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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 金丝雀的筑巢行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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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名第一的博文是校园内部论坛的截图,一个匿名id自称是他的同学,爆料他在学校人品奇差,霸凌同学、作品抄袭、目中无人、靠着关系入围兰亭杯又为了炒作放弃金奖导致学校被群嘲,总而言之,一句话概括,就是华大之耻。
司青接着往下刷,各类媒体号齐刷刷发布了一段视频。正是下午展馆发生的事情,只不过掐头去尾删改了很多,将司青质疑的原因尽数删掉,只留下“要承担责任也是项目负责人承担”“以他的资历,甚至不能被称为画家,只能被叫做画手,不是吗?”两句带有攻击性的话,而胡志辉后续满脸笑容赔礼道歉倒是全都剪了进去。
评论区更是一边倒。
“现在的大学生,素质真是不堪入目,当年我们要是敢这么和老师说话,估计能被一脚踹出去二里地。”
“这位老师脾气真好,这位郁司青到底什么来头,说话这么硬气,不会是傍富婆吃软饭的吧?”
当然也有人为司青辩解,“这位郁司青是兰亭杯金奖,知道兰亭杯含金量的肯定不会觉得他是走后门,这样的天才傲气一下也没关系吧,而且视频有明显剪辑痕迹,难道不应该让子弹飞一会儿?”
这位层主的发言并没有坚持很久,很快就被铺天盖地的谩骂淹没最后删掉了评论。
“好像都是宁秀山的粉丝。”邓璇眉头越皱越紧,点开刷得最欢的几个用户,果然id和头像清一色都和宁秀山有关。“简直太过分了,这样网暴人是犯法的,司青,我们报警吧。”邓璇义愤填膺,却见司青只是垂下眼,轻声道,“没事,我会解释的。”
司青回到岚翠府,铺开画纸草草画上两笔,却始终心神不宁。他打开微博,显然这是一场蓄意的网暴,并没有因为当事人的沉默不语被揭过,反而有越来越多不明真相的网友加入混战,甚至不少人艾特华大官微,要求郁司青为自己的无礼道歉。
直到他看到了关山月的博文,
“当事人是我的学生,我的学生人品没有问题,短视频断章取义别有用心,请大家不要轻信一面之词。”
即便关山月是画坛前辈,她的微博评论区也未能幸免。即便不少人顾忌她的地位和名气有所收敛,可评论区依旧被难听的话语充斥。
“关大师是我一直喜欢的画坛前辈,没有想到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袒护偏私自己学生的人,太让我失望了。”
“关教授,这种事情不要插手了,肯定是郁司青蒙蔽了您。”
“公开偏袒一个人品低劣的学生,恐怕背后不止存在利益输送,甚至就连她本人或许也不干净。”
看到这里的时候,司青的手停顿了一瞬。他点开评论,想要为关山月辩解,可突然被提示他的微博账号没有实名,只能看,不能评论。
司青不大喜欢和人交流,但他不想关山月再因为他的事情受到牵连。他按照提示,一步步上传了身份证和身份信息。编辑了一条简单的博文,简单说明了下午的真相。他不大会带话题,上广场,但带了大名的流量依旧十分恐怖,他的评论区涌入大量围观群众,有些人质疑他的身份,有些人则借机抒发情绪。
他清楚地知道,在群体的力量面前,他的声量是那么微渺。可至少他能吸引火力,避免舆论伤害到一直关心他的人。最重要的是,樊净那样优秀,他也不可以再和懦夫一样靠着逃避解决问题,他要努力让自己变得勇敢坚强,有力量保护自己想守护的人,只有这样坚毅的战士才有资格站在樊净身边。
司青不大会煽情,虽然大学专业是美术,但骨子里带了点儿理科生的平铺直叙,没有一丝废话,每一句澄清都理智又条理分明,评论区渐渐有了不同的声音。
“这小哥蛮耿直的,而且说得也在理,还是请官方@海城艺术馆放出完整监控视频再下定论了......”
“楼上在理,这件事水军味儿太重了,我都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评论区就一边倒骂这位郁同学。”
“不知道的还以为郁司青杀人了,不过是顶撞老师几句,就把人当日本人整了?这年头,学生还不能有点性格了?”
“楼上的都没说到点子上,重点还是这位小哥实话实说炸了粪坑,这才被宁家军那一团苍蝇围攻。宁秀山的画,业内懂的都懂,除了《空》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否则为什么宁秀山粉丝跳了这么久,连被邀请参展的证明都拿不出来?”
不过这些理性的声音还是占少数,大部分还是对司青的辱骂和嘲讽,不过司青吸引了大部分火力,关山月那边的辱骂和嘲讽渐渐减少。
司青心中稍霁。他活动了酸麻的肩背,突然想起今晚有暴雨,他检查了一遍各个房间的窗户,这才坐回沙发上捡起手机。
微博界面自动刷新。宁秀山的微博被顶上了自动推荐,他发了一段视频,还未等司青操作,视频便自动播放了起来。
似乎在饭店和人聚餐,视频微微晃动,又聚焦到烤盘之上,宁秀山的声音响起,“大家不要被网络舆论影响,喜不喜欢吃烤肉呀,请你们吃。”
一块儿肉被搁在灼烫的铁板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
只听得“轰隆”一声炸雷响彻天地,司青尖叫一声扔开手机,连滚带爬地跑到卧室钻进被子里。他闭上眼,浑身颤抖着,汲取着为数不多的属于樊净的味道。
可那还不够,远远不够。
夜已深,机场通往市区的高速上,车流如织,因为暴雨而停滞的车流缓慢移动着。
“还是联系不上司青?”
再度拨通了司青的电话,可铃声响了数声,还是无人接听,“会不会是睡着了?”
“不可能。”樊净笃定道,“司青有熬夜的习惯,我不回去他会睡得更晚。”
觑着老板逐渐阴沉的脸色,李文辉本想说几句俏皮话打趣樊净缓解气氛,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樊净今晚的确有公务在身,傍晚落地京城后本来要和几个合作商座谈,却突然接到了助理的电话。
电话里,助理告诉了他司青被负面舆论攻讦后,助理就立即命人撤掉了热搜,按理说这种社会新闻不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响,撤掉热搜自然冷却,过几天就无人关注了,可没过多久,一条新的热搜就重新窜了上去。
助理察觉出这件事可能是故意冲着司青来的,对于这种蓄意引导舆论的行为,最好的方式就是冷处理,先任由舆论发酵,再放出声明辟谣澄清。
但樊净却头一次发了脾气,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的人一直挂在社会新闻的头版上被人辱骂,我还要装作对此一无所知——如果这是我花了几个亿挖来的公关团队能提出的最优解,我也不介意多追加几个亿,让这些优质人才去非洲观摩学习动物大迁徙。”
李文辉显然也被这股没来由的火气弄得莫名其妙,他顿了顿,才道,“樊总,我以为您不会为了司青,动用樊氏公关部.......”
樊净打断道,“司青他不一样。”
樊净眼神浮现一丝温柔,那抹柔情并非转瞬即逝,甚至就连李文辉都捕捉到了自家老板语气中的一丝怜惜。
“司青他是搞艺术的,心思太细,受不了这样多的负面舆论。”
所以,即便是已经落地了海市的机场,即便是已经下起了小雨,合作方也已经坐在饭店等候,樊净还是选择了回去,搭乘最近的航班回到京市,落地时已是深夜。
抵达岚翠府的时候已是凌晨两点,客厅开着灯,画架上搁着几张凌乱的线稿,没来得及上色的油彩干涸在色盘上。樊净找了一圈,每间房间都是空荡荡的。
李文辉奇道,“怎么人不在屋里?”却见樊净大步迈进卧室,站在衣柜门前,曲指敲了敲,柔声道,“司青,我知道你在里面。”
衣柜门被拉开,待看清里面蜷缩着的瘦小人影时,樊净的心不可抑制地疼痛了一瞬。司青抱着他穿过的睡袍,紧紧地蜷缩着,这个姿势并不舒适,司青睡得不安稳,眉头蹙着,十分难受的样子。
他伸手想要将人抱出来,可手刚碰到司青的身体,司青突然浑身一震,睁开了眼,司青并未完全清醒,脸上还带着压出的红痕,眼神懵懂,似乎是睡得糊涂了。
“怎么睡在这里?也不接我电话,知不知道我多担心?”虽是责备,语气里却是满满的心疼,可司青却好似失了神志,眼神涣散,并不聚焦。
樊净探了探他的额头,并没有发热,光洁的额头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司青在他的怀里微不可查地发着颤,他似乎在小声呢喃什么,樊净凑上前听了很久,才隐约分辨出司青似乎在说,“带我走。”
于是樊净抱着他,用手反复摩挲他冰冷的手脚,低声哄着,说,“好,我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