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烟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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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过去大半的时候，长野县预热了好长一段时间、万众瞩目的夏日祭典与花火大会，终于要开始了。
活动举办的地点不远，就在渡边家附近的那座山中神社里举行。
傍晚时分，神社前的道路两旁早已被各色摊位挤得满满当当。大多数摊位上都摆着长野的特色纪念品和特色小吃，当然也少不了现做的章鱼小丸子、鲷鱼烧这些随处可见的经典点心。苹果糖亮晶晶地裹着糖衣，铁板烧在锅子上滋滋作响，香气四散。
捞金鱼的摊位前总是聚满了趴在水池旁，弯腰盯着金鱼看的孩子们。尤其是看到摊主随便伸手一捞就能捞起一尾漂亮的小金鱼时，孩子们的惊叹声简直一波接着一波。这让一心只想快点离开、然后前往下一个摊位的大人们怎么劝都劝不走自家孩子。套圈圈和气球射击的摊位那儿，也不时传来年轻人的欢呼，看起来似乎只要攒够点数，就能把可爱的公仔玩偶无偿带回家。
虽然是在乡下，但乡里乡亲、人来人往的，甚至还有不少特意从外地赶过来欣赏花火大会的游客，所以今夜的长野，很是热闹。
大部分来参加祭典的人们都穿着浴衣。诸伏景光和诸伏高明也是。他们都穿着渡边夫人提前替他们准备好的简约蓝色系浴衣，脚踩木屐，默默跟在渡边夫妇身后慢慢走着。
正是周围这些各色美丽的浴衣、游客们喧嚣的谈笑声以及各类食物的香气，一同构成了这场祭典浓郁的夏日氛围。
“去玩吧。不用一直跟着我们，我们夫妇也要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了。”行至半途，原本挽着渡边先生手臂的渡边夫人忽然转身笑着对兄弟俩说，“等晚上的烟花结束后，我们在鸟居那里集合就好。”
诸伏高明闻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率先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身旁的弟弟。那双与诸伏景光极为相似的、眼角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似乎正在无声地征询他的意见。
诸伏景光当即用力地点点头，那双蓝灰色的眼眸里闪烁起期待的光芒。
于是两人便与渡边夫妇分开游玩。
诸伏景光他们顺着人群，朝着另一个方向继续慢慢往前走。周围大多是结伴而来的年轻人，或者是带着孩子的家庭，他们这对长相相似的亲兄弟混在其中，其实并不显眼。
在一个售卖面具的摊位前，诸伏景光忽然停下脚步，好奇地走上前看了看。
摊位上挂着的面具，有不少是长野县本地志怪里的妖怪与能面，这些面具各个青面獠牙，看起来有些奇形怪状，却格外地吸引小孩子的视线。
“喜欢吗？”诸伏高明见他停下脚步，开口问。
诸伏景光脖子一僵，慌忙摆手摇头。他只是第一次看见这些奇怪的东西，想凑近了仔细看看。
东京当然也有夏日祭。在这之前，每一年的夏日祭都是他和零一起参加的。
但那里的祭典明显更为城市化与商业化，甚至大部分摊位都是直接照搬热门旅游景点里卖得好的那些商品，完全没有什么地方特色，看起来也和夏日祭的主题完全没有关系。
心下想着，诸伏景光收回视线，立刻回到哥哥的身边。
待到他们一同走到一个捞金鱼的摊位时，诸伏景光又多看了几眼在水里游动的小金鱼。这一次他是被那些小小的美丽的金鱼们吸引了视线。
诸伏景光在清澈的水池旁蹲下身子。因为摊主收拾得很干净，所以这些水池泛起的鱼腥味不重，于是他探头往里瞧了瞧。
只见各色的小金鱼摇曳着鱼尾，在清澈的池水里漫无目的地游动着。也不知道今晚它们分别都会跟着哪位幸运的游客回家。被带回陌生的家里后，像它们这样脆弱的小生命又能否适应陌生的环境好好活下去呢？他在心里这么想着。
当诸伏景光回过头的时候，却发现诸伏高明早已经拿出零钱，向摊主买了两个纸网，此时正伸手将其中一个递给了他。
“试试。”
他听到哥哥拿着纸网对他这样说。
于是诸伏景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纸网。他蹲在水池边，小心翼翼地试图去捞一条赤红色的漂亮小金鱼。但纸网沾水后就变得极为脆弱，他连续试了几次，都失败了。纸网很快就破掉了。
诸伏景光的心里有些遗憾。但他只是眼眸微微低垂，始终没有将懊恼的神色表现在脸上。他瞬间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乖巧地将破掉的纸网还给摊主用作回收。
旁边诸伏高明的动作也不熟练。
他应该也是第一次玩这个，但他并没有像诸伏景光一样接过纸网后就立即上手，而是率先蹲在一旁默不作声地观察了一会儿周围游客捞金鱼的动作。
然后他很快就掌握了捞金鱼的诀窍。就见他手上的动作快狠准，简单尝试了一两次，竟然直接成功捞起了那条诸伏景光没能捞起的赤红色小金鱼，并快速地将它装进了一旁早就准备好的小水桶里。
而他的表情始终淡淡的，像极了一位运筹帷幄的军师。
见状，摊主立刻帮忙用打了氧的水袋将鱼儿打包好，扎紧袋口递给诸伏高明。
于是诸伏高明也放下了手中那个还没有完全破掉的纸网，归还给摊主用于回收再利用。
他将那个装有鱼儿的水袋递给自家弟弟：“给。”
诸伏景光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透明的小水袋，看着里面缓缓游动的漂亮小鱼，灰蓝色的双眸闪着几分雀跃：“谢谢哥哥。”
只见那条赤红色的小金鱼十分有活力地在水袋里游动着，时不时摆动几下漂亮的鱼鳍，看起来很有精神的样子。尤其是那条火红色的鱼尾，像一簇被水浸透却仍不熄灭的火焰，即便被困在这个小小的水袋里，也能迸发出无限生命力的不灭之火。
他们又漫无目的地闲逛了一会儿，路上还买了一份刚出炉的章鱼小丸子一人一口分着吃。
夏季的白昼总是很漫长。当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装饰在神社周围的灯笼才依次亮了起来。各个摊位的灯光也犹如星星之火，微微照亮了长野的天空。营造出一种和白天的长野截然不同的梦幻感。
与此同时，今夜的祭典活动也到了客流量最大的时候，摊位与摊位之间来往人群众多。假如两人并排走在一起的话，一不小心就会被对面走来的游客冲散。
诸伏景光主动伸手轻轻拽住了诸伏高明袖口的衣角，仿佛只要这样他就不会和哥哥在人群中走散了。
诸伏高明感受到了袖口处传来的微不可察的重量，直接反手将诸伏景光抓着自己衣角的手紧紧握在掌心。
感受着从掌心传来的温度，诸伏景光忽然在这片过于喧闹拥挤的人群中，感到了一种奇异的安全感。于是他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哥哥平静温柔的侧脸，然后也用自己的掌心稍微用力地回握着。
其实他的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个已经吃了一半的苹果糖。原本拎在手上的装有小金鱼的水袋则被哥哥主动接了过去帮忙拿着。
在今晚之前，诸伏景光从来没有尝过苹果糖的味道。以前他和零一起参加东京的夏日祭的时候，确实对这个很感兴趣，可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买回来尝尝味道。
但他今晚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哥哥对于“投喂”他这件事的热情，而他也确实对这种漂亮的苹果糖感到十分好奇......
只是，在诸伏景光咬下第一口的瞬间，他就有些后悔了。外面坚固如玻璃的糖浆甜得有些发苦，被包裹在内部的苹果又酸脆地有些发涩，这险些让他彻底失去表情管理，将小脸皱成一团。
好难吃。
现在的诸伏景光只觉得，这种路边售卖的苹果糖的观赏价值，远远高于食用价值。虚有其表，大概就是形容它了。
但这是哥哥买给他的。于是他抱着不能浪费粮食，也绝对不能辜负哥哥心意的心理，好好地吃完了。
就是真的好难吃。诸伏景光人生第一次发现苹果这种普适性极强的水果竟然也能这么难吃。
假如是他自己在家购买新鲜苹果制作的话，肯定能比外面卖的好吃一百倍。诸伏景光默默想着。
所以......在诸伏高明向他问起，要不要再来一个的时候——诸伏景光果断用力摇头拒绝了，这般坚定拒绝的架势简直像个小小的拨浪鼓。
诸伏高明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低哑的笑声在嘈杂的背景音里不算大声，但他脸上那副揶揄的神情却再明显不过，就连双眸都笑得弯弯眯起。惹得诸伏景光看着自家哥哥心里又羞又恼，脸颊气鼓鼓得像个小包子。
兄弟两人都不是那种喜欢特别热闹的场合，于是两人离开几乎已经夸张到人挤人的街道，走向神社旁一条相对安静的林间小路。
这里的游客明显少了很多，周围的灯光也不那么明亮。诸伏景光甚至隐约能听见那些喧闹声，正逐渐在他们的身后远去。但这样安静的氛围的确让他原本紧绷的身体放松了许多。
直到一阵微凉的夜风迎面吹来，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与哥哥的掌心依旧紧紧相握，甚至因为夏天的原因，两人的掌心都微微有些汗湿。
黏腻的触感让诸伏景光仿佛触电一般收回了自己的手，他有些尴尬地将双手背在身后，悄悄攥了攥自己宽大的浴衣袖口。
诸伏高明也仍由他在此刻松了手，顺便将装有小金鱼的水袋归还给他。
就见他们踏上了一条通往神社后方的石阶小路。但这边并没有像处于夏日祭活动中心那边的区域一样到处挂满霓虹灯之类的照明灯具，所以在昏暗的天色里，这片区域反倒不那么显眼。
“哥哥......”诸伏景光的语气带有一点惊慌。
尽管这片区域只是相对来说有些昏暗，但他的心中升起对未知黑暗的本能畏惧。踩着平日里不常穿的木屐，不知为何他总害怕自己会一脚踩空。于是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再次用指尖轻轻扯住了哥哥浴衣的袖口衣角。
与此同时，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起来，那颗充满了活力的心脏在他小小的胸腔里奋力地跳动着，怦怦作响，好像下一刻就要从他的喉咙里蹦出来似的。
本就刻意放慢了脚步的诸伏高明索性直接停了下来，顺着自己被抓住的袖口再次主动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沉稳而有力。
“我在。”诸伏高明这样回答他。
诸伏景光原本因为惊慌而加速的心跳声好像又慢慢归于平静。
起初，诸伏景光还有些迷茫自家哥哥为什么要带他来这么偏僻的地方，但很快他就明白哥哥带他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他看见了漫山遍野的萤火虫。
无数荧荧幽光在这片山林间明明灭灭闪耀个不停。简直就是人世间的另一片“星空”。甚至比他们头顶上那片真实的却遥远的星空更加梦幻，更加触手可及。
诸伏景光下意识屏住自己的呼吸，生怕自己的到来会惊扰到这片惊人的美景。
一片虫鸣之中，他甚至能够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心脏的鼓点节拍与眼前悠然飞舞的光点，形成一种奇妙的共鸣。
这片区域被保护得很好，夏日祭典的活动场地距离这里有着一段不小的距离，所以此时此刻，这里竟然显得有些静谧。这里没有灯光，没有噪音，没有陌生人，有的只是无数亮起幽光的萤火虫，将夜晚的林间也照得绿幽幽的。
这里是不会被尘世打扰的一片净土。
而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正是观赏这片美景最佳的地方。能够近距离观察全景，又不会惊扰到那些“林中精灵”——也不知道他的哥哥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诸伏景光几乎看呆了。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见到漫山遍野的萤火虫，于是他兴奋地看向身边的哥哥，撒娇似的轻轻晃了晃两人紧握的手。
诸伏高明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发顶，他的嗓音有些低沉，刻意放轻了音量后，显得淡淡的，像一阵轻飘飘的晚风：“祝君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幽暗朦胧的夜色中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诸伏景光心想，现在哥哥的脸上一定是很温柔的表情。
萤虫之光虽美，但这个地方毕竟过于偏僻了些。于是兄弟俩也并没有在这里待太久。只是简单地欣赏了一会儿这副美景后，两人又牵着手回到了吵吵嚷嚷的活动中心这边——这一次依旧是诸伏高明主动伸出的手。
他们在一棵挂满了霓虹灯的大树旁歇下脚，这里有一大片空地，还有不少石凳和石桌供参加夏日祭的游客们休息。
据说这块空地就是花火大会的最佳观赏地。
这片空地的中心位置，还有个额头上绑着头巾的大叔在演奏太鼓。不知不觉间，他的身边就围起来数名前来凑热闹的游客们。身穿各色浴衣的他们围在一起，手拉着手跟着太鼓的节奏欢跃起舞。
诸伏景光也好心情的跟着太鼓的节奏哼了几声，音准与节拍意外地很准确——说不定他还挺有音乐天赋的呢。
一旁的诸伏高明则眼含笑意，伸手轻轻替这位场外的“伴唱”鼓了鼓掌。
注意到周围有不少游客拿着几根烟花棒玩得正开心，于是诸伏高明也牵着自家弟弟的手，去附近的摊位上买了几根，摊主还友情附赠了一小盒火柴。
回到那片空地，他率先用火柴点燃一根烟花棒，避开燃烧着的顶端，伸手递给了一脸期待的诸伏景光。
“小心别烫到自己。”他仔细叮嘱道。
诸伏景光连忙将那个装着小金鱼的水袋，小心翼翼地放在身旁的石凳上，确保它又乖又稳当地待在原地不会掉落后，才快乐地、轻轻地挥舞起哥哥递给他的那根燃烧的烟花棒。
小小的火花从烟花棒燃烧着的顶端迸发出来，如同繁星点点。这些点点星火将他的眼眸照得亮晶晶的，哪怕是最湛蓝的宝石，在这样绚烂流光的眼眸前，都会黯然失色。
诸伏景光快乐地笑弯了眼眸。
诸伏高明倒是没有对这些烟火棒表露出多少感兴趣的神色。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并在恰当的时刻，用火柴继续点燃一根崭新的烟花棒递给自家弟弟。他的视线始终落在自家弟弟的身上，看着那张小脸洋溢着欢快的笑容，他也下意识跟着扬起了唇角。
只可惜，烟花棒燃烧的模样实在美丽，燃烧的时间却十分短暂。没过多久，诸伏景光手中的烟花棒就全部燃尽了，只留下几根燃烧殆尽后剩下的金属丝残骸。
诸伏景光有些遗憾快乐时光的短暂，但他依旧乖巧地将燃尽后剩下的残骸，全部放进了一旁的分类垃圾桶里。
没想到，刚才还看起来对烟花棒完全不感兴趣的哥哥，又默默牵着他的手再次前往那个摊位买了一大把。
——看到自家哥哥掏出更多零钱的时候，诸伏景光还小小震惊了一下。为什么他哥哥的零花钱竟然有这么多！是之前在电话里提过的，在课余时间兼职的时候攒下的吗！
明明他也从东京将自己的零花钱全部带了过来，结果今晚完全没能用上。毕竟每次还没等他将自己的零钱取出来，哥哥就早已经抢先一步，一分不差地将零钱塞给摊主了。
这一次，当买回来的一大把烟花棒都燃尽时，诸伏景光也彻底玩了个尽兴。
那一瞬间的，短暂的快乐，在今夜好像被无限延长了。他面上的笑容几乎没有停过。他笑得肆意，又笑得幼稚，却笑得真实。
大概是终于玩累了，于是两人坐在这片空地角落里的石凳旁，歇脚休息。
一时间两人又相顾无言。
“假期已经过去大半。”诸伏高明忽然说。
“嗯。”诸伏景光看着远处依旧人来人往、吵吵嚷嚷的摊子，眼眸低垂，“下周我就要回东京了。”
于是诸伏高明感叹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两人又沉默了片刻。
“除了夏日祭，长野的祭典还有诸多。”诸伏高明声音忽然变得轻快了些，此刻的声音在晚风中显得非常清晰。
于是诸伏景光抬起头，怔怔地看向他。
挂在树上的霓虹灯将光线透过树叶的缝隙，照亮了诸伏高明的面庞，让他此刻的神情得以彻底显露在诸伏景光的眼前。
只见那双和他极为相似的、眼角微微上扬的眼眸，在此刻盈满了柔色。
诸伏高明笑得很温柔。
诸伏景光的视线却模糊了一瞬。他终于忍不住再度开始想念远在天国的父亲和母亲了。
“下次再想来长野，就直接打电话过来吧。”诸伏高明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语气平淡自然，“我会来站台接你。”
诸伏景光怔怔地望着哥哥的笑容。
其实......他是知道的。回到东京后，他们又会回到各自的生活轨道。以后又只能依靠每月一次的电话，或是偶尔的信件维持联系。
这个暑假像是他们人生中一个短暂的插曲，像是按下了二倍速的录像带一般，快速地在这个夏天的缝隙中播放完毕。和那些只能短暂燃烧绽放的烟花棒一样，一旦结束之后就什么也没有了，什么都留不下。
但，有些东西终究是不一样的。
就像一根烟花棒燃烧的时间非常短暂，但假如好好保存了一大把烟花棒，幸福的时光就会变得格外绵长。
和哥哥在这个暑假一起度过的时光，这些细微的片段，尽管无法填补那些曾经失去的岁月，却会被他珍藏在他的记忆之匣中。什么时候想念哥哥了，就能悄悄从匣子里拿出一根烟花棒，小心地用火柴点燃，然后快乐地挥舞起来。
这绝对不是他们能够相处的最后一个夏天。诸伏景光相信，未来一定还会有无数个这样的盛夏，无数个与哥哥相聚的四季春秋。
于是他望着哥哥的双眸说，“好”。
“砰！”“砰砰！”“砰砰砰！”
忽然开始放烟花了。
大概是因为他们距离放烟花的地方很近，所以能听到烟花升空时发出的声音很响，简直震耳欲聋。
小孩子的耳朵多少有些敏感脆弱，猝不及防，诸伏景光就被狠狠吓了一跳，紧接着他就感受到一双温暖的大手紧紧捂住了他的耳朵。
诸伏景光有些诧异地微微侧身看向身旁的哥哥。
对方却只是就着用双手捂着他耳朵的姿势，扶正他的脑袋，让他顺势抬头看向变得绚丽缤纷的天空。
“哇，好多烟花，好美。”
诸伏景光下意识激动地站起身来，兴奋地望着一个又一个在黑夜中绽放的烟花，此时此刻他灰蓝色的眼眸倒映出夜空绝美的画面。
诸伏高明就站在他的身后，和他用同样的姿势望着天空。
于是诸伏景光也将自己的双手轻轻搭在了哥哥的手背上，正如他们两人本就是一体。
在这一刻，他们身体中流淌着的那些相同的血液，仿佛毫无阻碍地通过了他们紧贴着的掌心与手背，犹如互相缠绕的丝线，最终于彼此的心脏之中交织汇合。
微风拂面，空气中带来硝烟与夏夜草木混合的独特气息。
此时此刻夜空中原本璀璨的星辰，在人间烟火的对比下竟显得有些黯淡，完全沦为了这片盛景的背景板。
“哥哥！快看那边！好像我们之前在田野里见过的那些绣球花啊！”
或许是被捂着耳朵说话的原因，诸伏景光只觉得自己的音量在此刻似乎被放大了不少，几乎是大声喊出来的。可惜，烟花升到空中的声音又实在太响，他也没办法判断自己刚刚说的话哥哥有没有听清楚。
但他渴望传递给哥哥的那份心情，丝毫不会这种原因而退缩。
于是，他又兴奋地指着天空大声地重复了一遍——“哥哥！快看那边！”
在下一波烟花升空的间隙，诸伏景光只觉得原本捂住自己耳朵的双手忽然微微松开。
紧接着，独属于诸伏高明低沉的嗓音与温柔优雅的音色，就在他的耳边贴近了响起：“景光，你可知绣球花里有一个变种，花期从晚春到夏秋绵延不断，其名为——无尽夏。”
话音未落，那双温暖的大手再次捂紧了诸伏景光的耳朵。
诸伏景光瞪大双眼。
刹那间，又是一大片烟花炸响，无数状似无尽夏的烟花同时升入天空，又同时盛开，漫天绚烂的烟火彻底照亮了此时此刻的天幕，明明是夜晚却亮如白昼。
这是一场独属于“无尽夏”的夏日盛宴——是这个夏天刹那间的永恒。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烟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