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剑影伴燕行》雾锁松庭

56、第 56 章

　　天微亮时，晨光透过竹窗的缝隙，在静室的石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亮纹。沈清寒是被口干渴醒的，他睁开眼，偏榻边的矮几上放着昨晚的水杯，却空了底。腰侧的隐痛还没散，他试着撑着身子坐起来，刚一用力，眉头就皱了起来 —— 伤口牵扯着肌肉，连带着半边身子都发僵。
　　“别动。”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燕烈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从椅上站起身，脚步轻得没惊动榻上的陆景渊。他走到偏榻边，目光落在沈清寒微抬的手臂上，一眼就看出他的难处，转身往案边走去：“我去给你倒水，你乖乖躺着。”
　　沈清寒没再逞强，靠回枕头上，看着燕烈的背影 —— 他还穿着昨晚的短褂，袖口沾了点炭灰，想来是凌晨时添过炭炉。案上的油灯已经灭了，只有炭炉里的火星还亮着，映得他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晃。
　　很快，燕烈端着水杯回来，杯沿还冒着细微的热气。他走到榻边，先低头试了试水温，确认不烫口，才俯身对沈清寒说：“腰不方便就别坐起来了，我喂你。”
　　沈清寒愣了愣，刚想说 “我自己来”，燕烈已经伸手轻轻扶着他的后颈，把水杯凑到他唇边。温水滑过干涩的喉咙，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瞬间缓解了口渴。他微微抬眼，能看到燕烈垂着的眼睫，长而密，遮住了眼底的倦意，只剩专注 —— 仿佛手里端着的不是一杯普通的水，而是需要细心呵护的珍宝。
　　“慢点喝，别呛着。” 燕烈的声音放得极柔，见沈清寒喝了小半杯，又稍稍退开些，“还要吗？案上还有热水，我再给你倒。”
　　沈清寒摇了摇头，靠回枕头上，喉间的暖意还没散：“不用了，够了。你…… 怎么醒这么早？”
　　“听见你动了。” 燕烈把水杯放在矮几上，伸手帮他掖了掖薄被，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腰侧，动作立刻轻了下来，“老周应该快把早饭送来了，我让他煮了小米粥，加了点山药，养脾胃，也不沾你的伤。”
　　沈清寒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心里忽然泛起一阵热流。以前在沈府，就算仆从再周到，也没人会像燕烈这样 —— 记得他腰伤不能久坐，记得他口干要温水，连早饭都要特意叮嘱煮养伤的食材。他张了张嘴，想说句 “谢谢”，话到嘴边却觉得生分，最后只化作一句：“陆景渊那边…… 没醒吧？”
　　“没醒，刚还翻了个身，看着睡得踏实。” 燕烈走到主榻边，轻轻搭了下陆景渊的额头，又缩回手，“烧彻底退了，今天精神应该能再好些。等他醒了，咱们跟他说说破庙的计划，再核对下周三郎的交易记录 —— 你昨天说的南河坝土地庙，我早上让弟兄去画了张简易的图，一会儿拿来给你看看，有没有漏的地方。”
　　沈清寒点了点头，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最担心的就是破庙的位置记岔了 —— 南河坝的芦苇荡去年发过水，有些路变了样，万一弟兄们埋伏时找错地方，就麻烦了。
　　正说着，偏榻边的炭炉忽然 “噼啪” 响了一声，溅起一点火星。燕烈转身去添炭，沈清寒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昨晚老疤说的 “影卫要在初三灭口”，忍不住问：“老疤留的那两个弟兄，能盯紧破庙吗？万一影卫提前去埋伏，咱们会不会晚了？”
　　“放心。” 燕烈添完炭，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偏榻边坐下，“我凌晨让守院的弟兄去传了信，让老疤再添两个人，分两拨轮守 —— 白天盯马车辙印，晚上盯火光，影卫要是敢靠近，肯定能察觉。再说，周三郎那么精，不会提前去的，他得等影卫那边确认安全了才会动。”
　　沈清寒 “嗯” 了一声，心里的顾虑渐渐散了。他看着燕烈眼底的红血丝，知道他肯定没睡够，却还在为这些事操心，忍不住说：“你再歇会儿吧，离早饭还有段时间，我在这儿看着就行。”
　　“不用，我不困。” 燕烈笑了笑，伸手拿起矮几上的布包，里面是弟兄刚送来的破庙地形图，“咱们先看看这个，你回忆下，土地庙的门是朝东还是朝南？我怕弟兄画错了，埋伏时方位不对。”
　　沈清寒撑起身子，燕烈赶紧伸手扶着他的肩，让他靠得舒服些，又把地形图铺在腿上。晨光里，纸上的线条画得不算规整，却标得清楚 —— 芦苇荡的入口、土地庙的大致轮廓，还有附近的小水沟。沈清寒指着图上的一个小圈：“是朝东的，门旁边有棵老槐树，我小时候去的时候还在，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好，我让弟兄去确认下老槐树的事。” 燕烈拿出炭笔，在图上标注了 “老槐树” 三个字，指尖偶尔碰到沈清寒的手，带着点薄茧，却很暖。
　　就在这时，主榻上的陆景渊忽然低哼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见燕烈和沈清寒都在，才慢慢缓过神，声音还有点哑：“天亮了？我…… 睡了这么久？”
　　“刚亮，你再歇会儿也没事。” 燕烈收起地形图，起身走到主榻边，“烧退了，伤口还疼吗？老周一会儿送早饭来，给你也煮了粥。”
　　陆景渊摇了摇头，试着动了动胳膊：“好多了，就是有点没力气。对了，破庙的事…… 你们商量得怎么样了？”
　　“正想跟你说呢。” 沈清寒靠在偏榻上，接过话头，“老疤查到影卫在破庙附近落脚，初三可能会对周三郎动手，咱们打算将计就计，一边埋伏影卫，一边找周三郎要账册。”
　　陆景渊眼里亮了亮，挣扎着想坐起来，燕烈赶紧按住他：“别乱动，你的伤还没好，就在寨里等着就行，账册和影卫的事，有我们和弟兄们呢。”
　　陆景渊看着两人真诚的眼神，点了点头，没再坚持。静室里的气氛渐渐暖了起来，晨光越发明亮，透过竹窗洒在三人身上，驱散了最后一点夜色的凉意。
　　“对了，” 燕烈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往案边走去，“老疤早上让人带了消息，说破庙外的芦苇荡里发现了影卫留下的记号，像是在标记埋伏的位置，咱们得再调整下弟兄们的站位，别跟他们撞上。”
　　他拿起水杯，又给沈清寒倒了半杯温水，递到他手边：“你再喝点水，一会儿老周来了，吃完早饭咱们就去前院，跟弟兄们说下调整后的计划，再核对一遍账册里的交易时间 —— 初三的事，一点都不能错。”
　　沈清寒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杯壁的暖意，又看了看身边忙碌的燕烈，心里忽然无比笃定。就算影卫再狡猾，周三郎再难抓，只要有燕烈在，有这些真心相待的弟兄在，他们就一定能成。他低头喝了口温水，腰侧的隐痛似乎都轻了些 —— 因为他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扛，身后有整个黑风寨的温暖，身前有并肩前行的信任。
　　窗外的竹叶被晨风吹得沙沙响，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初三加油。静室里的三个人，一个在慢慢养伤，两个在细细筹划，每一句叮嘱，每一次核对，都藏着对正义的期待，也藏着对彼此的守护 —— 而这份守护，会带着他们闯过接下来的所有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