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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好吃的面包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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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力是人类伟大的发明、拉远拉远了、拉近拉近了、明与暗、高与低。
灯火在初秋里生活着、从有些失灵的手拉灯、和一盏故意昏仄风的罗马灯。
但这区的黄昏很满、自然气息弥漫,似乎要将这个几乎是阴天的半隅角落吞没、带到外星球去、 成为异世界的养料。
钥匙铃响、丛亮烫了个水泡的修长手指提着个面包袋,他的皮肤白皙得过分,嘴上叼着根抽到底的烟,唇瓣有些干涩、死皮下似乎孕育着丝缕新生的粉嫩,他的鼻子线条窄而有力带动着空洞失神的弯眸,整个人像是冻得发硬的马斯卡彭。
他走上阶梯走得很慢,舌尖和嘴功底了得般将烟头吐进了一旁的低矮纸盒垃圾桶里、心里冷哼一声:今天那个变态应该是去鬼混了……
眼前是一排贫民公寓、楼上突兀地建了个一弯楼房、算是一方阁楼,装修得还算容了些自然元素,主调是欧式风格、是那个变态男人的屋子。
而丛亮住在唯一一间不被那个突兀的阁楼的墙壁所霸凌的一间屋子、好似专门为这间房子开了个豁口、但这并没有给这个面包师傅丛亮带来几丝所谓人间的温暖,那个男人总是在通过这个豁口观察丛亮,一个军绿色的望远镜总是与刚洗完澡的丛亮润红的双眸对视。
他想他是厌恶的,但驱逐不是他的本领,无所作为贯穿人生,杀死他他都不会有大表情的。
但或许这种放任是一种取悦。
他打心底觉得取悦二字过于变态,而有时候骂别人变态也是一种取悦。
死脑筋的丛亮不管了,要看就看去吧。
今天出奇地他关店有些晚,如常停在自己家旁边的房子,那间其暗无比的房窟里、处理过尸体,隐戳地散着恶臭,里头死了个爱吃面包的少年,死了近一个月了,他蹲下身子将今天卖不出去的面包放到男孩门前。
男孩死前他似乎也这么干过,便也算是祭奠,男孩死后他一直在他门口放面包。
他抬眼望去,这一排的房子的人几乎都因为各种原因死去、下一个该轮到他了吧。
今天、他那间快交不起房租的面包店里刚刚秋季上新,上了一个油润的低价面包、有着没啥含量、简单粗暴的名字—太阳面包。
丛亮很不擅长记忆,尤其是人脸,但做那种基础款面包似乎是肌肉记忆,甚至可以说与生俱来。
他眉头微蹙、像是半边蝴蝶酥、留白不多的脸颊却永远寡淡着表情、他在想,旁边的男孩长什么样子,他完全没有印象了,模糊回放里只有男孩带着同伴抢劫自己的面包店,他们是混□□的底层混混,手上的棍还没自己那根擀面杖结实,那样高扬喊着:“抢劫!”
他们用棍子敲着店里不知道几手淘来的收银机,整个面包店甚至都没有这两个低级混混专业,草台班子,演员少得可怜,机械又糜丧的剧情,
本来最大主演丛亮是个冷漠的旁观者,不多管闲事。
但这两个男孩似乎是他脑袋里的新颖的刺激源,甚至是向他脑袋灌入水泥般的僵硬的同情、为什么,两个男孩为什么在他早已看透世界的视网膜映射下,会如此可怜,那瞬间他有一种被高领毛衣死死缠住的那种无力感。
是烟瘾犯了。
他鬼使神差地从收银机给这两孩子一些钱,警察刚好巡逻过来问他:“是不是抢劫。”
丛亮将好几个面包塞给了另一个男孩子,那男孩的手里都是茧子,和自己长了个水泡的手相撞,诡异得有些静电,电车呼啸而过。
“没事,两孩子喜欢吃面包而已。”丛亮挥挥手,电车的声响竟然重复着呼啸,他的右耳有些痛,手上的水泡一点都没有感觉,而耳朵的这种痛从回忆里流到了此刻黄昏的丛亮耳廓,同时传到他耳里的是那个变态的口哨声,歪斜的语调吹着祝歌。
做作自以为愉悦的曲调、男人嘟着嘴,散发着浓郁的笑意,恰似腻得齁的糖霜。
扑面袭来、似乎要拐到这边来的意思、他竟有些失措,推开了那扇死人的房门、出乎意外地打开了,他躲了进去、房间里一股血尿味、带着点山间厕所的腥臭味,可男孩的尸体早就被警察处理掉了。
丛亮掸了掸鼻子、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猫眼下的那个男人、他竟然能想象到男人的模样、尽管是局限的模糊猫眼、尽管此刻是黄昏。
男人是个桃花眼、瓣状的眸下一幅更为花哨的五官、金毛的头发和那夸张的五个耳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