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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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湖水从口鼻疯狂涌入，肺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挤压出最后一丝空气。司绵绵在失去意识的边缘，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
“早知道装白莲会遭天谴，上辈子就该直接摆烂……”
她，司绵绵，现代社交圈公认的“满级小白莲”，靠着一手出神入化的茶艺和楚楚可怜的外表，在名利场中如鱼得水。可惜天妒红颜，一场离奇的车祸，让她香消玉殒。
意识混沌中，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进她的脑海。
九公主，司绵绵，同名同姓，虞朝后宫一个小透明。生母是早已失宠的温嫔温灵灵，住在偏僻的缀霞轩，母女俩活得还不如有些得脸的奴才。今日御花园中，只因为不小心撞见了黎婕妤所出的七公主司云裳的新镯子，就被那骄纵的七姐一句“看着碍眼”，直接推下了太液池。
原主那个真正怯懦的小可怜，就这么生生淹死了。
然后，她来了。
“咳咳……咳……”
胸腔一阵剧烈的绞痛，司绵绵猛地咳出几大口水，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块。耳边是嘈杂的人声，带着惊慌和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
“醒了醒了！九公主醒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少女声音响起，是原主的贴身宫女，好像叫……秋禾？
司绵绵艰难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秋禾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以及周围几个面色各异的太监宫女。她正躺在冰冷的湖边石板地上，浑身湿透，春寒料峭的风吹过，冻得她牙齿都在打颤。
“九妹妹可真是命大，这么冷的水都泡不死。”一个娇纵傲慢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司绵绵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绯色宫装、满头珠翠的少女正被宫人簇拥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轻蔑和嫌弃。正是行凶者——七公主司云裳。
根据原主的记忆，这位七姐仗着生母黎婕妤眼下正得几分圣心，在后宫里一向横行霸道，欺负原主更是家常便饭。
若是真正的九公主，此刻怕是只会瑟瑟发抖地哭泣，或者懦弱地求饶。
但现在的司绵绵，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这种低级的霸凌手段，在她丰富的“茶艺”生涯里，简直幼稚得可笑。她迅速评估了眼下的局势：人证物证俱在，但七公主得宠，自己无人撑腰，硬碰硬绝对吃亏。示弱？那正是她的强项。不过，要示弱，就要示得恰到好处，示得惊心动魄，示得让旁观者都心生怜惜，让施暴者背上无形的压力。
这是一场表演，而舞台，已经搭好了。
司绵绵没有像七公主预料的那样哭闹或求饶，她只是用尽全力，撑起半个身子，然后抬起一双被湖水浸得越发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地望向司云裳。那眼神里，没有怨恨，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破碎的迷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她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七姐姐……绵绵……绵绵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她不等司云裳回答，便自顾自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像受惊的蝶翼般颤抖，声音带着哽咽的哭腔：“绵绵只是……只是觉得七姐姐的新镯子真好看，想凑近看看……绵绵不知道……不知道会惹七姐姐生气……”
她一边说，一边用冰凉的小手紧紧抓住自己湿透的衣襟，单薄的身子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任谁看了都觉得我见犹怜。
“若是……若是绵绵的错，绵绵给七姐姐赔罪……求七姐姐……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绵绵万死难辞其咎……”
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姿态低到了尘埃里。不仅坐实了七公主因为一点小事就推人下水的恶行，更凸显了自己的无辜、卑微与“懂事”。
周围原本事不关己的宫人，眼神都微微变了。看向七公主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不认同，而看向地上那个瑟瑟发抖的小人儿时，则带上了些许同情。
七公主司云裳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习惯了九妹的逆来顺受，或是惊恐哭泣，何曾见过这般以退为进、句句带刺却又抓不住把柄的场面？她气得脸色通红，想骂又找不到由头，只能狠狠跺脚：“你……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自己没站稳！”
“是……是绵绵自己没站稳……”司绵绵从善如流，声音越发微弱，脑袋一歪，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软软地倒回地上，双眼紧闭，像是又晕了过去。只是倒下时，指尖无比精准地，在粗糙的石板地上轻轻蹭过。
“公主！”秋禾扑上来，哭得撕心裂肺，“快传太医啊！九公主不行了！”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司绵绵是在缀霞轩那张硬邦邦的床榻上“悠悠转醒”的。
一睁眼，就对上温嫔温灵灵那双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温嫔年纪其实不算大，但长年的失意和谨小慎微的生活，在她眼角眉梢刻下了深深的痕迹，显得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见到女儿醒来，她一把抱住，眼泪又落了下来：“绵绵，我的儿，你总算醒了……吓死母嫔了……”
感受着这具身体血脉相连的、真切的担忧，司绵绵那颗在现代社会练就得冷硬如铁的心，罕见地柔软了一下。嗯，这个娘亲，看起来是真心疼女儿，是个可以团结（利用）的对象。
“母嫔……”她虚弱地开口，声音沙哑，“女儿不孝，让母嫔担心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温嫔抹着眼泪，絮絮叨叨，“太医来看过了，说是寒气入体，得好好将养一阵子……七公主她也太……”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剩下无奈的叹息。在这深宫里，失宠的妃嫔和不得势的公主，受了委屈，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司绵绵握住温嫔的手，露出一个苍白而懂事的微笑：“母嫔别难过，是女儿自己不当心，不关七姐姐的事。您千万别为了女儿，去招惹黎婕妤……”
她越是这么说，温嫔心里越是酸楚难受，对黎婕妤母女的怨怼也深了一分。
这时，大太监尖细的通传声在院外响起：“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温嫔吓得浑身一抖，脸色都白了。皇上……皇上已经多久没踏足过缀霞轩了？一年？还是两年？
司绵绵眼底却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精光。
鱼，上钩了。
虞明帝司渊弘踏入这间陈设简朴甚至有些寒酸的宫室时，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他身后跟着的沈皇后，依旧是那副端庄雍容、无懈可击的模样。
“臣妾（奴婢）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温嫔带着宫人慌忙跪迎。
司绵绵也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行礼，却被皇帝抬手制止了：“你身子虚弱，躺着吧。”
他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目光落在司绵绵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上。眼前的少女，和他记忆中那个模糊、怯懦的影子似乎有些不同。具体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许是落水一场，眉宇间多了几分脆弱的易碎感。
沈皇后温和地开口：“九丫头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太医开的药可用了？”
“回父皇，母后，”司绵绵靠在枕上，声音细弱，却努力说得清晰，“女儿好多了。劳父皇母后挂心，是女儿的不是。”她顿了顿，目光怯生生地看向皇帝，带着孺慕和一丝不安，“女儿落水，惊动了父皇母后，扰了父皇母后清静，女儿……女儿罪该万死……”
说着，眼角就沁出了泪珠，要落不落，挂在长长的睫毛上，看得人心头发紧。
皇帝看着这张与温嫔有几分相似、却更显精致稚嫩的脸庞，尤其是那双清澈眼眸中全然的依赖与愧疚，心中某处微微一动。他子嗣众多，平日关注的多是出色的皇子或得宠的公主，对这个沉默寡言的九女儿，确实忽略太久了。
“胡说，”皇帝的口气缓和了些，“既是意外落水，好生养着便是，何罪之有。”
“不是意外！”跪在地上的秋禾，忽然鼓起勇气，带着哭腔磕头喊道，“皇上明鉴！是七公主……是七公主把我们家公主推下水的！”
“秋禾！住口！”温嫔吓得赶紧呵斥。
司绵绵也适时地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一把拉住秋禾，急切地对皇帝说：“父皇恕罪！秋禾她是吓糊涂了！是女儿自己……是自己没站稳……”她越说声音越小，眼神闪烁，任谁都看得出她在隐瞒和害怕。
这番作态，比直接指控效果强了十倍。
皇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久居上位，岂会看不出这拙劣的“维护”背后的真相？联想到黎婕妤近期的些许张扬和七女的性子，心中已信了七八分。他看向司绵绵的目光，不由得又软了几分。这孩子，受了这么大委屈，还想着息事宁人，维护姐妹“情谊”，倒是纯善。
“好了，”皇帝沉声道，“事情朕自有分寸。你安心养病，缺什么短什么，直接跟皇后说。”
他又转向温嫔，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敲打：“温嫔，照顾好九公主。后宫当以和睦为要，约束好下人，莫要搬弄是非。”
“是，臣妾谨记。”温嫔伏地应道。
皇帝和皇后没有多留，宽慰了几句，赏下些药材布匹，便起驾离开了。
缀霞轩再次恢复了冷清，但气氛已然不同。宫人们伺候得明显更加尽心尽力。
夜深人静，司绵绵独自躺在帐中，摊开手心，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看着指尖那一道浅浅的、已经结痂的刮痕。这是她倒下时，自己刻意弄出来的“伤”。
她轻轻勾起唇角，露出一抹与白日的柔弱截然相反的、运筹帷幄的浅笑。
第一步，示敌以弱，在最高裁判者心中种下同情和怀疑的种子，成功。
这吃人的后宫，这场真实的“生存游戏”，她这个满级小白莲，算是正式入场了。
生存手册第一则：真正的眼泪，要流在能为你做主的人面前。柔软的刀子，往往比坚硬的拳头更致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