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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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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初,快下来吧!这树那么高,小心摔着啦。”
树下的少女生的一张鹅蛋脸,双瞳剪水,柳眉如烟,发间的流苏随着微风飞舞。现下是初春,正是风传花信,雨濯春尘的好时候。
当然,如果忽略树下手忙脚乱的丫鬟仆从们的话也是一番岁月静好。
“十二郎君,您可千万小心啊,惊鹊已经去拿梯子了”
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用手在树下接着,看着树上少年的动作急出了一身冷汗,心想这小郎君才七岁,怎么跑的这么快,一转弯就没影了,十二郎君又是家中最小的郎君,还颇受主家疼爱,这要是真出了点什么事他和惊鹊真是有八条命都是不够的。
“沉星姐没事,我注意着呢!我前几天听到舅舅说我爹今日游历回来,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我爹呢,从这棵树上能望见朱雀大街,我就提前看看。“
谢惟初伸手折了一枝杏花,透过错落的树影对着谢沉星眨眼一笑,将花枝抛向树下少女,转头接着朝远处望去
谢沉星轻轻“啊”了一声,像是才反应过来,急忙接住杏花枝,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可是姑母召你呢,连家主都在找你,估计再有一刻钟就要到这来了,家主最是正经严厉,你若再不下来,小心一会小心家主捉了你打戒尺,再罚你……”
谢沉星还未说完,另一个小厮搬着一架木梯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那小厮边喘气边说:“木梯到了,木梯到了,郎君快下来吧,刚才我看到家主了,吓得我绕了一圈才敢过来,十一郎君已经快拖不住了,家主正往这来呢!”
谢惟初在听到家主在找你的时候就已经面如菜色了,一边慢慢往下爬一边喊道:“就下来了,舅舅才不舍得罚我呢!他昨天还夸我是万中无一的宝才。鸣蝉你扶着点梯子我够不到”
实则心里嘀咕道:“谢沉竹真不顶事,这才多久,要是真被舅舅知道,他估计这一个月除了上家学之外都别想出院子了。”
倏地谢惟初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目光,他强装镇定往院门口瞟了一眼,就看到自家舅舅双目沉沉的看着自己,嘴角还带着莫名的笑。
谢惟初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口水,目不斜视的盯着树干上的纹路,连脚下踩空了都不知道。
“阿初!”
当谢惟初意识到自己踩空的时候已经晚了,回想自己上辈子兢兢业业工作了十年,就差一个方案就能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赢取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却在加班48个小时不眠不休后心脏骤停成为了猝死大军的一员。
谢惟初已经记不清最后的文件发送键到底按了没有,如果没按他真的要吐血了。
自己应该是胎穿到这个世界的,小时候的记忆已经记不太清了,一岁前每天都昏昏沉沉,除了吃就是睡。
好像这具身体的母亲身体也不好,一般只有一两个月才能见到一次,而且基本上抱了一下就被乳娘抱走了,直到一两岁时会笑会走,能说上几句话的时候才渐渐和母亲亲近了起来。
家里人看着小郎君长得玉雪可爱,眉间又有一颗朱砂痣,活像画像里走出的小仙童,加上谢惟初嘴甜爱笑,也不像寻常这个年龄段的小郎君那样爱哭爱闹,就更加讨人喜欢了。
这颗杏树不算太高,却也有三米了,谢惟初估摸着自己的位置离地面有两米左右,如果是成年人的话还好,但这七岁的小身板估计不死也得缺胳膊断腿,心想完蛋,吾命休矣!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或者说还是有点痛的,后脑勺撞到骨头的那种。
谢惟初嘶了一声抬眼看去,发现自家舅舅脸色阴沉,狠狠瞪了自己一眼,冷笑道:“我大老远望见还以为是哪来的皮猴子,敢到我谢府上来撒野,原来是照夜楼的皮猴子。”
说完还把谢惟初拎起来抖了抖掉下来时挂上的树叶花瓣才放到地上。
谢沉星刚才看到谢惟初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站在旁边吓得脸都白了,明明自己也还是个半大的小孩,却也急急忙忙的跟着众人往前接着,还好千钧一发之际谢清云接住了谢惟初。
直到谢沉星看到谢惟初安全落地的时候脸色才稍缓下来,走上前去挡在谢惟初身前,将双手交叠于胸,微微俯首屈膝向谢清云行了一礼说道:“十娘拜见家主,是我贪玩,贪恋这初春的杏花才让阿初去帮我去摘的,十娘知错,请家主责罚,只是阿初年纪还小,又经此一遭怕是心绪不宁,还请家主饶了阿初这一回。”
院子里的丫鬟仆从跪了一地。
一直站在谢清云身后的谢沉竹也急忙走上前行了一礼道:“家主容秉,是我和阿初打赌说要是他能摘到树上最大的花枝就把踏乌给他养几天的,姐姐只是担心十二弟才跟过来的,您要罚就罚我吧,还请饶过姐姐和阿初”
说完也不管谢清云戏谑的目光便跪下来正正磕了个响头。
谢惟初看到谢清云目光玩味,又是那半开玩笑的训斥就知道自家舅舅并不是很生气,索性直接从谢沉星身后噔噔噔跑了出来。
他踮着脚拉扯谢清云的衣袖咧嘴一笑,虎牙尖尖如小兽,朗声道:“舅舅,好舅舅,是我不好,不关哥哥姐姐们的事,我前些天听到你和娘说我爹今天回来,我就是好奇爹长什么样才爬树的,好舅舅你就饶我这一次吧!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我爹呢……”
谢惟初说的极慢,小孩音色稚嫩却又咬字清晰,说到爬树原因的时候声音又低落下去,低着头双肩微微颤抖。
谢清云本来有十分的气看到这样也消了五分了,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弯腰把谢惟初抱了起来托在手臂上后才发现这小崽子哪里是委屈啊,双肩颤动分明是快笑场了憋不住了,顿时满头黑线。
谢惟初知道自己苦肉计败露后先发制人从袖子里拿出一朵小小的杏花簪到了谢清云发间,促狭一笑道:“香花赠美人,舅舅受了我的礼可就不能生气了。”
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又补了一句“也不能生哥哥姐姐们的气,也不能和娘亲告状,娘亲身体不好知道会担心的。”
随即双手合十朝谢清云拜了一拜,做足了虔诚的模样。
经过这一出,谢清云剩下五分的气也消了个干净。
他深深叹了口气,用手点了一下谢惟初的鼻子道:“你这都是哪学的?你个促狭鬼,都起来吧。”
随后对着一干仆妇小厮呵斥道“这种事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府上的郎君娘子们还小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吗?忙完所有人自去领罚。”
一众仆妇小厮连忙称是,手忙脚乱的将梯子搬走退下,只留了几个贴身服侍的丫鬟小厮在各自的主子身后侍立。
谢清云将谢惟初放到地上,摸了摸他的脑袋,微微一笑说:“我还有些事,你今日听话些,回去换身衣服收拾一下去东院,我稍后也会去东院。”
说完便掸了掸袖子施施然离开了。
等谢清云一走空气中的气氛顿时活络了起来,谢沉星赶忙过来拉着谢惟初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才松了一口气。
谢沉竹则是吊儿郎当的说:“阿姐你就是太担心他了,家主才不舍得罚他呢。前两日他家学睡过了头,整整迟了两堂课才到,可给先生气坏了,直接禀明了家主,就这样家主都没罚他,要是我爹早就给我一顿竹笋炒肉了。”
鸣蝉和惊鹊上前给谢惟初整理刚才弄乱的衣服,就听谢惟初嗤笑一声道:“去的再晚我也是第一,睡不饱觉可是会短命的,等你什么时候堂试能得第一的时候大舅也不会罚你了。”
“你那是睡不饱觉吗?分明是你晚上偷摸看话本子看的太晚了,所以白天才睡不醒!”
“好了好了,阿竹、阿初你们两也少说两句,赶紧回去盥栉收拾。”
谢沉星一手牵一个慢慢的往回走,等走到后院附近后又对跟着的一个小厮说:“云泉,你带着十一郎君回去盥栉,今日家里有客人,看着郎君别让乱跑。”
那名叫云泉的小厮低头称是,随后牵着谢沉竹回了清溪苑,走的时候谢沉竹还悄悄对谢惟初做了个鬼脸。
谢惟初也回头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当没事人一样接着往前走,谢沉星看着这兄弟两的眉眼官司低低的笑了一声道:“你们两个小鬼头,我先送你回照夜楼,你也不用着急,如果姑父回来的话估计也会先去见姑母,你在姑母那里等着就好。”
随后揉了揉谢惟初的头。
谢惟初吐舌轻笑,眉眼弯弯,左手牵着谢沉星,右手拨拉着小径旁的花木边走边说:“沉星姐,我听说大舅母在给你议亲了,姐姐可有心悦的郎君,我和阿竹先替你去打探打探。”
谢沉星听到这话白皙的脸颊飞上一抹红晕,佯装嗔怒道:“心悦的郎君没有,两只跳脱的皮猴子倒是有。前些日子陈郡留守的本家传信过来,信上说袁氏也要牵一脉到上京来定居,不过袁夫人倒是有心想与我家说亲,但是被阿娘回绝了,阿娘说女子最松快的几年就是闺阁里时候,所以想再留我几年。而且上头还有七姐姐和九姐姐待字闺中,我就更不急了。”
听到这话谢惟初松了一口气。
古代女子十五岁及笄后便要嫁人,作为一个拥有二十一世纪根正苗红思想的现代人,对此着实是担心了一下,况且古代人平均寿命都在五十岁左右,且还是没有动乱的情况下。
古代女子的平均寿命则更低,恐怕这与早早就嫁人生子也有关系。起初听到大舅母要给谢沉星议亲的时候,他就想让娘去给大舅母说说,能晚一点是一点。
因着自己年纪小,家里的兄姐们都对自己颇为照顾,平时得了个好玩的新奇的东西都会拿过来给他,有新鲜的好吃的也会给自己留一份,且不说自己上辈子就是劳累猝死的,就因着家里人的这份情,谢惟初也想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让家人们都能平安长寿一些。
先头问那句话的时候也是怕自家姐姐已经有了心悦的人,免得自己棒打鸳鸯。
知道谢沉星并未议亲后谢惟初的声音都轻松了许多:“是呢!不过要我说哪用这么着急去相看,姐姐你才十四,家里又不是供养不起,况且我谢家的女儿又不愁嫁,就算是再等几年照样求娶的媒人也能踏破门槛,况且就我姐姐这样貌,就是满京城的公子郎君来……那都是要掩门而去。”
谢沉星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笑到:“原来阿初是这么觉得的,唉!看来是我貌若无盐,把郎君公子们都吓得掩门而逃了”
谢惟初突然神秘兮兮的朝谢沉星招了招手示意凑近这,而后凑近耳畔轻声说道:“非也非也,是姐姐貌若天仙,那群郎君公子们自觉配不上姐姐,羞的掩门而去才是。”
说完后就笑嘻嘻的跑进了照夜楼朝谢沉星挥了挥手便进了屋子。
谢沉星听到这个回答无奈一笑,叮嘱了一下惊鹊和鸣蝉不要误了时辰,便回到了自己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