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序兰亭》张棠莹

18、十八 何思何解

　　溶溶月色下，宿兰亭坐在副驾驶借着后视镜看后面正趴在车窗上看窗外夜景的秦再序。
　　在皖庆的时候，秦再序似乎就一直独来独往，也不曾见她身边除了年见君之外的别人，她没有心事想倾诉吗？
　　风月衬人，宿兰亭还在想着秦再序，后座的秦再序就已经收起车窗。
　　“你住哪里？师傅一会儿把你送回去。”年见君看二人一前一后地想着什么，对宿兰亭先说了句话。
　　“合衷。”宿兰亭也收回视线，“你们还住在原来那个酒店吗？”
　　“是。”秦再序回答。
　　“??????????????????????????????????????????????????????????????????????，?????????????????????????????????????????????? ??????????????????????????????????????????????????。”车里播放着年见君的歌单。
　　年见君将秦再序手机扣住，托着秦再序的脸问她：“猜猜看，这歌词是什么意思？”
　　“懒得猜。”秦再序一下子别过年见君的手。
　　“你猜一下嘛，又不会坑你。”年见君见秦再序把脸藏到冲锋衣进去，又把她的脸从衣服里面挖出来，“秦再序，猜一下，我给你带个俄罗斯的美食回来。”
　　“你好，我是年见君。”秦再序敷衍地猜了一个。
　　“不是这个，重新猜！用心猜！”年见君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以便她能够把秦再序的脸挖出来，“猜对了，美食准保到你手上。”
　　“服了你。这什么语，我听不懂，你给个提示。”
　　“泰语泰语，两句话对称，你猜一下，跟你有关。”年见君看秦再序准备认真猜了，就把秦再序的脸放了回去。
　　“我想揍你每一天，你也想揍我每一天。”秦再序重新猜了一次，也是乱猜。
　　年见君正打算倒回去那首歌重新播放，坐在副驾驶的宿兰亭突然开口：“我能不能猜猜？”
　　手里的动作停下，年见君情不自禁笑起来，还没问你，你倒是挺激动，“那你猜猜看吧。”
　　“什么让我们相爱结下不解之缘，没有任何原因只要点击答案就是你。”
　　宿兰亭脱口而出的瞬间，年见君以为宿兰亭是不是刚刚坐在前面听歌识曲了，怎么一猜就是标准答案。秦再序也好奇宿兰亭有没有猜对，她看着年见君不可思议的表情，看这样子大概就是宿兰亭猜对了，“他猜对了？”
　　刚刚想用来撮合两人的月老问题被答案自己说出来了，年见君不可思议地点点头。
　　“你听得懂泰语？”秦再序扒着座椅靠背，问坐在前面的宿兰亭，“这么厉害？”
　　宿兰亭也回头，眉眼对上扒着靠背的秦再序的一瞬间，宿兰亭立刻就撤回了自己的脑袋，脸色又开始不受控地发红，他端坐自己，回答秦再序：“小时候看泰语的发音觉得很好玩，于是学过一段时间。”
　　得到回答的秦再序看着年见君的样子笑起来，“你两居然都是泰语小天才。”
　　年见君小时候就喜欢看泰剧，看得多了，泰语也就会一些，没想到这么小众的语言天才，秦再序还能一下子碰到两个。
　　看见秦再序因为这件事窝在冲锋衣里面笑着，年见君可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呆子啊！这歌词不觉得写得很好吗？
　　宿兰亭作为先一步入局的局内人，看懂了年见君的问题，在他听出来这首歌的歌词内容时，就已经开始觉得这首歌写得真不错了。方才一眼乱了全部的心绪，宿兰亭直到秦再序和年见君都下车了，也没有缓过劲来。
　　秦再序的每一次靠近，都能轻易在他心里卷起飓风。从海厦再见，至元拢复遇，和中间他的两次主动偶遇，每再见一次，复又心动一次。宿兰亭能明显感知到自己对秦再序的心思，一次比一次重。
　　佟争妍问他，是见色起意吗？
　　宿兰亭无法否认这确实存在，人与人相见的第一眼决定了两个人是否有继续了解的可能。皖庆小廊上的那一眼，秦再序就是完完整整地跃动了宿兰亭的整个心房。但皖庆相遇，直到海厦的第二次见面，中间相距数月的时间，当秦再序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和当初一样不可思议的感觉瞬间蔓延宿兰亭的全身。他为秦再序是不是还能够记得自己而紧张，也为自己重新见到秦再序而紧张。
　　宿兰亭那时没有回答佟争妍，可现在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原本毫无联系的一个人在他的身上一次又一次地掀起令人激动不已的反应。心脉的波动，心脏的震动，直到我们不停地靠近，也无法平息。
　　宿兰亭为自己与秦再序的相识而窃喜，他躺在床上，回想着所有的经历。回想篇篇，宿兰亭只觉得他们之间的经历少得很，竟不足以用完他睡前的这一段时间。于是他从皖庆初见想起，脑海历历闪过与这一个个地名联结的一幕幕。
　　只是回想，宿兰亭也没忍住感叹秦再序生得这般好看。
　　眉眼如黛，能做皖庆那江南景的飞檐；双眸含星，忽闪忽闪着元拢那与黄沙对应的星夜；鼻挺似丘，立而见江口的翠屏山；唇走池鲤，带来海厦红砖古厝的幸福如意。

　　回到酒店的年见君，从床头的成抽屉里面翻出来宿兰亭送的那一件飘花翡玉。
　　“这是谁送的？还挺好看。”
　　秦再序看见年见君悬在空中拿着那块飘忽翡玉，赶紧走过去握住翡玉，“你在这里看，别给摔了。”
　　“这么宝贝呢？早知道我就不问了，明个儿直接拿着就回栾京。”
　　盒子里面的纸笺已经被秦再序收起来，年见君看着上面的“孟冬”二字，问秦再序这是什么意思。
　　“十月。”
　　“十月就十月，叫什么孟冬，还挺有文化。”年见君不知道这是宿兰亭送的礼物，将翡玉放进盒子里就坐到了秦再序身边，“今天的火锅，你看上哪个了？”
　　“滚。”秦再序一个蛄蛹，年见君就从沙发上滑了下去。
　　年见君爬起来，摁掉秦再序的电脑，继续追问：“你难道没看出来这两人想追你吗？”
　　“没有啊。”
　　“得了吧，看出来就看出来了，你就跟我说说，你对哪个感兴趣？”
　　眼前闪过宿兰亭在栾京给她那两颗糖时的样子，秦再序赶紧把电脑打开，“你赶紧去洗澡吧，我还有工作要完成，别在这烦我。”
　　看见浴室水雾升腾，秦再序才悄悄想起自己刚才脑中的那一幕。
　　那两颗糖早就已经下肚，但是秦再序觉得这件事很奇怪，为什么她就偏偏只记得宿兰亭染着一身黄泥给她送了两颗糖的记忆。更奇怪的是，年见君那个无聊的问题问出来时，秦再序的脑海里竟然会出现宿兰亭的样子。
　　回顾这几个月来的相遇，秦再序惊觉她自己见到宿兰亭的次数竟然比自己和年见君见面的次数还要多。除了禾密，似乎今年她出差去的每一个地方都有宿兰亭的身影。他好像每一次的出场，都带着天意一般，在所有她觉得不可能遇见的地方遇见。
　　想到这里，秦再序低头轻轻笑了。
　　缘分真奇妙，一个过去二十四年都不认识人，突然间就闯进了她的生活。
　　夜至十一点，秦再序和年见君躺在床上，天花板上放着最近开播的一部泰剧。
　　“你会考虑考虑宿兰亭吗？”年见君看秦再序看得心不在焉，想问看看秦再序此时到底是什么想法。
　　考虑，是考虑什么？秦再序独来独往了很久，就算是年见君，也不曾一年多时地常与秦再序见面。两个人的生活，秦再序从来没有体验过，但她在秦友舟和单善身上看得出来，爱于他们而言，是一分一秒也不愿意分离的。可是秦再序并不认为这样的依靠，是可以轻易找到的。
　　泰剧里面许下的一生一世，每一对都最终实现了吗？承诺这种东西，只有在被实现的那一刻才是承诺。相爱一生，白首永偕，这样的承诺也是同样的道理，只有在白首百年时，这句承诺才能够被证实是承诺。秦再序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愿意开启两个人的生活，还是不愿意相信这种“白首永偕”的承诺，但总归，秦再序现在不愿意考虑。
　　“不考虑。”
　　年见君为宿兰亭可惜，但为秦再序庆幸。泰剧的男主此时正在给女主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年见君知道秦再序在乎践诺。宿兰亭别于之前的别人，有一个极其突出的优势，宿兰亭身上有静水深流的特质。年见君不会去赌最终的结果，因为不管哪一种结果，只有秦再序是否幸福开心，是唯一重点。但年见君就是莫名地相信宿兰亭也许就是会成为那个例外，所以年见君会在一些地方“提点”宿兰亭一二。
　　一人终一生的生活，不无聊吗？
　　这个问题有着很长的实践周期，年见君只是更希望秦再序可以尝试身边有一个人相伴的生活，若是她不喜欢，亦可以随时抽身。
　　年见君不再说话，沉浸在这部泰剧中，旁边的秦再序静静地睡着了。
　　我们没有绝对的人生，人生没有绝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