情,都只是一场梦。
徐不期不甘心,好不甘心啊,哪怕被她亲手送回地狱,他也好想问她一句,愿不愿意再怜悯他一次。
但无论是自杀,还是逃跑,结局都是被抓回去,继续当他的大公子。
“或许是对那位城主余情未了,才会求您们带他去。”木偶合上手中的竹简,竹简消散在空中:“那么,客人,您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吗?”
翊若有所思,她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对曾经亲密的人如此狠心,若只是陌生人就算了,可他们不是师徒吗?
想着,她又觉得这城主真是厉害,竟能逆境重生。
芽也不理解,但她亦觉得这个人很厉害。
翊搂着芽,拿出通讯符,走出了小房间。
三月上前拉起她的手,徐不期被她放在客栈休息,她眼珠转了两圈,脸上泛起些红晕,半晌,小声问:“小翊,你能跟我讲讲那木偶和你说了什么吗?”
虽觉得听别人伤疤很不好,但她着实好奇。
翊复述了一遍。
三月双眼有些泛红:“原来他那么惨啊,我还是换个舒服点的姿势背他吧。”
芽用根须给她擦了擦眼泪,和翊一同开口:“三月姐姐,你觉得那位新城主是坏人吗?”
三月吸了吸鼻子,带着些鼻音:“这,我也不知道,但若是我是她,我一定早死了,她虽狠辣,却实在厉害啊。”她向来崇拜厉害的人。
翊赞同地点头:“是的是的,我也觉得她很厉害。”
“雾起——雾起——”
街上开始出现一个个木偶,它们一边敲锣,一边喊着。
街上瞬间变得冷清,所有的房屋,同时亮起暖橙色的灯。
挂在楼中的金笼同时打开,那火红的羽毛变为一只只带火的雀鸟,从楼顶鸣叫着飞出,绕着通天大楼飞翔,如红龙的伴飞神鸟。
浓郁的雾气被火鸟的光驱散,抬头即可看到月亮。
“糟糕!起雾了!我们先不回去了,外面危险。”三月停下脚步。
说完,她拿出通讯符:“徐不期,便宜你一个人住客栈了!我们回不去了。”
徐不期随意嗯了一声,烧掉符咒。
三月啧了一声,骂骂咧咧起来:“我不会再同情他了,等我回去颠死他。”
翊被逗笑,嘿嘿了两声。
两人一草就地坐下,圆润的珍珠从口袋中滚出。
这时,白发少女突然出现:“好朋友!我看不见了!”
“啊啊啊啊啊啊,鬼啊!!!!”三月才开始打盹,就被突然出现的少女吓了一大跳,瞬间又清醒了。
“荧不是鬼,她是我的朋友,她是一颗珍珠,现在化成人形出来。”翊赶忙抱住抽出剑的三月,解释道。
三月冷静下来,听到珍珠二字,对此人有了些亲切感。
翊转头问:“什么叫你看不见了?”
“我,我变成瞎子了,呜呜.......”荧沮丧极了,整个人蔫哒哒的。
三月凑近看了看荧,银色的眼睛在映着红鸟的火光,亮晶晶的,活像两颗珍珠。
“怎么回事?是突然看不见了吗?”三月关切询问,毕竟少女既是小妹的新朋友,还是一颗珍珠,虽说那位珍珠不是真的珍珠。
荧听到陌生声音,一下子又不在乎自己的眼睛了:“你叫什么名字,要和我交朋友吗?”
三月被搞懵了,下意识点点头,随即又想起她看不见,开口回答:“当然可以,我是三月,翊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你是翊以前的朋友吗?”荧开始问东问西。
三月:“这些等等再说,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她将话题扯回来。
翊:“是呀是呀,你的眼睛是从什么时候看不到的?”
“从小木头开始说雾起的时候。”荧又开始蔫蔫的:“唔,翊你把小木头也带来了吗?”
“它们不是小木头。”翊反驳:“小木头没有那么灵活。”
三月扶额,再次将话题扯回:“那应该和雾有关,可不应该啊,这里不是安全的吗?”说着,她将两人拉起来:“走,排队问问去,刚才城主不是说永远为我们敞开清月楼嘛,这次应该不用花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