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越》落笺尘书

5、第 5 章

　　她知道季仲睿是季家的继承人，而季家在这个圈子里虽然是隐晦的存在，却掌握着一定的权力，它曾经跟顾家是死敌，但是顾家倒台之后，季家反而隐退了一段时间，却并不妨碍季仲睿嚣张。

　　季仲睿看着她没说话，只是笑着。

　　岑沐不管这个男人，而是将自己的东西收尾，合上电脑，将最后一点咖啡喝完，就起身离开，完全没理坐在对面的男人。

　　岑沐回酒店，刚回去就躺在床上闭眼休息，晚上又是大夜戏，所以她得睡饱了。

　　闹钟铃声响起的时候，她反手就把它关掉，起床洗脸刷牙，收拾好一切，带着自己的平板出门，上面有她刚刚画的分镜脚本。

　　岑沐写的这个故事是一个女性现实主义群像电影，“她们是被世界厌弃的蛆虫，也是彼此托命的蝴蝶。”

　　吴晗，一个普通白领，在遭遇职场性骚扰后，她结识了被拐卖后逃生的林敏、因制止地铁吸烟被殴打的教师周雯、取快递时死里逃生的自由职业者陈萱后，她发现自己的遭遇不过是女性生存困境的冰山一角。

　　她们来自不同阶层、不同城市，却共享着相似的恐惧：那些藏在职场合同里的性勒索、潜伏在网约车里的摄像头、游荡在深夜街头的恶意……她们决定用隐蔽摄像头记录日常遭遇的暴力，最终渗透进犯罪集团收集证据的社会惊悚故事。

　　这是岑沐在这一年来看到的关于女性的事件，她从不会去同情谁，也不会因为她是女性就要为女性发声。她想的是当女性在遭受迫害，当男性在拍手叫好，或者他是主谋的时候。她感受到的是一群人对另外一群人的虐杀。这个跟当年的南京大屠杀没区别，唯一的区别可能只是生理性别的不同。

　　所以她写出来是为了让一部分人看到另一部分人，跟他们一样流着血、有着思想和情感的人，在被肆意的迫害。

　　岑沐合上昨天画的分镜出门去拍摄现场，刚下车段意就走了过来，她喊道：“岑导，今天我的夜戏您手下留情啊！”

　　说着表现得非常热络的样子，岑沐看了她一眼就喊道：“辛苦大家准备了！”

　　说完自己在已经搭好的显示器前坐下，段意走过来：“岑导，你能跟我说说戏吗？我有些地方不明白。”

　　段意手中拿着剧本，笑着看着岑沐，她饰演的就是那个被拐卖之后逃生的林敏。她原本试戏的是吴晗和陈萱，但没想到岑沐让她演的是林敏。她看到剧本的那一刻心里是很不平的，所以她现在才想过来问问岑沐。

　　岑沐看着她问：“有什么地方不懂的？”

　　段意拿起剧本看了几眼，弯腰伸手给岑沐指了指，“这里。”

　　岑沐看了一眼，再看看段意：“能演吗？不能演，可以换别人。”

　　段意收回手问她：“我只是想问问岑导您为什么要让我演这个角色？嘿嘿！”她可不想丢饭碗。

　　岑沐看着段意道：“导演挑人还要跟你们解释吗？”她不想跟她多费口舌。

　　“好嘞！”段意转身离开。

　　妮妮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问岑沐道：“沐沐姐，为什么选她来演啊？”

　　岑沐看了一眼妮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少多舌。”

　　妮妮作势封住自己的嘴巴。

　　副导演班瑶走过来，喊道：“岑导，都好了。”

　　岑沐点点头，“那就开始吧！”

　　岑沐拍摄的这一幕是段意饰演的林敏作为刚毕业的大学生，出来找工作的时候急于求成被拐卖到深山，林敏为了能够逃出来，她假意的顺从那刘家人。

　　刘家人只允许她在屋内活动，最远就是院子的门口。一开始林敏不接受，强烈的反抗，导致她被关在猪圈里，脖子上套了一条铁链，每天晚上都被刘三欺负。林敏只好见招拆招，所以她现在才能出来活动，且不用戴着铁链。

　　刘三是一个瘸子，他们家又穷，自己还好赌，所以一直娶不上媳妇。听村里的老人说可以买媳妇，他就让自己的二叔想办法给他买了一个媳妇。

　　刘家单剩他一个独苗，他们传统重男轻女，所以他们想让刘三给他们留下后代，于是全家人都在找人说媒。但是方圆百里的人家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

　　刘三只好摆烂，他自己喜欢串家，所以才在老村长家听到他爹说了这件事情。

　　刘三喜欢叫村里人来家里打牌，像这样一个播种的好时期，他也不下地。而是让自己六旬的老爹老妈下地去干活。

　　段意正好正端着碗在伺候他们。

　　来打牌的人都是村里爱嚼舌根的人，一个是村东边的母老虎，她很懒，所以家务都是她老公在干。另外一个就是村长的老婆，还有一个是爱说话的王瞎子。

　　四人一边打牌一边唠嗑，林敏没事的时候就靠在门口偷听他们说话。

　　他们说到隔壁村的一个石瞎子每天出去放羊，是一个很勤快的人，但是谁知道他带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上山去后，他将她强了就用大石头把她压在山里。

　　小姑娘的家人找了那孩子半个月才发现她腐烂的尸骨，原本是要上大学的孩子，最后居然被迫害死了。

　　村东边的那个妇人笑着看着对面的王瞎子说他怎么不去找一个小姑娘延续香火呢！王瞎子就说现在那个村里还有女儿都是男孩了，都没女的了，让我上哪找去。

　　林敏听到这里错愕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cutt！”岑沐放下耳机，拿着讲机对段意喊道：“段老师你别只是捂嘴巴啊！我要眼泪，眼泪要出来，伤心，伤心知道吧？”

　　段意看向岑沐喊道：“好，岑导。”

　　“好了，我们再来一遍。”岑沐坐下戴上耳机看着显示器。

　　村东边的那个妇人笑着看着对面的王瞎子说：“唉你怎么不去找一个小姑娘试试呢？万一成功了呢？”

　　王瞎子嫌弃道：“你以为现在小姑娘好骗啊？现在那个村里还有小姑娘？都是小男孩了。都没女的，你让我上哪找去？”

　　“就像刘三这样啊，买一个媳妇不挺好的？我看刘三这媳妇又好看又勤快。”村长的老婆笑道，手中将牌整理妥当。

　　刘三含着一只焊烟笑道：“哈哈，我这媳妇可是花重金买的，王瞎子你有吗？”

　　镜头切到门后的林敏，她捂嘴开哭，但是她没哭出来。段意其实不是一个容易哭出来的人。并且段意的这个角色她觉得还没有那么悲情，她甚至觉得如果是她就不会被拐。她无法理解，一个上过大学，学富五车的人居然会被骗。所以她无法共情她。

　　“cut，段老师要不您等会，休息一下？”岑沐站起来看着段意道，见段意点头，她说：“大家休息十分钟。”

　　“沐沐姐。”妮妮看着岑沐站起来要过去，她喊道。

　　岑沐拍了拍妮妮的手，走到段意身边问她：“怎么？哭不出来？”

　　段意看着岑沐过来笑问：“岑导，这样一个应该不用哭吧？她现在也还好。”

　　“还好？你觉得她还好？”岑沐看着她冷漠道。

　　“是，她的确有点惨，但是她也没必要哭出来吧？”段意不理解。

　　“身处险境，你无能为力的时候，是哭不出来，但是林敏现在是听到别人对待一个生命的无视，她伤心的是人的漠视。再结合现在自己的处境。”岑沐看着段意，停顿了一下她继续道：“是你觉得她不应该哭出来？”

　　段意一愣，她从来没从这个角度去思考过这个问题，被岑沐这一说，她突然觉得是应该哭了。

　　“好的，岑导，我知道了，谢谢您。”段意道谢道。

　　岑沐点点头，转身跟副导演班瑶交代了几句，这才回座位。她站在那里翻了翻分镜脚本，看了一会儿，她觉得休息时间到了，她就喊道：“咱们继续啊！辛苦大家了。”

　　岑沐说完，工作人员陆陆续续的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开始准备。

　　“开始。”岑沐开口道。

　　“cut！cut！cut！”段意试了几遍都没哭出来，眼看天已经黑了。

　　岑沐放下耳机，站起来招了招手，现场制片跑过来，“毛平第十六幕的景布置了吗？”

　　毛平叫来置景师张进，“岑导问十六幕的景布好了吗？”

　　张进看向岑沐道：“岑导，景已经布好了。”

　　“那行，咱们先拍第十六幕景吧！”岑沐开口道。

　　“好。”毛平和张进均是点点头。

　　岑沐坐在椅子上，段意见工作人员都开始搬东西，她有点迷糊，她走到岑沐的身边问：“岑导。”

　　“明天再拍你的那场戏吧！天黑了。”岑沐看了一眼飘在天上的云朵开口道。

　　段意开口：“谢谢你，岑沐。”

　　“不用谢我，如果你明天还是哭不出来，那就换人。”岑沐泠然道。

　　她现在不是做慈善，自己也不算是一个善良的人，所以对于段意她只选择她到这里。如果她没办法体现自己的价值，那么她也不会手下留情。

　　段意一愣，她一直都知道岑沐性子很冷，甚至在外人看来她都不够温情，但是她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她倒是没想到的。于是她暗自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哭出来。

　　妮妮从远处走过来，手中拿着两盒盒饭，她说：“沐沐姐，吃饭了。”

　　妮妮将盒饭放在桌上，“谢谢。”岑沐拿过盒饭吃了起来。

　　晚上大夜戏，岑沐拍到凌晨两点才收工回酒店睡觉。

　　睡醒就起来拍戏，今天的段意她终于哭出来了，一条过，岑沐松了一口气。

　　段意高兴的走过来笑道：“岑导，我过了，谢谢您嘞！”

　　“嗯。”岑沐点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岑沐就扎根于这部戏了，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也一直没联系赖越亦。赖越亦也没联系她。

　　期间季仲睿过来探班，给大伙儿买了奶茶，他见岑沐认真的样子，特别的高兴。

　　生活制片带他进来的，生活制片跟他介绍整个景，还拍了岑沐不少马屁。

　　岑沐让大家休息的时候，转头就看到季仲睿走过来，生活制片彭鹏大声道：“岑导，季总来看你了嘞！”

　　岑沐笑，站起身：“季总您怎么来了？”岑沐没动，站在原地等季仲睿走过来。

　　季仲睿看着岑沐满脸笑意，“沐沐太见外了，我跟你们岑导可是熟人了啦！”

　　季仲睿笑着对旁边的人群说道。

　　生活制片很有眼色的开口：“岑导，季总你们聊。”说完就退了出去。

　　妮妮和卫格没动，警惕的看着季仲睿，岑沐微笑着朝两人点点头，两人这才离开。

　　季仲睿大赤赤的一屁股坐在岑沐的椅子上，还顺势的躺下来柔声道：“岑导这待遇好啊，就每天这么坐着可不爽了嘛！”

　　岑沐走到他后面问：“季总有事？”

　　季仲睿继续笑：“那可不没事来看看你嘛！不行吗？”

　　岑沐笑，“哪敢说您不行啊！”

　　季仲睿看着外面忙碌的人群，他问：“前段时间听说你们天天拍夜戏？”

　　“嗯，不然怎么办？季总您给的钱可不够这么造的。”岑沐开玩笑的开口。

　　季仲睿站起来，看着岑沐道：“是吗？那你跟我说说你需要多少资金？”

　　岑沐笑。

　　段意在这边跟一个这几天混熟的群演说话，两人看着岑沐这边，段意问她：“你来这里这么久了，你知道这个跟岑导说话的季总是谁吗？”

　　段意一脸八卦的看着岑沐这边，群演娄丸看着这边开口道：“不知道，但应该是这部电影的投资人，不然也不会来探班。”

　　段意眼睛没离开岑沐那边道：“投资人？跟岑导关系很好？”

　　“应该是不然也不会有说有笑的。”娄丸开口道，他也一脸吃瓜的表情。

　　岑沐跟季仲睿说着话，她手上的手表铃声响起来。岑沐看了一下时间发现二十分钟已过，她对季仲睿开口道：“季总，劳烦。”

　　“噢。”季仲睿笑着让开位置给岑沐。

　　拍摄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整理东西开始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