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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啊,送给你?”

      源予尧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手里这张焦黑破损的画布,又抬眼看向盛樾:“可这…这已经是残画了,都烧坏了。”

      “师兄要是喜欢我的画,”他眨了眨眼睛向前凑过去,偷偷压下那点加快跳动的心脏,小声开口,“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我给你画一幅新的,更好的!”

      更好的这几个字被他念得有些急切,透露出想把最好一面展现给珍视的人那种感觉。

      在源予尧心里,这幅残画实在是配不上作为礼物送出,尤其对方还是盛樾师兄。

      盛樾面对他的许诺只是轻轻笑了笑:“没关系,这幅就很好。”

      他看向画布边缘残留的那抹暖金色:“每幅画,都有它独一无二的生命和意义。这一幅也是一样,虽然现在并不是完整的样子,但它是您的心血。”

      源予尧忽然明白了盛樾的意思,他要的不是一幅挂在墙上的装饰品,而是想要保留自己付出的每一点痕迹,尽管它并不是完美的。

      他体谅自己的创作艰辛,理解自己的艺术追求,更珍惜自己的每幅作品。

      太犯规了吧……

      源予尧咬了咬唇,觉得耳根又开始发烫起来。

      最终他将那片残破的画布小心翼翼地递到盛樾手中,声音轻了几分:“那……师兄你收好。”

      “谢谢少爷,我会好好收着的。”

      盛樾郑重地接过手里,然后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一个用来装重要文件的硬质透明文件夹,将残画平整地放进去。

      看着他认真的侧影,源予尧在心底悄悄埋下了一颗种子。

      以后,一定要专门为师兄画一幅画。

      不是参展用的,不给任何人看,只是为他画的。

      这个突然萌发的念头让他心跳有些加快,连带着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还好透过窗外吹来的风冷静了一下,才不会让盛樾察觉到异常。

      源予尧连忙移开视线,将注意力重新拉回眼前的废墟:“师兄,我们再仔细看看这里吧,会不会有其他细节没有注意到。”

      “好。”

      盛樾从背包里取出证物袋和一次性手套交给源予尧,这是他来之前就准备好的,考虑到他们需要在废墟中翻找线索,所以他已经提前将基本的防护和保存工作都做到位了。

      两人分头行动,源予尧更多地关注那些留下的画作残骸,试图辨认是否有异常地方。而盛樾更像一个专业的刑事侦查人员,他仔细地勘察起墙壁的烟熏痕迹、倒塌的家具方向、电路走线的部分,一边看着一边大脑飞速运转,分析这场大火可能的蔓延路径。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源予尧第一个惊呼起来。

      “师兄!我发现了一点岚哥没有烧完的草稿!”

      正在最里间查着线索的盛樾听见声响立刻站起身,来到源予尧身边。

      “草稿?”

      源予尧发现的东西是一张边缘被烧的焦黄的画纸。

      它被夹在一个耐高温合金的便携画夹内侧,好在内层起到了不小的隔热作用,才让它奇迹般保存了下来。

      不过这张并不是季迟岚平时那些构图宏大的油画草稿。

      “奇怪,岚哥很少会画这种风格的画,而且这上面是……”

      盛樾手电筒映亮的区域让两个人都愣住了。

      一个抽象人形蜷缩在画面的角落,无数的细线从画面的四面八方蔓延过来,紧紧缠绕在他的肢体上,其中几根丝线甚至勒进了这具人形的脖颈和手腕,一些象征着血液的流动线条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滩。

      人形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大片涂抹的阴影。而在他周围的空间里,有很多凌乱、扭曲的符号,其中还有代表金钱的涂鸦以及断裂的画笔。

      整幅画面充满了压抑绝望的氛围,最令人心惊的是右下角,有一行边缘发黑的字,像是被人反复涂改又再次颤抖着写上一样。

      【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用……是我不好……】

      源予尧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这张痛苦的线条:“所以…岚哥一直…一直都在承受这些?江储泽那个王八蛋……他平时就是这样对岚哥的?!”

      “难怪……难怪岚哥总说对不起,总觉得自己是拖累……”

      源予尧攥紧了拳头,愤怒下的眼眶都有些发红:“这根本就是精神虐待!是囚禁!”

      他突然想起来两个月前,他和季迟岚正在讨论一组新画的色彩运用,江储泽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敲了敲敞开的门板。

      “迟岚,该走了。晚上和李总吃饭,谈你的排期。”

      季迟岚几乎立刻放下了调色板,动作快得有些仓皇,指尖甚至还蹭上了一点钴蓝。

      “啊,好,马上,我这就走,”他转向源予尧,脸上带着惯有的歉意笑容,“抱歉予尧,剩下的我们下次再聊吧,这组色彩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我很喜欢……”

      “有什么道理?”江储泽轻笑了一下,打断了他的话,“商业画廊要的是辨识度和市场接受度,不是个人趣味。迟岚,你的时间很宝贵,不要总在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上浪费。”

      季迟岚的肩膀几不可查地塌下去一点,他不自在地搓着指尖的那抹钴蓝,声音有些低:“是,我明白,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当时的源予尧只觉得江储泽说话不客气,但也勉强算在为岚哥事业考虑的范畴内。

      他甚至还试图缓和气氛对江储泽说:“岚哥最近真的很努力,新系列很有突破……”

      江储泽勾了下嘴角:“谢谢源少爷的夸奖,不过对于艺术家而言,努力只是基础,天赋和选择更重要。迟岚有今天,是因为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人该结交,什么话…不该多说。”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慢。

      源予尧并没有体会到有什么异样,现在想想,这些话完全就是警告。

      “原来那就是和我划清界限的意思,而且当时岚哥急匆匆的走了,不是着急,而是害怕江储泽……”

      “我以为岚哥是太爱他,所以才会心甘情愿妥协,”源予尧的声音里充满了后知后觉的悔恨,将手指紧紧插进了发丝间,“我甚至…甚至有时候劝他多坚持自己的想法,我根本没意识到,那轻飘飘的几句话,可能会给他带来更多的压力……”

      “我……”

      就在他陷入深深的自责时,一只温暖的手覆在了头顶,将他手指慢慢拉开。

      “少爷,这件事不能怪您。”

      源予尧茫然地抬起泪眼模糊的眼睛,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两人交握的手。

      盛樾沉下声:“江储泽最成功的地方,就是让所有人都逐渐接受了那种扭曲的环境是正常的,识别精心伪装的控制本身就是很难的事情。”

      他望向源予尧的目光多了些温柔:“您现在看清了,这才是最重要的。少爷,您愿意为季先生提供帮助,这份心意比自责更有价值。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向前看,利用这张画作为突破口,把受困的人真正拉出来。”

      结合这张画还有江储泽本人的那些说辞,他们真的有理由相信这场大火背后一定另有隐情。

      “突破口?师兄,我们该怎么做?直接向岚哥要证据?还是…报警?”

      盛樾冷静分析:“按照季先生的性子,直接询问可能会在时机不成熟时对他造成二次刺激,甚至可能会打草惊蛇,让江储泽采取更极端的控制手段。”

      “报警这条路恐怕也走不通,现在这张画只是季先生心理状态的佐证,我们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比如能够证明江储泽涉及人身伤害、财产故意毁坏或着非法拘禁的实证。”

      “我们得保存好这份证据,还有调查出来这场大火背后的隐情。”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季先生人身安全,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江储泽任何行为都有可能会对他造成伤害。”

      盛樾低下头看着眉头紧蹙的源予尧,主动出声。

      “别担心。”

      源予尧缓缓抬起头,正对上他透着月色的目光。

      “我会一直在,我们一起把季先生救出来。”

      这句承诺落在耳畔的瞬间,周边萦绕的风好像都被时间放慢了脚步。

      奇怪,明明夜风是凉的,怎么这会吹在身上,连心脏都是烫的。

      源予尧怔怔地听着,冰凉的掌心不断回温,他垂下眸子,紧紧握了一下盛樾的手。

      好温暖……

      “我明白了,师兄,我们不能冲动,要计划好。”

      市一院的走廊里,陆洵刚结束一台四小时的手术,取下眼镜按着太阳穴走向休息室。

      昨晚是他的夜班,今天又接连不断地进行手术,他已经连轴转了30多个小时了,这会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

      可是没想到,就在经过下一个转角的时候,一个穿着病号服的消瘦背影硬生生撞进了自己怀里。

      对方好像完全没有看路,以至于把头磕在陆洵下巴的那一刻还小声喊了一下。

      “好…疼……”

      陆洵虽然有些猝不及防,但是手还是下意识地扶住了他的肩膀。

      “没事吧?”

      季迟岚用左手捂着撞疼的脑袋,低着头慌乱道歉,声音细软的跟个小猫一样:“对…对不起……不好意思……”

      “没事,你有没有伤到哪里?”陆洵低头看了眼这个瘦弱的身形,注意到他缠着厚厚纱布的右臂后下意识地询问起来,“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季迟岚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没想到下一秒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突然涌上心头。

      “呕……”

      季迟岚想推开他,但是根本来不及,或者说他受伤的手臂用不上力气,只能控制不住地弯下腰,捂着嘴吐了陆洵一身。

      本来吃不下饭胃里就空空的,此时吐出的全是酸水和胆汁,可即使是这样,季迟岚整个人还是被这阵呕吐折腾的不停发抖,额头上布满了虚汗。

      陆洵浑身的疲惫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彻底驱散,作为医生的本能瞬间占据上风,怕季迟岚闻到味道还想吐,他连忙脱下弄脏的白大褂,稳稳扶住季迟岚几乎要瘫软的身体。

      “护士!这里需要帮忙!”

      护士去推轮椅的功夫,季迟岚脸色更差了一些,一直在断断续续地道歉:“对…对不起……”

      “呕…”

      可他根本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恶心感一刻不停,眼泪和冷汗混在一起,整个人无力地靠在陆洵的胸前,右臂纱布上鲜血洇开的范围似乎又大了一点。

      陆洵半扶半抱的动作让季迟岚好受了一点,他抬起手摸了摸季迟岚的额头体温,耐心安抚他:“没关系,别说话,先深呼吸,慢慢吐气。”

      “陆医生,轮椅来了!”

      陆洵低头看着根本没办法独自站立的季迟岚,说了句:“左手疼吗,可以揽住我的脖子吗?”

      季迟岚迷迷糊糊摇摇头,乖乖地按照他说的去做。

      陆洵低声说了句冒犯了,之后稳稳将人抱了起来放在轮椅上。

      听了护士的反馈,陆洵才知道这位病人是从烧伤科下来的。

      他看了看季迟岚的情况,立刻决定亲自送人去急诊做紧急评估。

      急诊快速做了基础检查和补液处理,季迟岚的状态稍微平稳了一些,但依旧精神恍惚,对医生的询问反应很是迟钝。

      陆洵调整了一下点滴的速度,为季迟岚盖好被子后才走向急诊科医生林世景的办公室。

      “他的陪护家属呢?我都不知道你们胰腺外科这么闲,还有空亲自送人来急诊?”

      这番冷嘲热讽让陆洵顿了顿,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林世景是他刚分手两年的男朋友,两个人身处同一家医院,好在科室不同,所以分手了也不会天天见面彼此难堪。

      只是没想到今天会是他值班。

      陆洵摘下眼镜按了按眉心,解释道:“我只是碰巧遇到了,刚才也让护士去四楼问了,说他没有固定家属来,之前倒是见过两个朋友。”

      林世景在检查单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收回笔略带深意地冷笑看他:“真的是碰巧吗?还是陆大医生又吸引了什么桃花缘?”

      “世景,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夹枪带棒的,”陆洵眉头紧皱起来,“我是个医生,怎么能看见病人不管呢?”

      “医生?”

      林世景嗤笑一声,将签字笔随手扔在桌上,抬起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矜贵的眼睛打量着陆洵。

      “陆洵,你少拿职业操守当幌子。当年我家里出事,急需用钱的时候,你这位好医生除了说些没用的安慰话和那点杯水车薪的积蓄,又为我做过什么实质性的行动?”

      “现在倒是对一个路过的陌生病人关怀备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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