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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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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许如笙踏入了这座北方的城,空气里有一股凛冽的、利落的冷意,像刀背轻轻划过皮肤。
脚底下是随处可见的水坑,刚下过雨的午后,整座城像是被装在罐子里,闷得人喘不过气。
她站在车站出口,看着这片被雨水包裹后的陌生天地,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从生活了17年的家辗转600公里到了这座陌生的城市。
许如笙坐上出租车,窗外的种种风景被水汽晕成一层薄膜,形态近在眼前,可就是看不真切。
陌生的街景,陌生的口音,司机车上收听的电台节目让她的耳朵嗡嗡的,她紧绷着,没有一刻放松。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个繁华地带的小区门口,司机踩了刹车,看了眼后座的姑娘说:“名御华庭北门,姑娘你看是吧?”
许如笙点头,去后备箱拿行李,总共两个大行李箱,一个书包,爷爷奶奶把她每个季节的衣服都装着了。
刘琴本来是想去车站接她,可是幼儿园今天园长开会,她要去组织工作,许如笙就问她要了地址,自己打车过来。
她拖着两个行李箱,轮子在湿漉漉的石砖上滑过的一瞬水花四溅,她的裤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水湿了一大块。
按照地址,她走进单元门,按下电梯。数字缓缓跳动,她的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叮”的一声,电梯门在三楼打开。正对着的,就是一扇贴着福字的深棕色的大门。
福字像是把她跟里面的一家人隔绝了一样,她感受不到任何暖意,许如笙的手冻得有些红了,指尖去摁门铃。
里面的人在听到门铃声后,就有了匆匆忙忙的动静。
她往后靠到门不会碰到她的距离,整理着卫衣帽子。
暖色的光线伴着熟悉的饭香味一同涌出,她的手立马有了温度,整个人身上的寒气被吹散成风,随之而来的是热气。
开门的男人穿着黑色夹克,气质沉稳,在看到许如笙的片刻,脸上立马绽开热情又有些局促的笑容。
何同辉忙接过许如笙的行李箱,招呼她进来
“泉城是不是比老家冷啊,现在穿羽绒服的都有了,等吃完饭我带你跟你妈去给你买衣服。”男人带着北方人特有的爽利和热情,弯腰去鞋柜里拿早就备好的棉拖鞋,“你妈妈在厨房,非说要再加个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许如笙点点头,接过自己的行李箱说:“谢谢何叔叔。”
玄关宽敞,光洁的深色实木地板被头顶上的暖灯照的发光,许如笙换好拖鞋,跟着男人进去。
装修是沉稳的中式风格,宽敞明亮,跟她想的不太一样,缺点烟火气。
脚下的地板在她眼里像是路线图一样,她不知道怎么走,只能跟着何同辉。
她在何同辉停下来的这一刻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回屋了。”
沙发上的男生穿着灰色的家居服,干净利落,站起来的时候比何同辉还要高,他朝着房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许如笙,
只有几秒的停留,许如笙有些无地自容,男生眼睛里没有厌恶更没有喜欢,看不出情绪,像是在审视侵入自己领地的人。
刘琴做完饭出来,才热闹了一点。
三个人坐在桌前,许如笙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却有几分祝福,刘琴的面色红润,看何同辉的眼神里满满的爱,
“如笙读高二了吧?这是个关键期,我跟老唐说好了,下周就可以去三中上学了。”何同辉说。
刘琴夹了块虾到许如笙碗里,笑着说:“笙笙,你要好好谢谢何叔叔,她为了你转学的事跑前跑后。”
许如笙点点头,乖巧的说:“谢谢您何叔叔。”
刘芹的眼一直在往走廊尽头的房间瞅,她用胳膊戳了戳何同辉,:“以书怎么还不来吃啊,是不是我今天做的饭有他不喜欢的?”
何同辉宽慰他道:“他小子就喜欢把自己关在屋里,等会我去看看。”
突然想到还没有介绍,何同辉笑笑拍了下手说:“你看,刚才以书就在那,还忘了介绍俩孩子认识。”
刘琴说:“那个哥哥是你何叔叔的儿子,今年也17岁,但他是1月的生日,你要管他叫哥哥,他也在三中上学读高二呢。”
“如笙,你在学校有任何事啊,就去找以书,或者打电话给我们。”
这顿饭吃的安静而客气,许如笙小口扒着饭,自己的碗里满满当当的饭,糖醋汁浸满了雪白的米粒,甜腻的感觉在她嘴里缺略显苦涩。
刘琴倒是没怎么吃饭,一直在问她老家的事情,爷爷奶奶身体怎么样,亲戚家有没有事,试图用这些从前的事把许如笙跟自己模仿成之前的有爱。
何同辉期间去了趟何以书的房间。门外听不到任何声音。
饭后,许如笙帮着收拾碗筷,何同辉在此起身:“我去叫以书。”
刘琴刚想喊他回来,人已经到门口了。
许如笙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电视机正在播放舌尖上的中国,一道道菜肴眼花缭乱,她却一直在关注耳边的声音。
空调的暖气加上地里铺着地暖,烘的她脸颊通红,白净的脸上两坨红晕显得稚嫩可爱。
许如笙长着一张娃娃脸,两个酒窝不笑的时候若隐若现,她的眉毛细,显得整张脸小。
过了一会儿,何同辉带着略显尴尬的笑意:“以书啊,性格比较闷,一头扎进学习里头去了,你别介意,等以后熟悉就好了!”
刘琴解下围裙,擦着手出来接话:“是啊笙笙,以书这孩子就是话少,人很好的。”
她顿了顿,看了眼许如笙的表情,过去拉着她的手,说:“走,妈带你去看你的房间。
许如笙的房间正对着何以书的房间,门刻意的用粉色油漆刷过,少女心的布置。
屋内是蓝色的底色,飘窗的坐台上摆着一行娃娃,崭新的衣柜,书桌,连床品都是干干净净,弥漫着一股清香的肥皂味。
她的窗户对着楼下的花园,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树枝摇曳,随风摇摆不定,雨水去过无声,在玻璃上滑下一道道来过的痕迹。
“笙笙,喜欢吗?以后跟妈妈在一起。”刘琴的眼睛通红,声音哽咽。
许如笙感觉眼睛被什么东西糊住了,却一直没让它掉下来。
“谢谢妈妈,谢谢何叔叔。”
坐在床上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被重塑了。她丢掉了在老家的所有过去,来到了泉城这所不太欢迎自己的城市,住到了一对恩爱夫妻的家里,所有新事物都将她的心使劲往下坠。
夜晚,雨势没有要停的样子,越下越大,窗户已经被雨水覆盖,朦朦胧胧的像是梦境。
她躺在床上,陷在柔软的床垫上,盯着窗户在路灯晕出的黄色光影,毫无睡意。
只觉得喉咙干涩。她想喝水。
从枕边打开刘琴给她买的新手机,照着脚边的路打开卧室灯穿上鞋准备去喝水,她轻手轻脚打开房门,踮着脚出去。
客厅一片黑暗,她没开手电筒,把手机的亮度开到最大,不敢大声喘气,轻轻的走着。
就在经过那个禁闭的房门时,门却毫无防备的被打开?
许如笙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狠狠拽了一下。像是要离开身体一样,她僵在原地。
何以书站在门口,似乎也没料到面前的人,手机灯照在地面,男生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但还是可以清晰看到他的面部轮廓。
清晰。锋利。
他换了一件灰色长袖睡衣,没有任何图案,身形在昏暗光线上更加挺拔,他手里拿着一个陶瓷杯也是没有任何图案。
许如笙测过身,让出路来:“你先。”
他动身,离得太近,衣服上清冽的洗衣液味扑面而来。像是香氛液泡过的,不刺鼻,却让整个人都笼罩在里面。
何以书打开厨房灯,热水从水壶里暖暖流出来,他的头发打理的很短,前面的碎发都没有过眉毛,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干净利落。
许如笙也不知道自己盯着看了多久,何以书转过头她也没注意,像这座城一样的冷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他抬了抬自己手上的水壶,示意她把自己手中的杯子放过来。
许如笙忙把杯子放到他手边,杯子里的水是温热的,一想就知道是刘琴特意放的。
就像小时候,无论多晚回家,母亲总会为她晾好一杯不烫不凉的白开水。
这个细心了一辈子的女人,在父亲去世后扛起整个家,却从未从爷爷奶奶那里得到过一丝宽慰与感激。
她从来不怪母亲开展新感情,相反,她为母亲感到高兴——虽然她没见过父母相爱的样子,但她真切地在何同辉眼里,看到了能让母亲重焕光彩的爱。
何以书倒完水就回了卧室,许如笙照着脚下的路轻手轻脚走着。
泉城,一年四季划分的清清楚楚,该是什么季节就是什么天气,春是春,秋是秋,树叶也沾染着季节的气息。
一场秋雨一场寒,她缩在被窝里,雨水敲击的玻璃声有节奏的进行着。放在耳朵边的手,腕表处秒针走过发出清晰的声音。
雨夜,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