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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Returning to the Market"- Star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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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这片被誉为世界屋脊的雪域高原,以其亘古的苍茫、极致的纯净与神秘的信仰,迎接着两位背负着沉重使命的旅人。
在出发前,郝明哲通过一个极其隐秘的中间渠道,向陈谨发送了加密信息,简要说明了“归墟”线索指向西藏,以及他们即将前往调查的决定。他没有透露顾云深和安全点的具体信息,这是对顾老最基本的保护。
信息的回复比预想中来得快,也更加简洁,只有短短一行经过复杂加密转换的文字:
“权限核准。最高警戒。保持最低限度单向联络。保重。——陈”
没有询问细节,没有部署支援,只有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最沉重的嘱托。郝明哲看着这行字,沉默良久,然后将通讯器彻底销毁。从现在开始,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孤军深入。
进入西藏的过程异常低调。顾云深安排的渠道让他们避开了常规的交通枢纽,乘坐一辆经过改装、性能卓越的越野车,沿着隐秘的国道和盘山路,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片广袤的土地。
车窗外的景色,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方式,冲刷着他们被城市喧嚣和阴谋黑暗浸染已久的心灵。湛蓝得如同宝石的天空,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的云朵,连绵不绝、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脉,以及那在稀薄空气中显得格外耀眼的阳光……一切都充满了原始、磅礴而又圣洁的力量。
苏文谦摇下车窗,清冷而纯净的空气瞬间涌入,带着冰雪和泥土的气息,让他因长途颠簸而有些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肺部那微微的刺痛感,却奇异地觉得畅快。
“真他妈……带劲!”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眼神却亮晶晶的,像是个第一次远足的孩子。
郝明哲坐在驾驶座,目光沉稳地注视着前方蜿蜒的、仿佛通往天际的公路。他同样被这壮阔的景色所震撼,但那震撼之下,是更加沉重的责任。这片看似纯净无暇的土地,可能隐藏着“方舟”最黑暗的秘密之一——“归墟”。
他们的第一站,是根据星图初步推算出的、可能性较大的一个区域——位于藏北羌塘草原边缘、靠近念青唐古拉山脉的一片人迹罕至的荒原。
路途遥远而颠簸。离开了主干道后,所谓的“路”往往只是车辙压出的痕迹,遍布碎石和坑洼。越野车如同汪洋中的一叶扁舟,剧烈地摇晃着。
苏文谦肋下的伤口虽然愈合,但在这种持续的颠簸下,依旧会传来隐隐的钝痛。他咬着牙没吭声,但额角渗出的细汗没能逃过郝明哲的眼睛。
在一个稍微平缓的坡地,郝明哲将车停下。
“休息一下。”他简短地说着,下车从后备箱拿出水和干粮,又找出一个软垫递给苏文谦,“垫着。”
苏文怔了一下,接过软垫,心里泛起一丝暖意。他靠在车门上,看着郝明哲站在车边,眺望着远方雪山的侧影。高原的阳光将他轮廓勾勒得更加分明,那沉静的神情与这苍茫天地莫名地契合。
“喂,郝明哲,”苏文谦忽然开口,咬了一口压缩饼干,含糊不清地说,“你说,要是没有这堆破事,咱们来这儿旅游,感觉应该挺不错的吧?”
郝明哲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苏文谦的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却也有着一种脱离了城市樊笼后的、鲜活的生气。阳光落在他带笑的眼角,像是撒了一层金粉。
“嗯。”郝明哲低低应了一声,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又转向远处的雪山,声音很轻,“以后……有机会再来。”
“以后”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来,带着一种不确定却又令人心动的分量。苏文谦看着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许,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将水递了过去。
继续前行,他们偶尔会遇到零星的游牧民居点。黑色的牦牛毛帐篷如同散落在草原上的蘑菇,穿着厚重藏袍的牧民们,脸上带着高原阳光镌刻出的、质朴而坚韧的痕迹。他们好奇地打量着这辆陌生的越野车和车里的陌生人,目光纯净而直接。
有一次,车子在一个小溪边补充饮水时,遇到了一个放牧的藏族老阿妈。她不会说汉语,只是友善地笑着,递过来一碗自家酿的、醇厚滚烫的酥油茶。
苏文谦有些手足无措地接过,学着郝明哲的样子,小口啜饮。那咸香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瞬间驱散了高原的寒意,带来一种奇异的、扎根于土地的温暖力量。
老阿妈看着他们,布满皱纹的脸上笑容慈祥,用生硬的、夹杂着藏语的普通话反复说着:“扎西德勒……扎西德勒……”(吉祥如意)
离开时,苏文谦悄悄将几包随身带的糖果塞给了老阿妈身边那个脸蛋红扑扑、眼睛亮晶晶的小孙子。孩子怯生生地接过,随即露出一个羞涩而灿烂的笑容,用力地挥着小手。
回到车上,苏文谦看着后视镜里那逐渐变小的一老一少的身影,以及他们身后那片无垠的草原和巍峨的雪山,久久没有说话。
“怎么了?”郝明哲问道。
苏文谦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感慨:“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世界,好像跟我们之前待的那个,不太一样。”
这里的人们,生活在如此严酷的环境中,却保持着如此纯粹的笑容和祝福。这与“方舟”那种冰冷、算计、试图决定他人生死的黑暗,形成了极其讽刺的对比。
郝明哲明白他的意思。他握紧了方向盘,目光变得更加坚定。正是因为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纯净与美好,才更不能让“方舟”的阴影将其吞噬。
根据星图的指引和顾云深提供的有限信息,他们在一片被认为是古代某消亡文明祭祀遗址的荒芜谷地中,进行了第一次细致的勘察。
这里海拔已经超过五千米,空气更加稀薄,风吹在脸上如同刀割。四处散落着一些风化严重的石堆和模糊的刻痕,充满了岁月流逝的苍凉感。
郝明哲拿出那把青铜钥匙和薄绢星图,在特定的方位和光线下反复比对。钥匙上的幽蓝微光时而闪烁,但极其微弱,无法提供更明确的指向。星图上的坐标与实地环境似乎有所关联,但又存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偏差。
“时机不对……”郝明哲看着西沉的红日,眉头紧锁。星图提示需要特定的“时机”,可能是某个天文现象,也可能是某种自然条件的契合。
苏文谦则凭借着在警校学到的野外追踪和勘察技巧,在谷地周围仔细搜寻。他发现了几个疑似近代有人活动留下的痕迹——被刻意掩盖的脚印,以及一处岩石下不起眼的、非自然形成的金属碎屑。
“有人比我们先来过这里。”苏文谦将碎屑递给郝明哲,神色凝重,“而且,很专业,几乎没留下什么线索。”
是“方舟”的人?还是其他的寻宝者、探险家?无法确定,但这无疑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第一天的搜寻无功而返。夜幕降临,高原的气温骤降,呵气成冰。两人在背风处搭起了简易帐篷,点燃了便携式燃气炉,煮着热水。
跳动的炉火映照着两张疲惫却毫无睡意的脸。星空低垂,仿佛一伸手就能摘到,璀璨得令人窒息。这与城市中永远被光污染遮蔽的夜空,截然不同。
“看那颗星,”郝明哲忽然指着北方天空一颗格外明亮的星星,“北极星。在古代航海和定位中,是至关重要的坐标。”
苏文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星图副本上那些复杂的连线。“你说,古人是怎么靠着看这些星星,就能找到路的?还能画出这么复杂的图?”
“观测,积累,传承。”郝明哲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还有对自然、对宇宙的敬畏。他们相信天地万物皆有联系,星象变化对应着人间吉凶。”
他顿了顿,看向苏文谦:“也许,‘归墟’的定位,需要的不仅仅是现代的科技和坐标计算,还需要……理解绘制这幅星图的人,当时的‘心’。”
理解古人的“心”?这听起来有些玄乎,但身处这片仿佛与远古相连的土地,仰望着这亘古不变的星空,苏文谦却莫名地觉得有道理。
“那就……试着理解看看。”苏文谦裹紧了羽绒服,靠在帐篷上,仰头望着星空,眼神逐渐放空,仿佛真的试图与千年前的星图绘制者建立某种连接。
郝明哲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在星辉和炉火的映照下,柔和得不可思议。他悄悄伸出手,将苏文谦有些冰凉的手握进自己掌心,用体温温暖着他。
苏文谦微微一怔,随即放松下来,手指轻轻回握,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帐篷外,是凛冽的寒风和无尽的黑暗。帐篷内,是跳动的炉火、交握的双手,以及两个在绝境中相互依偎、寻找着微光的灵魂。
西藏的旅程才刚刚开始,寻找“归墟”的道路依旧迷雾重重。但在这片离天最近的土地上,在壮丽风光与淳朴人情的交织中,郝明哲和苏文谦不仅是在追寻一个黑暗组织的秘密,更是在进行着一场对自身信念、情感与存在意义的洗礼。
前路未知,但他们彼此为伴,便有了继续走下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