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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44号病院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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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遇在发现白卿玉照片后,试图寻找更多线索。
但当他继续翻阅时,开始感到一丝轻微的眩晕,仿佛档案室里的空气变得粘稠,如同沉入深海,每一次呼吸都费力而沉重。
档案柜巨大的阴影在昏黄的灯光下开始拉长、扭曲,像饥渴的活物般沿着墙壁蠕动,悄然蚕食着光明的区域。
纸页上那些墨写的字迹不再安分,它们模糊、游动,仿佛化作了无数痛苦的黑色蝌蚪,挣扎着想要脱离纸面的束缚,钻入他的脑海。
可怕的是声音,那些原本只是背景噪音、听不真切的低语声,此刻仿佛被无限放大,就在他的耳边响起。
它们不再是模糊的音节,而是变成了无数病人疯狂的呓语、绝望的诅咒和痛苦的呻吟,这些声音层层叠叠,如同潮水般直接冲击着他理智的堤岸。
池遇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他冷白的皮肤滑落。
他感到太阳穴阵阵抽痛,像有两根铁钉在不断凿入。
一股不正常的、宛如晚霞般秾丽的潮红,不受控制地爬上他向来缺乏血色的脸颊与眼尾,这病态的色彩与他冰封的气质形成强烈反差,仿佛冰雪正在被内里的火焰灼烧、融化。
他的大脑像一团被无形之手疯狂搅动的浆糊,严谨的逻辑链条寸寸断裂,取而代之的是混乱无序的噪音与影像。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正在被“认知污染”深度侵蚀。糟糕的是,医嘱单不在身边,留在这里只有被彻底同化一条路。
凭借最后一丝清明,他猛地合上档案,踉跄着朝门口走去,在他此刻扭曲的视野里,档案室的门仿佛在无限延伸,遥不可及,又仿佛在恶毒地不断缩小,要将他永远困在这知识的坟场。
走廊的灯光疯了般明灭闪烁,在每一次短暂的黑暗降临又褪去时,墙壁上那些深褐色的污渍便化作一张张扭曲变形、痛苦嘶嚎的人脸,挣脱墙壁的束缚,无声地向他扑来,穿透他的身体,留下刺骨的冰寒。
脚下的地板不再坚实,变得柔软而富有弹性,甚至带着一丝温热,仿佛踩在巨大而腐烂的肉块上,每一步都微微深陷,粘稠的阻力试图将他拖入深渊。
他勉强稳住身形,摸索着走向楼梯间,冰凉的金属扶手入手,传来的却不是安心,而是一种湿滑、黏腻,仿佛覆盖着某种生物粘膜的恶心触感。
他引以为傲的、如同精密仪器般的绝对理智,正在悄无声息地临近崩溃边缘。
踏上二层的台阶,环境愈发诡异。
原本昏白色的灯光被一种不祥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光芒取而代之。
他甚至开始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处何处,现实与幻觉的边界彻底模糊。
纤细修长的手指深深嵌入掌心,指甲刺破皮肤带来的尖锐疼痛,成为他保持最后一丝清醒的唯一手段。
护士站的方向,那些护士们不再用诡异的眼神看他,而是齐刷刷地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发出压抑的、如同无数虫豸爬过枯叶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这瘆人的笑声如同冰冷的针,一下下扎在他紧绷的神经上,更糟糕了。
他呼吸急促,眼前的景象光怪陆离,色彩扭曲崩坏。
“必须……回去……找到谢寻……”这个念头,穿透了所有混乱与噪音,成了他脑海中唯一一座岿然不动的灯塔。
在此刻,谢寻不再只是一个强大的伙伴,而是他对抗这整个疯狂世界的唯一坐标,是他理性宇宙坍塌后,最后的安全区。
这段归途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他终于看到了办公室的门,那扇普通的木门在他眼中仿佛是天堂的入口。
用尽最后力气推开门,房间内正常的布局和那股熟悉的、属于他自己的冷冽清香,如同清风般短暂地冲淡了外界的污浊与疯狂。
然而,长时间精神的高度紧绷与污染侵蚀,早已耗尽了他的心力。
精神的堤坝在此刻彻底溃散。一阵强烈的眩晕如同黑潮般袭来,他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软倒。
一直守在办公室内的谢寻,在门被推开的瞬间就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紊乱的气息。
他如同蛰伏的猎豹般猛地窜起,一个箭步上前,张开双臂,稳稳地将那个即将坠落的、清瘦的身体接了个满怀。
触感是惊人的清晰。谢寻的手臂坚实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紧紧箍住池遇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身和无力下垂的、单薄的肩膀。
池遇全身的重量都毫无保留地依靠在他身上,头无力地枕在他的颈窝,那滚烫得异常的额头,正紧密地贴合着谢寻颈侧温凉的皮肤,冷热交织,激起一阵战栗。
池遇双眼微阖,长而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脆弱地颤抖着,平日里淡色冰冷的唇因那不正常的潮红而显得饱满秾丽,冷峻禁欲的美感在此刻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任人采撷的脆弱。
谢寻心头狠狠一紧,那股熟悉的、因池遇而起的暴戾保护欲与难以言喻的心疼瞬间冲上头顶。但他立刻用强大的意志力压制下去,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沙哑,带着毫不掩饰的紧张:“池遇?!看着我!醒醒!”
几乎是本能,谢寻紧紧握住了池遇那只没有受伤的手。
通过【共生契约】,一股坚定、温暖、磅礴而充满纯粹守护意志的情感洪流,如同破晓的阳光,强行撕裂了浓稠的认知污染壁垒,汹涌地灌入池遇那几乎被疯狂与混沌彻底淹没的意识之海。
池遇无意识地、用尽最后力气反握住他的手,指节泛白,像濒死的溺水者终于抓住了唯一的浮木,他甚至无意识地向那温暖、安稳的热源更深处蜷缩,寻求着庇护。
在谢寻这个强大的“情感锚点”作用下,池遇眼中的幻象如同退潮般逐渐消散,剧烈的头痛也开始缓慢缓解。
他纤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视觉还有些模糊,但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谢寻那双写满了深切担忧的深邃眼眸,那里面映照着他自己从未有过的狼狈模样。
视线恢复清明后,池遇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正被谢寻以绝对占有的姿态紧紧抱在怀里。
短暂的怔愣与一丝极难察觉的羞赧过后,他试图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恢复冷静,并想尝试挣脱。
然而,身体的脱力和一种源自精神深处的、对这份安稳的贪恋,让他那点无力的推搡显得如同欲拒还迎,反而使他更深地陷入对方怀抱。
他不得不暂时放弃,闭了闭眼,开始用依旧带着一丝虚弱的嗓音,清晰地陈述在一层的见闻,尤其是档案室的重大发现——白卿玉与李副院长的合影。
他冷静地分析,声音虽轻却稳定:“档案室本身就是巨大的、主动攻击型的污染源。我的‘绝对理性’有其极限,在面对这种直接的精神侵蚀时,需要……外部干预。”
他说这话时,抬起眼,坦然地看着谢寻,这句话等同于正式承认了对方对自己的不可或缺性。
谢寻眼神锐利如刀,他的视线落在池遇另一只手掌心那几道殷红刺目的指甲痕上,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愧疚与暴怒。
“那我们尽量少分开行动。”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会尽我最大可能保护你。”
这是宣誓。
很奇特,当谢寻在画廊第一次看到池遇时,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保护欲便汹涌而上。
他看起来太脆弱了,像一件精美易碎的瓷器,感激稍微用力,就会破碎。
但他又太过于聪明和冷静,像一座蕴藏着无尽智慧的冰山。
他内心远超外表的坚韧……所有这些矛盾而迷人的特质,无时无刻不在深深吸引着谢寻,让他渴望靠近,渴望守护。
感受到环抱着自己的手臂在无意识地紧缩,仿佛要将他融入骨血,池遇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身体却依旧乖顺地蜷缩在谢寻怀中——最主要的原因是脱力,但或许,也有那么一点点,是因为这怀抱带来的、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池遇对于这种亲密接触感觉很奇妙,这是他第一次与人如此近距离相处。
但因为天生缺乏社交常识与情感体验,他并未觉得多么不妥,只是将其归为一种特殊的“盟友互助模式”。
他继续开口道,思路清晰:“二层的建筑我差不多熟悉完了,一层还有水房、广播站没去探索,我打算等下就去。”
谢寻立刻赞同:“我和你一起去。”
他补充了重要信息:“刚刚在户外活动时,我观察到这栋建筑,算上我们猜测的地下一层,应该总共有四层。”
池遇点头:“关于通往楼上的通道,我暂时没有发现。除了行为异常的白卿玉和赵磊明,你那边还找到了其他副本参与者吗?”
“还有两个,”谢寻眉头微蹙,“但他们似乎对副本本身了解甚少,像是被随机卷入的普通人,并没有得到什么很有用的信息。”
“既然是团队副本,合作必不可少,有机会的话将他们汇集起来。但是,”池遇语气凝重,“要特别小心白卿玉。”
简单休整后,池遇感觉自己恢复了不少。他尝试使用医嘱,写下恢复体力和精神力的条款,但笔尖落下,毫无反应。
【分析:医嘱无法作用于自身,或对认知污染的后遗症无效。】
他坐回椅子,拿起笔,凭借超凡的记忆力和空间感,迅速在纸上勾勒出医院一到二层已知区域的精确地形图。
谢寻就静默地站在一旁,目光深沉地观望着,没有说话,仿佛一尊守护神的雕像。
准备好新的医嘱单,池遇感觉状态已基本恢复,便与谢寻一同起身,打算再次出发,探索一层剩下的区域。
然而,刚拉开房门——
护士长那张青白诡异的脸,就毫无预兆地、几乎贴着门板出现在眼前!
她似乎早已等候多时,猩红的嘴唇咧开到一個人类无法达到的弧度,露出黑洞洞的口腔。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扑面而来。
“非、外、出、时、间——”她的声音不再是嘶哑,而是变成了某种尖锐的、混合着无数人哀嚎的复合音,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恶意,“病人,禁止私自出房门。”
她那完全漆黑的、没有一丝眼白的眼球,缓缓转向谢寻,然后,又猛地钉回池遇脸上,笑容愈发瘆人。
“医生和病人……禁止私通哦。”她的脖子发出“咔哒咔哒”的、令人牙酸的骨节摩擦声,整个头颅以一种折断的姿态歪向一边,黑发无风自动,仿佛有无数无形的蛇在发丝间游走。
“池医生,你也……逃不了惩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