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为猎》月照棠

17、伪装的破裂

　　霍奇俊从极度的震惊中猛地回过神，胸腔里那股被欺骗、

　　被愚弄的怒火如同火山般喷发！他猛地推开椅子，力道之大让椅子向后滑出刺耳的声响。

　　他几步冲到林如意面前，完全失了风度，一把狠狠捏住她的下巴，

　　强迫她抬起脸，那双眼睛里燃烧着难以置信和一种被羞辱的暴怒。

　　“是你！”

　　奇俊恨恨掐着如意都下巴，逼着如意看向他

　　“……是我。”如意想推开奇俊的手，她声音沙哑，“那晚是我。”

　　霍奇俊的手一顿。

　　“所以呢？”“教授现在要做什么？开除我？把我当典型案例通报批评？还是要我……再陪你睡一次？”

　　这话说得太难听。

　　霍奇俊脸色彻底沉下来：“你觉得我在乎这个？”

　　“那您在在乎什么？”林如意站起来，和他平视——虽然身高差了一大截，但气势没输，

　　“在乎你被我睡完就跑伤了自尊？在乎我伪装成学生耍了您？还是在乎……”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

　　“——在乎您霍大教授，居然被一个十八岁的女学生，当成了‘一次性用品’？”

　　办公室里空气凝固。

　　霍奇俊盯着她，眼神阴鸷得可怕。

　　良久，他忽然笑了。

　　不是怒极反笑，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玩味的笑。

　　“很好。”他往后退了一步，重新戴上眼镜，又变回了那个冷静自持的霍教授，“林如意同学，你终于肯说真话了。”

　　他走回办公桌后，坐下，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那么现在，我们来谈谈正事。”

　　林如意一愣：“……什么正事？”

　　“第一，”霍奇俊打开笔记本电脑，“你伪装身份入学，用假名开房，这些行为严重违反校规。如果上报，开除是肯定的。”

　　“第二，”他继续，“你明知我是你的授课教授，却刻意隐瞒，在课堂上公然撒谎——这涉及学术诚信问题。”

　　“第三，”霍奇俊抬眼，“也是最重要的——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补偿？

　　林如意懵了：“……补偿什么？”

　　“我的时间。”霍奇俊语气平淡，“为了查你，我浪费了整整两个多月的科研时间。

　　我的名誉——如果这件事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我？一个被学生睡完就跑的教授？”

　　他说得一本正经，林如意却听得浑身发冷。

　　“所以，”霍奇俊合上电脑，看着她，“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我现在就上报学校，你被开除，这件事成为你档案里永远的污点。”

　　“二……”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做我的助理。”

　　林如意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的科研助理。”霍奇俊解释，“每周至少二十小时，随叫随到，负责实验室的日常管理和数据整理。期限……到本学期结束。”

　　他身体前倾，双手交叠：

　　“用你的劳动，补偿我的损失。很公平，不是吗？”

　　公平？

　　林如意想笑。“霍老师，那天晚上明明是你情我愿，而且我记得你还很享受，不是吗，所以:

　　“你是个疯子……我两个都不选？”

　　听到“疯子：这两个字几乎是从她牙缝里挤出来的，奇俊带着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戾气。

　　奇俊没想到他的威胁既然起不到作用，她敢这么果断都拒绝他，到底谁给她的底气。

　　这张脸，这张让他耿耿于怀、在脑海里描绘了无数次，既迷恋又痛恨的脸，此刻清晰地映在他眼前，

　　带着冰冷的倔强，与他记忆中酒吧迷离灯光下的模样重叠，却又如此不同。

　　“怎么会是你……”他像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死死盯着她，重复着这句话，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泛白。

　　林如意吃痛，用力去拍他的手，奈何他力气太大，根本无法撼动。
　　“放开我！”她怒视着他。

　　“怕我认出你来？”霍奇俊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语气里充满了讥讽，

　　“所以你才一直藏着掖着，扮猪吃老虎？甚至不惜去勾搭陆子明来当你的挡箭牌？”

　　“我不是怕你认出我！”林如意被他荒谬的逻辑气得胸口起伏，“我是怕你这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无赖行径！”

　　“你说我是疯子？！”霍奇俊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声音陡然拔高，向来以冷静、

　　温文尔雅著称的他，在这个女人面前屡屡失控，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你说我是疯子？！”

　　他气得有些语无伦次，思路被她带偏：“所以你勾搭陆子明，就是为了不让我认出你？就是为了找个庇护所？”

　　林如意毫不畏惧地迎上他喷火的目光，语气冷冽如冰：

　　“什么叫勾搭？他未婚，我未嫁，我们即使是正常谈恋爱，同居，不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值得你霍老师在这里如此焦虑、如此失态吗？”

　　“你！”霍奇俊被她这番伶牙俐齿顶得气血翻涌，口不择言地讥讽道，“你跟男人上床就那么随意吗？！”

　　“那是我的事！”林如意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眼神里充满了不屑与疏离，

　　“清华学府要的是人才，要的是真才实学、能为国家做贡献的人。

　　霍老师，我不希望我被针对。我绝对有能力，成为你合格的学生，

　　甚至，”她顿了顿，目光锐利，“成为让你刮目相看的学生。”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被他弄皱的衣领，姿态重新变得从容而冰冷，仿佛刚才激烈的冲突从未发生。

　　“霍老师，请你记住，从现在开始，你跟我之间，只是纯粹的师生关系。”

　　她一字一句，清晰地划清界限，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我希望你清楚这一点。我不希望我以后的学习和生活，被任何人以任何不正当的理由针对。”

　　说完，林如意不再看他脸上那复杂难辨、混合着暴怒、

　　震惊与某种难以言喻情绪的表情，毅然转身，挺直了脊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砰”的关门声响起，办公室里只剩下霍奇俊一人，和他粗重得无法平复的喘息。

　　霍奇俊僵在原地，办公室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离去时带起的冷风，以及……

　　那一缕极淡的、与他记忆中那个迷离夜晚高度重合的、清冷的香气。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所有既有的认知都被狠狠打碎。

　　那个在酒吧里，眼神大胆、姿态撩人、像一团灼热又危险的火焰，将他“吃干抹净”后还嚣张留下评语的女人……

　　和眼前这个在课堂上怯懦低头、穿着朴素、被他认定为“资本包装的草包”的清纯女学生……

　　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冲撞，每一个细节都在叫嚣着“不可能”！

　　·气质：一个是游刃有余、掌控全局的猎手；一个是懵懂无知、需要庇护的雏鸟。

　　·装扮：一个是精致到头发丝、在暗夜里发光的性感尤物；一个是素面朝天、在阳光下再普通不过的女学生。
　　·
　　眼神：一个是带着钩子、能点燃欲望的挑衅；一个是闪烁着惊慌、只想把自己藏起来的闪躲。

　　“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他无意识地喃喃自语，第一次感到了某种认知上的崩塌。

　　这简直比证明一个复杂的数学猜想更让他觉得荒谬！这完全违背了他所熟知的一切逻辑和常理。

　　一个拥有那样风情的女人，怎么可能甘于坐在大学的课堂里，忍受着枯燥的基础理论？

　　一个需要靠手段上位的“关系户”，又怎么会在酒吧里展现出那样纯粹、不羁的野性？

　　唯一的解释，只剩下她那句冰冷的宣示：

　　“我怕你这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无赖行径！”

　　所以，她所有的伪装，所有的藏拙，甚至可能包括对陆子明流露出的那点亲近……都是为了躲开他？

　　这个认知，非但没有让他释怀，反而像一桶汽油，浇在了他原本就因被“抛弃”而燃烧的怒火上，

　　并点燃了一种更深沉、更不受控制的情绪——一种被全盘否定的羞辱感，和一种势必要将她所有伪装撕碎、看清她全部真相的强烈执念。

　　他猛地一拳砸在办公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好，很好，林如意，
　　你成功地让我……再也无法将你仅仅当作一个“需要清理的学生”。

　　无论你是妖艳的火，还是纯净的水，抑或这都是你精心设计的假面……
　　我霍奇俊发誓，

　　一定要亲手剥开你所有的伪装，看看包裹在里面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灵魂！

　　这场始于酒吧的意外纠缠，在这一刻，性质彻底改变。

　　它不再是他单方面想要“教训”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而是变成了一场他被迫卷入的、关于真实与虚假的
　　战争。

　　而他，绝不会允许自己成为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