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序兰亭》张棠莹

10、十 一角裙摆

　　命运使然，宿兰亭在元拢遇到了车子坏在了元拢的秦再序。
　　第二天，宿兰亭就推了自己原本和高嘉的几个项目方经理的见面，给秦再序发了第一条微信。
　　“能不能请你吃个饭，谢谢你帮我找手机。”
　　很久没有回复的微信界面，宿兰亭熬过了三十分钟的一个世纪。
　　“不用了，小问题。”秦再序总算回复了。
　　该怎么样说呢？
　　宿兰亭又担心对面会等了太久他的回复，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邀约。情急之下他发了一个“OK”的表情包，甚至下面还是覃戒给他设计的工作室的标语。这是覃戒特地为工作室回复信息使用的表情包，宿兰亭自然也有一套。
　　苍天啊！
　　躺在微信通讯录里的覃戒已经被宿兰亭扎透了名字，远在另一边享受着烤全羊的覃戒忽然觉得自己身上有些冷意，又给自己摘了一快大肉啃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宿兰亭终于发出了第三条微信。
　　“我在这里就一个人，想找个人一起吃顿饭，我就认识你了。”
　　多么完美的借口啊！
　　不对！
　　是理由！
　　发完之后，宿兰亭就躺在沙发上，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回复。
　　这一等，就到了傍晚。
　　而秦再序还在拍城外的大漠，向导赶来说这是沙尘暴来临前的预兆，远处的建筑逐渐在风沙中消失，秦再序也不得不中断了自己的拍摄，开始后撤。
　　她坐在车里，掏出了手机，看到众多消息中的宿兰亭，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同是异乡沦落人，秦再序发了自己的位置过去，告诉宿兰亭这里可以吃正宗当地的牛肉面。
　　不过多时，宿兰亭就赶到了这里。覃戒在他微信里要出现一串又一串省略号的程度，他再次又再次告诉宿兰亭今天不要出门，马上会有沙尘暴。
　　可惜宿兰亭，一条也没有看到心里去。
　　向导的家就在沙漠附近，此时已经回家的向导将秦再序送到当地的一家牛肉面馆，宿兰亭也见到了自己约的人。她今天穿了一条浅蓝色的长裙，搭配牛仔短夹克。
　　宿兰亭发现，秦再序只要是在没有工作的时候，身上的穿搭总是能让人眼前一亮。
　　“向导说这的牛肉面是最正宗的，也是这附近平时吃清真的人会常来吃的，我们尝尝看吧。”
　　怎么感觉秦再序都把昨晚她亲了他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秦再序吃饭不爱说话，宿兰亭也在想秦再序到底记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就听见人群里面有了些喧闹。店老板走过来，将刚刚秦再序付的面钱还给了秦再序。
　　“沙尘暴要来了，你们这面我就不收钱了，快回去吧。”
　　元拢沙尘，黄可蔽天。秦再序拉着宿兰亭，拿起钱就要回去，门口突然吹进来剧烈的黄沙，宿兰亭赶紧将秦再序拉回到自己怀里，挡在了她和风沙之间。
　　“哎哎哎！风大了！你们晚上就留在这里吧，不要出去了。”
　　店家眼见风沙袭天，赶紧将两个外地人拉了回来。
　　风沙一直在窗外呼啸，眼见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店家将秦再序和宿兰亭带去了一间小屋子。因为条件限制，宿兰亭和秦再序睡在了一间房间里。
　　房间里被宿兰亭简单收拾出了一个上下铺。宿兰亭把自己的外套给了秦再序，让她睡在上铺。
　　夜半时分，秦再序已经入睡。
　　风沙漫卷狂风，秦再序睡得有些不安稳，翻了个身。
　　浅蓝色的裙摆从上铺的床板与墙壁的缝隙穿过。
　　下铺的宿兰亭睡不着，窗外依旧是狂风大作，他拢了拢身上的薄毯，轻轻翻身，看到了那一角裙摆。
　　风钻进窗户的缝隙，将那裙摆吹起又落下，再吹起，再落下。
　　宿兰亭就这样静静看着那一角裙摆。
　　看了许久，宿兰亭情不自禁伸手，食指轻触裙摆，又慌乱收起。
　　察觉上铺的人仍在熟睡，宿兰亭再次伸手。
　　指尖甚至没有触感，但是宿兰亭就是觉得那一角裙摆，像千金贵的丝线，不得却惦念。
　　秦再序往里面挪了挪腿，宿兰亭收起了自己的手，那一角裙摆向下又垂了一些。
　　第三次伸手，即便那一角裙摆已经可以被握住而不会惊扰到熟睡之人，宿兰亭依旧没有勇气握住它。
　　轻轻触碰后，慢慢收起自己的手。
　　影映于墙，伸手之人欲得而退。
　　也不是退，是在礼貌距离里面，抑制疯狂的心动。
　　一夜呼啸，秦再序后半夜睡得安稳，宿兰亭却陷在自己无边的想象里没有怎么睡好。第二天七点多的时候，就出现在店里面，帮着店老板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情。秦再序刚刚漱了个口走出来，就看到宿兰亭在门口扫沙。
　　“你起得真早。”
　　“还行，你也挺早的。”宿兰亭得意小样。
　　一夜没睡好呢。也幸亏了是一夜没有睡好，否则宿兰亭这会儿指定是还在床上睡着的。
　　“我和你一起吧。”
　　“不用不用，这一会儿就扫完了，你去吃早饭吧。”
　　秦再序也没有再执着，进去吃起早饭。过了会儿，宿兰亭也洗了手坐下来吃饭。秦再序看见女老板正好手上闲了，于是从自己的裤子里掏出了三百块钱。
　　“老板，谢谢你昨晚让我们住在你们店里，我们也不好意思白住，这三百你收下吧。”
　　宿兰亭就坐在椅子上看老板与秦再序两人拉扯，她身上居然还带着现金。
　　最终秦再序还是将三百块钱留在了她的面碗下面。
　　“你身上还会带着现金呢。”
　　走在去开车的路上，宿兰亭找了个话题打破两人之间的安静。
　　“上次从皖庆回去之后，就有的习惯。”
　　“对了，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秦再序提起裙摆，跨过街边打扫的脏水。
　　那一角裙摆再一次勾起了宿兰亭昨夜的回忆，他后来一直看着随风曳动的裙摆，一直没有睡着。
　　“早就好了，一点疤都没有留下呢。”
　　宿兰亭因为出神没有听到全部的话，只听到了“留下”，但他点点头笑笑着说好。
　　“那你是为什么受伤啊？”
　　宿兰亭继续找了个话题。
　　皖庆那一晚，说惊险却也有惊无险，说不惊险，秦再序也确实是受了不小的伤。她慢慢地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都告诉宿兰亭，直到两人都坐上车，秦再序坐在副驾驶慢慢地说着。
　　“你总是一个人去拍照吗？”
　　“是吧，大多数时候是的。”
　　这段对话之后，车内安静了很久很久，久到宿兰亭已经将车开到了秦再序住的酒店门口。
　　“谢谢你送我回来，那手机的恩情就算是还啦。”
　　“等等。”宿兰亭开了车门，将自己想了一路的话说出来，“那个，你要在元拢待几天啊？”
　　“明天就走。”
　　“明天！那你明天去哪里？”
　　“明天就开车回栾京了。”秦再序要回去工作了。
　　“是在栾京有工作吗？”
　　“是的，不过下个月月初我就要去非洲了。”
　　“怎么还能接到非洲的项目？”
　　“不是工作，我去找我爸爸妈妈，他们都是无国界医生，现在在非洲。”
　　“能不能要你个联系地址？”
　　地址？秦再序不知道为什么要她的联系地址，她看着宿兰亭问为什么。
　　“我……我是有个小礼物要送给你，到时候给你寄过去。”
　　找到一把手机而已，就需要这么报答的吗？秦再序刚想开口拒绝，就听到宿兰亭的解释。
　　“不是我送给你的，是佟争妍送给你的，让我问你要个地址。”
　　佟争妍？可是她前天才刚给她邮了一箱福南特色，怎么转眼就忘记她的地址了。不过秦再序没有再追问了，而是把自己的地址发到了宿兰亭的手机上。
　　“发过去了，你看一下。”
　　微信响起消息的震动，覃戒打了第100通电话过来，宿兰亭第一次挂断。
　　“好，好，那你快回去休息吧。”
　　“你也是，再见。”
　　“再见。”
　　沙尘暴还没有结束，天色依然是微黄的，宿兰亭开着车，跟着车里的音乐轻轻摇摆自己的身体，哼着歌声。
　　真好！
　　他可算是要到了最有用的一个地址。

　　回到栾京之后，秦再序已经完全忘记了宿兰亭要给自己寄东西的这件事，一心投入到了新的拍摄之中。
　　栾京的九月慢慢开始有了凉意，秦再序一身青色的波西米亚风长裙被晚夏的风吹起，凉灌进了她的裙摆之间。这是秦再序从非洲回来之后的第一天，她还是被晒黑了许多，所以挑了这条还算衬她肤色的长裙。
　　长发总是被风吹成眼前的乌山，秦再序拿了条皮筋将头发随意扎了起来。
　　费谟拉已经在店里面等了很久，秦再序才慢慢走到了这里。
　　“我的秦朋友，你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啊！”
　　“有啊。”
　　“那年见君呢？”
　　“不想来。”
　　“你告没告诉她，今天是我的新店开业啊！”
　　费谟拉，一个学法律的医学世家小少爷，开了一间“很丑”的小酒馆。今天是这家小酒馆的开业仪式，费谟拉让秦再序一定要把年见君叫来。
　　可惜现在的年见君已经不是当初的年见君了，已经小有名气的年见君，拒绝了费谟拉的请求，哪怕费谟拉要为她单独再开一间包间庆祝开业，她也没来。
　　“你的店，又不是见君的店，你干嘛非要人家来？”
　　“你不懂。”
　　“你最懂。”
　　开业仪式结束之后，秦再序给自己都调了几杯酒，反手将秦再序拿到手里的酒杯换成了喝气泡水的玻璃杯。
　　“都成年了，很多事，你自己要看明白。”秦再序翻了个白眼，喝了一口气泡水。
　　“说的什么东西，一天天的净神神叨叨。”
　　费谟拉喝了一杯，端起第二杯。
　　“见君的梦想是在聚光灯下，她的未来一定离不开镜头。叔叔阿姨好不容易同意了她可以去做演员。她一年到头地到处飞，你能跟着来来回回吗？”秦再序也算是用这么多年将费谟拉看清楚了，当初年见君因为执意要做演员的事情，与年家父母大吵了一架，背后的告密者就是费谟拉。为了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不要去做他不喜欢的事情，他用这样的方式的确令人不齿。
　　“见君不会喜欢你的，也不可能答应你，要是还想有点朋友之间的情谊，早点放下这事吧。该释怀的都应该要释怀了。”
　　秦再序的话，费谟拉是听不进去的。
　　算了，和这固执的人说不来一点。
　　秦再序提了两瓶气泡水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