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妻归》PearLonging

43、第四十三章

　　宴会上，叶芷暗自打量众人，瞬间被慕容兰身上温婉才女的气质吸引，不忍得盯得慕容兰出神。

　　慕容兰举手投足间皆是含蓄，她时常看向身姿妙曼的舞女与群臣，只是双目无神，心事重重，神情间透着几分忧伤与叫人难以感知的复杂情绪。

　　（皇后当真倾国倾城，只是为何忧心忡忡呢？难道真如各大小说所写的那般——皇后端庄温婉而不得真爱，终日抑郁寡欢？）

　　叶芷极少夹菜，单是一味地嚼着酸梅条子，一味地凝神打量慕容兰。

　　“嗯？”

　　慕容兰朝叶芷看去，疑惑挑眉，不解叶芷为何一直盯着自己。

　　（哈！）

　　偷看被发现的叶芷慌忙收回视线，小口嚼酸梅条。

　　穆霄在上与罗鲜将军浴缛，沙国皇子及其将军霍万山侃侃而谈，谈及琉月与吴月白之事也应对自如道。

　　“弹指一挥间，瞬息万变，多少意外是难以把控的啊！错过便无能回头了，珍惜眼前人，朕祝福你们！”

　　穆霄举杯祝贺道，兴许是想到了自己与魏非的过往经历，故而衷心祝愿琉月与吴月白这对难以被世人接受的夫夫。

　　“多谢陛下！”

　　琉月举杯笑道，隔空与穆霄碰杯。

　　吴月白也紧跟其后，该有的礼节一个也不曾少。

　　琉日在旁则略显孤单，他看向下面的夏苒苒，却见夏苒苒不在席位，疑惑之际，他以身体不适为由出了宴席，四处寻找夏苒苒，最终于旧时的长廊处看到了夏苒苒的身影。

　　只见夏苒苒靠于廊柱边，双腿平放于长椅上，因深绿色礼服的原因，这坐姿则显得有些放荡不羁，离经叛道。

　　琉日见夏苒苒面目通红，明显是醉酒之态，不放心欲图上前关心，却不料被小蝶抢先。

　　小蝶快步从亭子后走来，递给夏苒苒一杯蜂蜜水，轻柔摸摸夏苒苒额上的发髻道。

　　“小姐可是醉了？喝碗蜂蜜水吧……”

　　“嗯～别摸我头～当心本小姐轻薄你～”

　　夏苒苒顺势靠于小蝶腹前，眯眼笑呵呵道。

　　“……”

　　琉日在远处偷看，内心很不是滋味。他漫步上前，看着夏苒苒醉醺醺的面孔，苦笑道。

　　“夏小姐既然醉了，便回府休息吧，这长廊风大，当心受寒。”

　　“奴婢参见殿下。”

　　小蝶扶着夏苒苒，随意行礼道。

　　“我的马车就在殿外，我送夏小姐回府吧？”

　　琉日上前欲图抱起夏苒苒，但被小蝶伸手制止道。

　　“殿下！夏府有专用马车！我家小姐还未出阁，老爷也在殿内，您与我家小姐同乘马车，不合规矩……”

　　琉日闻声错愕，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按照行程安排，他明日便要离京……

　　正处尴尬境地，夏苒苒忽扶柱起身，直接搂上琉日脖颈，酒气十足，她盯着琉日的双眸调戏道。

　　“呦～这不就是权爱双收的大殿下么～嘿嘿～果真英俊～”

　　夏苒苒一面调戏，眼神妩媚，一面对琉日上摸下摸的，左手搂着琉日脖颈，右手从琉日的面骨游离至胸前。

　　“夏小姐！”

　　琉日凝神皱眉，抓住夏苒苒不安分的手，神情略带哀求道。

　　“我是想登基，想掌权，但我更想与你相伴，我知自己真心，而非长思执念，我自诩周全稳重，但并非薄情寡爱之人，我对夏小姐之情，真真切切的是倾慕爱眷，夏小姐……可知晓？”

　　“哈哈哈——美人的眼神当真是深情～有趣～”

　　夏苒苒喃喃道，不予正面回复琉日。

　　小蝶在旁看得诧异，就夏苒苒这眼神来看，明显已然醒酒，为何还要装醉？

　　（小姐对琉日殿下到底是何情感？怎的一天一个样……莫不会真对琉日动心了吧？！）

　　阵阵不安由生于小蝶心中，她暗咬下唇，因自己卑微的身份，她仅能皱眉旁观。

　　夏苒苒垫脚贴于琉日肩上，话锋突变道。

　　“既然殿下这般喜爱我，可否与我私定终身呢？”

　　“哈……”

　　琉日惊眉抬眸，完全被夏苒苒玩弄于股掌之间。

　　“哼～我夏苒苒，可对多人留有好感，但只可爱一人，且有移情别恋之好，若殿下这都不在意，那我愿随殿下回沙国试试～～看看我与殿下，是非良缘～”

　　夏苒苒的左手再次游离于琉日的胸口，轻声道。

　　“当真？”

　　琉日被夏苒苒摸得很不自在，极力保持正经，佯装不为所动问道。

　　“哼～明日午时，我自会带着行囊前往，殿下可得出门迎接呀～”

　　秋风回荡于长廊，留得凉意后得以散开，转而袭往长廊之外的百花园。

　　一白狐披风轻落于魏非肩上，暖意瞬即包裹后背，魏非侧头看去，长行正好从石凳后绕到魏非身前。

　　“长行，你来了。”

　　“嗯。”

　　长行自然俯身，仔细帮魏非系披风绳，轻声道。

　　“我一直都在。”

　　“真是苦了你，待今日过后，我们归隐山林，再无需因身份分别。”

　　魏非抬眸柔情盯着长行细长的睫毛，目光透过微颤的睫毛落于长行的双眸。

　　“好的，非儿——”

　　长行应声道，尾声轻而长，这是他首次唤魏非名字。

　　二人鼻息相闻，魏非闻言瞳孔微颤，随即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道。

　　“嗯，年年相伴，岁岁长行。”

　　太和殿高顶辉煌，宫灯温暖，舞女在毯子上舞动，乐声于殿中回旋。

　　宴会临近尾声，众臣酣畅。

　　霍万山来至浴缛身旁，拼酒而醉，索性直接坐到浴缛旁边道。

　　“你们罗鲜族不是不善酒力吗？你这老将，酒力还挺好啊——”

　　“不过是些找不到出处的流言罢了，堂堂骠骑将军竟也会信以为真？”

　　浴缛举杯一饮而尽，粗声反问道。

　　霍万山酒气熏红面，闻言用力拍桌实则并无过大声响，他自来熟地揽过浴缛肩膀，不解问道。

　　“竟是流言？！为何不澄清啊？你们罗鲜不行啊，竟流言遍世——”

　　“无稽之谈，信者愚昧，无需在意——”

　　浴缛耸肩挣脱霍万山搭于自己肩上的粗胳膊，不屑回道。

　　大殿氛围因微醺而松弛，叶芷单喝了一杯果酒便三分醉，脸又红又热。她双手捂着脸颊，靠于穆棱怀中。

　　穆棱则用宽大衣袖护着叶芷的面容，不让旁人瞧见叶芷的模样。

　　“芷儿，若是醉了，我们回府可好？”

　　“不要～”

　　叶芷埋于穆棱怀中，小声喃喃道。

　　“那喝碗蜂蜜水吧。”

　　穆棱宠溺笑笑，端一碗蜂蜜水喂至叶芷唇边道。

　　穆霄在上默默注视穆棱叶芷二人，不由得想起自己与魏非的多年回忆，心中酸涩。

　　慕容兰虽与穆霄同座，亦是夫妻，但二人始终离心，各有的旧人。

　　桌上山珍海味，美味佳肴，慕容兰看之无趣，食之无味，双目空洞无神。她听闻陆和惨死，又知晓了穆霄与魏非的往事，瞬即对穆霄没了念想，转而对陆和万分愧疚，多日抑郁寡欢。

　　慕容青山在座下观望慕容兰，眼神关切，活脱脱一老父亲关心女儿的神情。

　　“慕容兄，怎的不吃米花糕呢？”

　　夏权突然出现于慕容青山身后，笑得很是不正经。

　　“噫——你来干嘛？”

　　慕容青山本就不喜夏权，又见其提及自己最讨厌的米花糕，瞬对夏权心生厌恶。

　　“自然是来敬慕容兄一杯，慕容兄仗义直言，提醒我不应出言废葬一事，担忧我被陛下降罪，令在下着实感动～”

　　说着，夏权自主碰杯于慕容青山桌的酒杯，表情夸张，强装出憨厚模样，着实让慕容青山恶心。

　　“在下如今想来都着实后怕，万一陛下怪罪，我可该如何是好啊～”

　　夏权喋喋不休说道，话里话外间不是炫耀自己受皇上青睐就是嘲讽慕容青山愚昧守旧。

　　“哼～当真是活见鬼，醉见妖——”

　　慕容青山白眼连天，回怼道。

　　“什么？”

　　因乐声过大，夏权又沉浸于自己的表演中，一时没听清慕容青山的话，疑惑问道。

　　慕容青山暗暗握拳，真想给夏权一拳，怒火飙升，幸好皇上皇后离场，怒气方得以短暂平息。

　　“恭送陛下，娘娘圣驾回宫——”

　　太监拉长嗓音道，舞女乐师瞬间停奏叩拜，众臣也起身行礼道。

　　“臣等恭送陛下，娘娘，愿陛下龙体康泰，娘娘凤体安然——”

　　叶芷昏昏沉沉的，依旧起身行礼，只是还未撑到穆霄与慕容兰完全离殿，她便失神昏去。

　　“哈！芷儿！”

　　穆棱见机一把护住叶芷，俯身直接公主抱起叶芷离开。

　　众人看得呆愣却又不敢出声，毕竟谁没事敢找成王的不痛快？

　　穆棱光速离席，蹙眉担忧叶芷身体。

　　他从太和殿偏门出来，直奔百花园，出了这百花园便算彻底出了太和殿。

　　殿外停放着各贵族的马车，穆棱大步上车，快马带叶芷回府。

　　经李太医把脉诊断后，穆棱才松了一口气。

　　李太医说是王妃不胜酒力，单是醉酒不醒，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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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穆霄正靠于寝宫榻边小憩，忽闻脚步声，不悦抬眼道。

　　“何事搅扰？”

　　“陛下恕罪，是魏公子的信。”

　　这太监吓得跪地请罪，双手高抬奉上魏非的信件道。

　　“哦？还不速速呈上！”

　　穆霄闻言眉开，眸中透出期许。

　　“是！”

　　这太监交上信件后赶忙退下。

　　穆霄利落抽出信纸撑开，逐字逐句地阅读……

　　「陛下康泰，大庆也已太平，魏某旧疾复发，实在无能跟随陛下，只好隐居山林，做一闲散竹林客，还请陛下恕罪。

　　魏某十三便与陛下相识，多年来，风花雪月亦已物是人非。当年之事已然水落石出，魏某再无理由记恨陛下，只愿陛下放魏某自由，不要寻来。

　　前路漫漫，魏非祝愿陛下圣躯无恙，掌天下之盛世。」

　　穆霄越看越气，浓眉下压，看到最后直接将信纸捏成一团，用力扔于塌上，怒拍茶桌起身。

　　“朕不允！魏非——！！朕不允许！！”

　　穆霄狂怒摔杯，大吼道。

　　“来人！来人！去把魏非给朕追回来！！”

　　门外太监惶恐前来，跪地道。

　　“陛下息怒——”

　　“跪地做甚？！朕命你们去找魏非！把魏非给朕带来！”

　　穆霄瞪目朝地上的太监吼道。

　　殿外，慕容兰闻声赶来察看，见此狼藉瞬即皱眉，行礼温声问道。

　　“陛下息怒，发生何事了？”

　　“你来做甚？”

　　穆霄一见慕容兰，面色瞬暗，短暂压制怒火，沉脸冰冷问道。

　　慕容兰早先前一往情深不觉得穆霄冷漠，如今了无感情，再次被穆霄冷眼对待反倒有些错愕，她暗自叹气自嘲自己的愚蠢无知，尽可能地稀疏平常道。

　　“臣妾命人备了碗野参醒酒汤，特给陛下送来。”

　　“哦？有劳皇后了。”

　　穆霄假惺惺接过，随手放至塌桌上，丝毫没有要喝的意思。

　　慕容兰在后默默打量塌上被揉成一团，却不舍得扔于地上的信纸，又结合穆霄先前的话，慕容兰已然猜出了大致。

　　“哼～”

　　慕容兰冷笑一声，俯身去捡地上茶杯的碎片，温声道。

　　“世界万物，唯有感情难求，强权得以囚身，却始终难以囚心，顺其自然方为上策，陛下也该放下了。”

　　“……”

　　穆霄闻言一颤，盯着桌上汤羹不语，他背身对着慕容兰暗暗思忖。

　　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慕容兰，言谈间竟如此蕴含哲理……兴许也是这个原因，慕容兰的话竟一瞬之间平抚了穆霄心中的燥火，甚至令其生出些许释怀之感。

　　慕容兰捧起茶杯碎片，挺直腰身道。

　　“陛下安好，天下百姓还需要您，臣妾先行一步。”

　　穆霄依旧不予回应，拧眉思索，回忆自己与魏非的美好过往，他重新拾起塌上的纸团，小心抚平。

　　熟悉的字迹，毅然决然的话语，穆霄看得眼眶红润，他瘫坐于塌，红着眼喊道。

　　“退下！”

　　“是！”

　　众太监立马退下。

　　穆霄的视线开始模糊，泪流不止，他难以控制面部表情，酣畅大哭。每滴泪的涌出都成了情绪的宣泄，他捂脸后仰，靠于塌上，哭的撕心裂肺。

　　（魏非……魏非啊……）

　　穆霄一遍又一遍地默念魏非名字，恍若每念一声，心中对魏非的感情便加重一分，再念一声，心中对魏非的执念又淡了一分，来回折磨，来回撕扯。

　　今日过后，深情的少年帝王终不再为情所困，他业精于勤，步入帝王的正轨作息。

　　慕容兰也因对陆和的愧疚，日日忏悔，她不再为穆霄付出，也不再过多操心天下百姓，单是孤身守着坤宁宫。

　　为了家族势力，慕容兰不得不留住皇后之位，她封心锁爱，无人能入。

　　深宫乏味，慕容兰自愿被困于此，日夜思念着陆和，又日夜淡化一分心中情感……是赎罪亦是为自己的行为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