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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寂静画廊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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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潮从四面八方的画框中涌出,苍白的手臂撕裂空气,向中央的五人抓来。腐朽、冰冷的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向东,跑!”
谢寻的反应快得惊人,几乎在异变的瞬间就一把扣住池遇的手腕,将人猛地拉向自己身侧。
他没有选择将池遇完全护在身后,而是将他置于自己臂展可及的斜后方,这个位置既能提供保护,又不完全妨碍池遇的视线和行动。
他如同一条破冰船,短棍挥舞得密不透风,每一次格挡、击打都精准地荡开伸来的鬼手,硬生生在鬼影幢幢的走廊里开辟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池遇被他带着前冲,脚步有些踉跄,但很快稳住。
手腕上传来的力量很大,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但他奇异地没有感到不适,反而借此稳住了平衡。他立刻开始观察,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侧墙壁。
两人反应最快,冲在前面。其余三人,则是在谢寻那声不容置疑的低吼下,才从极致的恐惧中惊醒过来。
“啊——!别过来!”刀疤男看着一张几乎贴到眼前的扭曲白脸,惊恐地大叫,双手胡乱挥舞,非但没击退鬼影,反而吸引了更多来自侧面画作的攻击。
谢寻头也没回,仿佛背后长眼,反手一棍带着破风声,堪堪打散一道即将扑到刀疤男脸上的扭曲鬼影。
“闭嘴!想死就继续喊!”他忍无可忍地低斥,声音不大,却像冰冷的刀子,瞬间割断了赵猛喉咙里的尖叫。
白领女脸色惨白如纸,呼吸急促,但她死死咬着下唇,甚至伸手扶了一把被绊倒、眼镜都歪斜了的眼镜男。
“跟、跟上!”她的声音发抖,却带着一股韧性。
眼镜男腿脚发软,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靠着求生本能,被白领女半扶半拖着往前跑。
走廊并非坦途。地面上不时出现散落的画框、倾倒的雕塑,阻碍着他们的脚步。
头顶的吊灯剧烈摇晃,投下变幻莫测的诡异阴影,干扰着视线。
池遇被谢寻保护性地拉着跑,但他的大脑从未停止运转。
他注意到,鬼影的实体化程度并不均匀,那些手臂伸出画框超过一定距离后,会变得稀薄、透明,威力也大减。
“左边,《海景》那幅,鬼手有效攻击距离大约一米七!”池遇在奔跑中急促地开口,声音因奔跑而微喘,却依旧保持着惊人的冷静。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谢寻已经侧身,短棍精准地格开了一只从《海景》画中伸出的、带着腥咸海水气息的透明手臂。
“右边走廊!”池遇再次喊道,同时用力回握了一下谢寻的手腕,示意方向,“那边墙上的画多是静物和小幅肖像,攻击半径更短!”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的判断,右边走廊更加昏暗,看上去危机四伏。
谢寻脚步一顿,深邃的目光快速扫过池遇冷静的侧脸,没有哪怕一秒的犹豫。
“跟上!”他低喝一声,短棍荡开左侧扑来的一个狰狞鬼影,身体猛地转向,冲入了右侧走廊。
果然!右边的鬼影虽然形态更加扭曲怪诞,嘶吼无声,但它们苍白的手臂伸出画框不到一米五,便如同触及无形界限般,无力地扭曲、消散。
压力骤减!
谢寻在格挡间隙,深深看了池遇一眼。那眼神里不再是单纯的感谢或好奇,而是对其实力和判断力的高度认可,以及一种在绝境中觅得可靠盟友的信赖。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
鬼影虽然无法直接触及,但它们密集的扑击、恐怖的形态和无声的咆哮,不断冲击着众人的神经。
刀疤男时不时发出压抑的呜咽,白领女搀扶着眼镜男的手臂已经开始发抖,眼镜男更是面无人色,几乎是被拖着走。
谢寻承担了最大的压力,他就像一道坚不可摧的堤坝,将大部分威胁挡在外面。
短棍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点、戳、扫、挡,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次都恰到好处地化解危机。
但他的呼吸也明显粗重起来,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池遇则成为了队伍的眼睛和大脑。
他不断报出有效的规避路线,提醒众人避开地面上某些看起来就很不祥的、如同泼洒颜料般的污渍。“低头!”“绕开那幅眼睛在动的画!”“贴左墙走,右边画框松动了!”
这段通往东侧尽头的路,显得无比漫长。
每一秒都在与恐惧和体力赛跑。当那圆厅的入口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时,所有人都感到一种近乎虚脱的轻松。
依靠池遇的计算和谢寻的武力,他们五人,一个不少,终于狼狈不堪地冲进了东侧走廊尽头的圆厅。
就在他们踏入圆厅的瞬间,身后穷追不舍的鬼潮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全部被隔绝在外。
它们拥挤在入口处,疯狂地嘶吼、抓挠着那看不见的屏障,却无法越雷池一步。
圆厅内异常安静,与外面的喧嚣形成诡异对比。
中央的画架上,正是那幅任务目标——《哭泣的肖像》。
画中是一个面容模糊、穿着古典长裙的女子,脸上两道殷红刺目的血泪正缓缓流淌,带着说不出的哀伤。
而画作右下角,有一块巴掌大小的、极不协调的空白。
当所有人惊魂未定地靠近肖像时,那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同时响起:
【最终规则:以心为色,以情为彩。将你最浓烈的“情感”或最珍贵的“记忆”作为颜料,补全画作,方可通过。】
【警告:颜料将永久失去。】
“什么狗屁情感记忆!老子没有!这怎么给?”刀疤男最先崩溃大喊,劫后余生的喜悦被新的难题瞬间击碎。
白领女看着自己依旧颤抖的手,喃喃道:“最珍贵的记忆……要忘掉吗?”她眼中充满了挣扎。
眼镜男双眼无神地直视着画作,逻辑思维在此刻完全失效,只会喃喃重复:“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科学……”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和挣扎。
池遇站在原地,眉头微锁。
情感于他而言,一直是可以理解但难以深切共鸣的概念。
他尝试在记忆中搜寻,但那些被定义为“强烈”的情感——喜悦、悲伤、爱恋——都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无法提取出规则所要求的“浓烈”质感。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滞涩,仿佛钥匙就在眼前,却找不到锁孔。
谢寻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将手伸向那空白处。他闭上眼,眉宇间凝聚起复杂的情绪,似乎在调动某段深埋的记忆。
调色盘上隐约泛起了一抹暗沉的蓝色,如同忧郁的海水,但那光芒极不稳定,闪烁了几下,便如同风中残烛般熄灭了。
机械音无情地宣告:情感纯度不足,拒绝接收。
希望仿佛被掐灭。
圆厅外,鬼影的撞击变得更加疯狂,那无形的屏障荡漾起水波般的纹路,似乎正在减弱。
时间不多了!
池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分析:“规则只要求‘最珍贵的记忆’,并未强制要求是‘正向情感’。极端恐惧、愤怒,理论上也应被认可,只要‘浓度’足够。”
他的目光转向瘫软在地的赵猛,“你刚才的恐惧,足够强烈。”
刀疤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爬爬地冲上去,将手按在调色盘上。
他回想起刚才被鬼脸贴面的瞬间,调色盘上果然涌现出一团浑浊的、不断翻滚的黑色雾气。
他将其胡乱抹在画作的空白处,画作像是海绵般吸收了这一小团黑色,空白处肉眼可见地缩小了约十分之一。
而刀疤男则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瘫倒在地,眼神变得空洞而迷茫。
“方法可行,但效率太低。”池遇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按照这个进度,在屏障破碎前,我们所有人的‘记忆’加在一起,恐怕也无法补全画作。”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了众人。
就在此时,谢寻的目光始终落在池遇身上。
他看到了池遇那平静面容下,努力思考破局之法却无果的细微痕迹。他走到池遇身边,这一次,不是将他护在身后,而是与他并肩站立,直面那幅诡异的肖像。
“不是‘你’,也不是‘我’。”谢寻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在寂静的圆厅里异常清晰,他侧头看着池遇,“是‘我们’。”
他伸出手,不是去拿调色盘,而是坚定地、毫无犹豫地握住了池遇那只没有握笔的左手。
就在双手交握的瞬间——
一种陌生的、汹涌的、温暖又酸涩的感觉,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垮了池遇一直以来的理性壁垒。
那不是他自己的情绪,是谢寻毫无保留传递过来的——绝对的信任、坚定的守护决心,以及一种超越了生死恐惧的、近乎坦然的意念:即便无法通关,与你一同留在这里。
这股纯粹而强大的情感洪流,通过交握的手,奔腾着涌向池遇,最终汇入他另一只手中的画笔。
笔尖上那原本暗红色的颜料,骤然发出了灼灼的、温暖而明亮的金红色光芒!
池遇福至心灵,上前一步,用这光芒四射的画笔,精准地点在画布那最后的空白处。
光芒如同有生命的流水,瞬间蔓延开来,完美地补全了那片空白——那不再是一片单调的颜色,而是一簇在无尽黑暗中依然倔强燃烧的、温暖而充满生命力的火焰!
画中女子的血泪瞬间停止。
她模糊的面容变得清晰,竟有几分温柔,她对着众人,露出了一个悲伤而释然的微笑。
整个圆厅被温暖的光芒充斥,门外的鬼潮发出最后不甘的嘶鸣,如冰雪般消融退散。
光芒散去,所有的喧嚣与恐怖瞬间抽离。
五人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虚无的纯白空间,这里没有声音,没有尽头,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逼真的噩梦。
白领女脱力地坐倒在地,小声啜泣起来。
眼镜男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刀疤男眼神依旧空洞。
而池遇,却第一次处于一种奇异的“宕机”状态,他怔怔地看着自己被谢寻握过的左手,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和那股陌生情感的余韵。
【情感数据库更新:识别到新型高强度数据流,逻辑模块无法解析,暂命名为:“守护”(Guardian.dll)。】
【系统提示:检测到高浓度羁绊能量,玩家“池遇”、“谢寻”解锁隐藏属性:【共生契约】。状态:已绑定。】
池遇抬起头,看向身旁同样在平复呼吸的谢寻,第一次主动开口,问了一个与生死、与规则完全无关的问题:
“你刚才……想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