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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灵犀初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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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萧绝的出现,整个敞轩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从云夙身上,瞬间聚焦到了这位风姿卓绝的皇子身上。
琳琅郡主率先反应过来,脸上立刻堆起明媚的笑容,起身相迎:“靖王殿下怎么来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琳琅有失远迎。”
云婉也急忙整理仪容,脸上飞起红霞,含情脉脉地望向来人。
萧绝含笑与琳琅郡主寒暄两句,目光却再次转向依旧低着头,仿佛受惊小鹿般的云夙,语气温和地重复了一遍:“方才那诗,可是这位小姐所作?‘一点灵犀透九重’,意境高远,气魄不凡,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他声音清朗温润,如同春风拂过耳畔,带着一种天然的亲和力,却又隐含着上位者的威仪。
云夙的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缩,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因为前世记忆带来的刺痛与冰冷的恨意。
就是他,这张温润如玉的脸,曾让她倾心信赖,最终却在她最需要时,以“大局为重”将她推入深渊。
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深吸一口气,依着规矩,上前一步,垂着头,声音细弱,带着惶恐:“臣女云夙,参见靖王殿下。方才……方才不过是臣女信口胡诌,当不得殿下如此盛赞,实在惭愧。”
她将头埋得更低,肩膀微微瑟缩,将一个从未见过此等阵仗、惶恐不安的庶女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萧绝看着她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信口胡诌?能“胡诌”出这般诗句的女子,岂是寻常?他阅人无数,眼前这少女虽极力掩饰,但那瞬间吟出诗句时透出的灵气,以及此刻虽惶恐却不失礼数的姿态,都让他觉得有些不同。
“云夙……好名字。”萧绝微微一笑,语气愈发温和,“云小姐不必过谦。诗以言志,能写出‘灵犀透九重’之句,可见小姐心有沟壑,并非池中之物。”他这话,已是极高的评价。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云婉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琳琅郡主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云夙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慌乱”:“殿下折煞臣女了!臣女……臣女只是侥幸……”
“殿下,”云婉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柔声插话道,“我妹妹自小长在乡野,没见过什么世面,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殿下海涵。她呀,平日里也就喜欢摆弄些花花草草,哪懂得什么诗词歌赋,方才定是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句子,凑巧用上了。”
她看似在替云夙解围,实则句句都在贬低,暗示云夙的诗是抄袭或侥幸。
云夙心中冷哼,却乐得有人帮她“解释”,顺势更加蜷缩起来,仿佛被说中了心事,无地自容。
萧绝目光在云婉和云夙之间转了转,笑容不变,眼底却深沉了几分。
他岂会听不出云婉话中的机锋?这云府后宅,看来并不平静。
这位刚回府的云夙小姐,似乎处境微妙。
他没有再继续追问云夙,转而与琳琅郡主和其他人交谈起来,但他偶尔飘向云夙的目光,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与兴趣。
因着靖王殿下的到来,诗会的气氛更加热烈。
才子佳人们争相表现,希望能得殿下青眼。
云夙则趁机彻底隐入人群角落,默默观察着萧绝。
与前世的记忆相比,此时的萧绝少了几分深沉,多了几分少年皇子的锐气与亲和,但那份隐藏在温和下的野心与算计,却如出一辙。
她必须利用他的注意,但不能引起他过度的警惕和掌控欲。
接下来,她需要继续蛰伏,同时也要让萧绝觉得,她是一枚值得投资、且暂时无害的棋子。
诗会接近尾声,众人移至水榭用茶点。
云夙刻意选了个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安静地品着茶,仿佛方才那惊艳一刻从未发生。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与云婉交好的御史家小姐,端着茶杯,笑吟吟地走到云夙身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几人听见:
“云夙妹妹方才那首诗真是绝了,不知妹妹在乡下时,是师从哪位隐士大儒?竟能教导出妹妹这般灵秀的人物?也好让我们姐妹都去拜会拜会,沾沾才气。”
这话听着是恭维,实则恶毒。
若云夙说不出师承,便是坐实了诗作来路不明;若胡乱编造,极易被戳穿。
周围几道目光立刻又聚焦过来。
云夙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抬起眼,眸中水光潋滟,带着一丝被逼到绝境的无助与倔强:“这位姐姐说笑了。乡下清苦,哪有什么隐士大儒。不过是……不过是夙儿闲暇时,喜欢听村里的老秀才讲些典故,自己胡乱看些杂书,识得几个字罢了。那诗句……真是夙儿一时福至心灵,胡乱想的,若……若冲撞了姐姐,夙儿给姐姐赔罪。”说着,眼眶便红了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她将一切都推给“福至心灵”和“胡乱想的”,把自己放在一个卑微、无助却又带着点执拗才气的位置上。
那黄衣小姐没料到她会是这般反应,一时语塞,反而显得自己咄咄逼人。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解了围:“文章本天成,兴之所至,妙手偶得,亦是常事。云小姐何必妄自菲薄?”
众人望去,竟是靖王萧绝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他目光温和地看向云夙,带着赞赏与安抚:“本王觉得,云小姐方才那首诗,灵性十足,绝非死记硬背可比。可见天赋之事,与出身地域并无干系。”
他亲自开口为云夙背书,顿时堵住了所有质疑之声。
那黄衣小姐脸色一阵青白,讪讪地退开了。
云夙适时地露出感激涕零的神色,对着萧绝深深一福:“多谢殿下……”声音哽咽,情真意切。
萧绝虚扶一下,含笑道:“云小姐不必多礼。本王只是实话实说。”
他顿了顿,似是无意间问道,“听闻云小姐喜好摆弄花草?本王别苑中倒有几株异域奇花,近日颇有些精神不振,不知云小姐可对花草习性有所了解?”
来了!他果然对她产生了兴趣,并且开始试探。
云夙心中警醒,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羞赧和一丝遇到“同道中人”的微小雀跃:“臣女……臣女只是胡乱种些野草玩儿,登不得大雅之堂。殿下苑中的奇花,臣女见识浅薄,只怕……不敢妄言。”
她既没有完全拒绝,也没有大包大揽,留有余地。
萧绝眼中兴趣更浓,这位云小姐,看似柔弱,应对却颇有分寸。
“无妨,日后若有机会,再向小姐请教。”他温和一笑,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但他最后那句“日后若有机会”,却像一颗投入水面的石子,在无数人心中泛起了涟漪。
诗会结束,回府的马车上,云婉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路上一言不发,看向云夙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嫉恨和怨毒。
云夙则依旧低眉顺眼,仿佛对周遭的一切毫无所觉。
她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心中却思绪翻飞。
今日之事,有利有弊。
弊在彻底激化了与云婉的矛盾,也让自己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利在,她成功地在靖王萧绝心中留下了一个“有才气、有灵性、处境微妙、值得关注”的印象,为后续可能的利用打下了基础。
同时,她也确认了,萧绝此人,与前世的轨迹并无太大出入。
他的温和,他的赞赏,都带着明确的目的性。
回到清秋院,屏退左右,云夙独自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窗棂。
月光洒在她沉静的侧脸上,映出一片冷冽的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