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谍，但万人迷》火锅加陈醋

10、第十章 濒临城（二）

　　这一夜睡得很沉，一夜无梦。

　　艾什琳睁眼，她是被几声婴儿啼叫吵醒的，虽然现在耳边只剩下门缝加工过后显得瘆人的晨风，但她确定方才有婴儿在哭。

　　手往床边一摸，微冷，早没了温热的体温。

　　房间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放在桌子上的衣服一眼就能被瞧见。衣服简单朴素，艾什琳迅速将衣服换好。

　　“余小姐，余小姐？”

　　昨夜天色昏暗，这会儿才发现从底通到顶的旋转楼梯陈旧破烂，破烂到她不敢把手撑在楼梯扶手上，冲着几层之下又唤，这次放大音量，“莫斯比大娘，你们在吗？”

　　“嘘。”

　　头顶传来提醒声。

　　艾什琳抬头，只见余歌的头探过楼上的梯子，手里拿着几支药剂，“你在上面做什么？”

　　余歌没解释，低声道：“上来帮忙。”

　　艾什琳上楼，又看到一幕刷新她认知的画面。

　　十几米平方米的小房间，五六个陈旧的婴儿摇篮，余歌手拿着药剂穿梭在这些摇篮之间往婴儿嘴里滴药。

　　“这些药物有催眠成分，最近外面有神秘堂的传教人，婴儿不能被他们发现。”

　　“这些婴儿哪里来的？”

　　艾什琳上前，不需要余歌回答，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离她最近的小婴儿眨巴着大眼睛，很乖没有哭，两只手像空中抓握。艾什琳握住她的手，轻轻翻过手背，小婴儿柔软新嫩的手背上贴了一种遇水耐摩的贴纸，上面有小婴儿的姓名、性别和出生背景。

　　“你们从神秘堂偷出来的？”

　　艾什琳放下小婴儿的手，转身面向余歌，“这种辨识方式是神秘堂特有的，你们没办法辩解。”

　　一滴药渍从小婴儿嘴唇溢出来，余歌拿口水巾擦了擦，才慢慢转过身，耸耸肩：“我们可没打算辩解。”

　　艾什琳一拳打在棉花上，心中更懑：“你们这样做并不道德，偷小孩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做得出来。”

　　”你先消消气。”

　　余歌推着她坐到椅子上，艾什琳起身不愿意，余歌一把将她摁住，“你这样草率地跟我跑出来，有没有跟家里告知一声？”

　　艾什琳端坐，语气硬邦邦道：“没有，怎么了？”

　　余歌笑道：“瞧，你连自己最亲的人都不在乎，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艾什琳道：“为什么？”

　　余歌道：“因为神秘堂自小便把你们从父母身边夺走了。”

　　艾什琳怔愣，又很快反应过来：“这是百年来的规矩，把小孩送到神秘堂是为了得到更好教育。”

　　她一眼扫过面前陈旧的摇篮，“在神秘堂，大家能用最好的东西，最好的教育。”

　　“真的吗？”

　　余歌绕道她身前，“那为什么神秘堂只养育女孩，却不接受男孩，且只接受纯净女孩。”

　　艾什琳回答从容：“纯净人享有了特权，自有义务回报，无上之主对于男性和女性的要求是不一样的，一切都是为了延续纯净的血脉。”

　　余歌道，“你还记得第一天到樊府，见到我的负重你是有多好奇吗？”

　　艾什琳当然记得那天，也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意思：“你拥有是因为你根本不是纯净人，低劣的基因拥有宽阔的选择，高等的血脉享有特权的同时被约束，都是有代价的自由。”

　　余歌笑眯眯的，但眼神却紧紧盯着她：“但你不否认你曾敢到不甘心，对吗？我听莫斯比大娘说了你真正跟我逃出来的理由，我相信这个理由，但这并不完整，因为你和我们两个人说的都是真心话。”

　　艾什琳没办法反驳，她内心深处的隐匿被揭穿，寻找朋友是真，不想继续待在神秘堂也是真。

　　她抬眼盯着余歌，“余小姐，神秘堂的姑姑们都说我是怪胎，我瞧你才是。”

　　余歌弯身和她平视，抿着嘴笑：“我听着怎么觉得你是在骂我呀？”

　　艾什琳嘴角向外绷直：“你觉得是夸就是夸，是贬就是贬。”

　　余歌笑笑，张嘴想说什么，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又重又仓乱的脚步声。

　　本来就敞开的门被大掌啪地打了一下，来人是地下室熔金的男人之一，满头大汗，喘着大气：“莫斯比大娘污染加重了。”

　　余歌走到他跟前：“怎么回事？”

　　男人语速极快：“今早我们去取物资，有人碰巧闯入，那个人状态崩溃到接近坏死，莫斯比大娘为了保护我们先走，只身上前阻止那人，结果那人最后还是坏死，离得最近的莫斯比大娘受了很严重的污染。”

　　余歌道：“那里还有人看守吗？”

　　男人眼神担忧：“污染的力量强大，还引来黑蛇。”

　　大陆存在一种生物形如黑蛇，以食人肉为生。它们会闻着污染的味道找上门来，有许多原本还有救的人就这么暴尸荒野然后烂进黑蛇的肚子里。

　　余歌点头：“你们判断得形势，如果留在那里只会加重损失。”

　　她转身低头去看婴儿有没有被吵醒，用手指轻点它们柔软的脸颊。男人见她没有反应，语气质问：“你难道不打算去救莫斯比吗？”

　　“嘘！”

　　余歌手指竖在唇前，眼神警告，

　　男人看着她低头哄半睡半醒的婴儿，声音低急：“如果不是莫斯比，这十几年我们在濒临城的一切根本不存在。”

　　余歌将婴儿的手放进被子里，缓缓道：“莫斯比确实功不可没，她一路来小心谨慎，正因为如此，她绝不愿意看到我们为了救她而舍身犯险。”

　　“冠冕堂皇。”

　　男人低喝，冷哼一声，“内部都说你为人面热心冷，还真是如此，说到底不愿意冒险去就莫斯比罢了，何必拿其他借口。”

　　余歌笑笑：“随你怎么想。你这么热心肠，大可以现在就去，没人拦着。”

　　男人恨她这般轻浮的态度，咬牙切齿，狠狠甩手转身离开。

　　哒哒哒急促的脚步声随着楼梯远去，方才一直默不作声的艾什琳眼睛悄悄觑余歌，交在眼前的手指纠缠。

　　余歌给婴儿喂营养剂，根本没抬头看她：”你想说什么？“

　　艾什琳垂下手：”莫斯比大娘是好人。“

　　余歌轻笑，抬眸：”我以为你没那么善良。”

　　艾什琳嘴角下垂。

　　“这座城市里的人不是生来就作恶多端，也没人可怜他们。“

　　余歌将剩下的营养剂放进温箱里，”神秘堂来了传教士，还带了比以往更多的守备，要是碰上他们就麻烦了。在同情别人之前，得认清自己的处境。“

　　艾什琳大步走到她身后：“方才还给我洗脑神秘堂剥夺自由，现在说抛弃便抛弃，你们“揭幕”也好不到哪里去。”

　　余歌转身，手撑在身后的桌沿上，笑看着她：“如果我不拒绝，你知道你的后果会是什么吗？”

　　她笑得耐人寻味，艾什琳下意识退后一步：“什、什么？”

　　“黑蛇喜欢污染人，而对纯净人毫无兴趣。如果我答应去救莫斯比，他们会把你也拉近计划里，我去取污染抑制剂，你则要穿过大半个城市去保护莫斯比，你愿意吗，你能做到吗？”

　　艾什琳嘴巴紧抿，即使这只是假设询问，她也没办法应付答应。

　　余歌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撑直身体：“走吧，该去吃早饭了。”

　　说完，径直走出了门。

　　爱诗琳以为自己还要遭一番奚落，望向余歌背影的眼神复杂，顿了片刻，小跑追上去。

　　等到了厨房，小老板攥着一张纸条从前厅跑进来，手里攥着的纸条在空中飘摇。

　　余歌从没见过寡言沉着的小老板这么慌张过：“怎么了？”

　　小老板把纸条递给她看：“小六偷走了方刻，说我们必须去救莫斯比，如果今天天黑之前不把莫斯比带回来，他就会把方刻交出去并且暴露我们的位置暴露和计划。”

　　余歌一把将纸条在掌心里握成团，气笑了：“他到挺聪明，还知道威胁我们。“

　　小老板知道她这是妥协的意思，眉间川字纹加深：”但是没有人在一个月内打过两次纯洁基因针，你的身体扛不住的，而我们这些已微基因变异的人用那个又不起作用。“

　　“还有个办法。”

　　余歌转头，小老板顺着她的视线看见站在后面咬面包的艾什琳。

　　艾什琳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利弊在脑子里一过：“我可以去，但是得派人保护我送我到莫斯比大娘那边，一定要多派些人手。事成之后，你们还得帮我在星星内寻人。”

　　余歌喜欢聪明人，笑了：“没问题，把能用的人手都拍去保证你的安全。”

　　小老板道：“但是普通的污染抑制剂恐怕......”

　　余歌道：“这个不是问题，正好神秘堂的传教士来濒临城了，他们身上一定少不了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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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于洗涮过后的濒临城泥泞熏臭，即使阳光普照，只要站在这片土地上，都显得十分黯淡无光。

　　胖教士再次失败而归，瘦教士拉过同伴，觑路边手握酒瓶、两眼混浊发的老汉，“我说你干嘛跟这种人讲教义，一天就没有几刻是清醒的。”

　　胖教士挡住瘦教徒往过去的目光：“这种浑浑噩噩度日的人正是我们需要拯救的人，引导他向正，无上之主的光辉将普渡众人。”

　　他面目祥和，说得头头是道，很是沉浸在自我的艺术里。瘦教徒眼珠子一转，忽地大“嘿！”一声。

　　胖教士吓得浑身一哆嗦，脸上的肥肉跟着抖三抖，脑袋机警地四下看察。

　　瘦教士哈哈大笑：“瞧你那个怂样。”

　　胖教士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被戏耍了，狠狠地甩了下袖袍。

　　瘦教士可不怵他：“哟哟哟，还恼羞成怒了。我不晓得你么，说什么酒鬼也是值得拯救的人，说实话就是不敢去接近那些清醒的人，怕被他们打罢了。”

　　胖教士剜他一眼：“五十步笑百步。你也不是没瞧见，濒临城里面的人一点都不欢迎我们，特别是那眼神，要不是有守备跟着，他们恨不得扑上来把我们撕碎。”

　　说起这个，瘦教士也有满腹可抱怨的：“奈何我们运气太差，居然被分配来濒临城这个宣讲教义。这些人内心毫无信仰，怎么能说得通讲得明，纯粹是来浪费时间，还危险。”

　　胖教士忽然神秘一笑：“你可知足吧，以前来这里传教士的人可没有我们这回这么好的待遇，难道你没发现守备的数量完全超标了嘛。”

　　瘦教士想起来时是几个悬浮车的人：“怎么说？”

　　胖教士招手让他靠近一点：“据说这次到濒临城不止是为了传教，还为了带走濒临城的人。”

　　瘦教士脖子往后一缩：“把严重污染的人带到圣堂？”

　　“怎么可能呢。”

　　胖教士道，“严重被污染的人生出的下一代也有可能时微污人，圣堂认为不应该放任这些濒临城二代不管，准备将他们带回圣堂。你想想，等那些出生濒临城的人完成被教化后再派他们回来传教，说出来也是一件美谈。”

　　瘦教士拍手：“是啊，像我们这种倒霉蛋就没有了。”

　　胖教士忍不住点头赞同，又道：“你可知这次跟着一起来的人身份十分尊贵？”

　　瘦教士长长地哦了声。

　　四下无人，胖教士依然弯腰低头凑近瘦教士，耳语：“有日起夜，我看见教堂最好的那间房走出一个人，那人——”

　　他拉长声音，瘦教士记得不行，催促：“快说啊！”

　　胖教士咽了口唾沫，听见自己胸腔扑通扑通的声音——

　　“白发蒙目，奇迹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