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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总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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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郊外的马术俱乐部,阳光正好。
马场今日很是清静,似乎对来客做过筛选。
时望一路走来,几乎没见到散客与生面孔,擦肩而过的尽是C市顶尖阶层的人物,空气中弥漫着草叶的清香与隐秘的试探。
不少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投向同一个方向——元清。
他身边跟着那位一丝不苟的助理陈序,以及两名身形精悍、眼神锐利的保镖,教人望而生畏。
陪同在他身旁寒暄的,更是几位颇有分量的、带着政府背景的年轻人。
这阵仗与周围轻松的氛围格格不入。
有不明就里的人低声问同伴:“这位什么来头?排场这么大?”
知情人压低声音回答:“听说是振华的元清。本来挺低调的,好像是因为前两天出了点不愉快,这才加强了随行安保。”
这话隐约飘进刚刚抵达的时望耳中,他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心头莫名泛起一丝心虚和委屈。
带了保镖……是免得下次再亲自动手揍人了吗?
又有人议论道:“瞧见没?连这俱乐部的东家,那位眼高于顶的赵老板,刚才都想把这块场地当见面礼送给元总,结果被元总一句‘不必’就给挡回去了。”
众人闻言,看向元清的目光更是多了几分敬畏与探究。
期间不乏有人想上前攀谈,都被陈序滴水不漏地挡了回去。
当穿着一身合体白色骑术装、身姿挺拔的时望朝着那个方向走去时。
陈序的目光与他短暂交汇,随即竟微微侧身,不动声色地为他让开了一条通路。
这明显的差别对待,瞬间引来了周遭更多意味不明的注视。
时望几乎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正悠闲地牵着一匹神骏黑马的元清。
元清穿着简单的黑色骑装,没有过多装饰,却将他完美的倒三角身材和长腿勾勒无遗。
他微微侧头,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刻光影,神情淡漠,带着一种游离于整个世界之外的疏离感。
时望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那道目光扫过来之前,就已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
元清也看到了他。
阳光下,时望那张俊朗的脸庞光洁如初,眉眼间的意气风发冲淡了资料里显示的阴郁。
比起躺在玄冰里了无生气的脆弱模样,眼前这个看上去就很健康的时望,确实让他心底那点因寻找而产生的焦躁被抚平了些许。
不过,婚约的事,必须尽快解决。
时望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牵着马自然地走了过去,主动打招呼:“元先生,真巧。”
元清抬眼,目光在他光滑的颧骨上停留了一瞬,语气平淡无波:“时先生。伤好了?”
时望脸上微热,下意识摸了摸那处:“一点小误会,元先生不必挂心。”
他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元先生的马术看来很好,不知有没有兴趣一起跑两圈?”
元清看着他那双努力掩饰却依旧泄露出几分紧张和期待的眼睛,心中了然。
这小狐狸,果然是故意凑上来的。
他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随即恢复淡漠,轻轻抚摸着黑马的鬃毛,姿态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可以。”
他倒要看看,这个“陌生”的时望,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时望翻身上马的动作流畅而矫健,带着一种经过长期训练的优雅力量感。
他勒紧缰绳,与元清并辔而行,阳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投射在茵茵草场上。
“元先生来C市,是公务?”时望努力寻找着话题,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元清控马时沉稳有力的手臂线条吸引。
“嗯。”元清目视前方,语气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应付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时望的心微微下沉,对方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他准备好的说辞都哽在喉间。
他抿了抿唇,决定更直接一些:“关于那天的事,我很抱歉。我当时……状态有些不对,并非有意冒犯。”
元清终于侧过头,凤眼扫过他,带着一丝审视:“状态不对,就可以在订婚宴上随意拉扯陌生人?”
时望脸颊一热,无法辩驳。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看见你离开的背影,心慌得无法自控吧?
这听起来更像拙劣的搭讪借口了。
“是我失态了。”他低下头,露出线条优美的后颈,带着一种近乎驯服的姿态。
元清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头那点因“订婚”而起的芥蒂,又消散了几分。
他的爱人,无论有没有记忆,在他面前似乎总是容易露出这种柔软的内里。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元清的声音缓和了些许,仿佛冰雪初融,“时先生今天来,不会只是为了道歉吧?”
时望心头一紧,抬眸对上元清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有种心思被看穿的窘迫。
他定了定神,道:“我听说元先生投资领域眼光独到,振华集团在您手中有不少新兴业态方向的进展,
我们时氏集团近期在城西有一个重点开发项目,不知道您能否给我一些指点呢?”
他抛出了商业上的话题,这是他能想到最自然、也最合理的接近理由。
元清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城西项目?”他故作沉吟,指尖轻轻敲击着马鞍,“我略有耳闻。听说,前景不错,但……水也很深。”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时望一眼,这一眼,让时望心中莫名一动,仿佛对方话中有话。
“风险和机遇总是并存。”时望稳住心神,回应道,“我相信以元先生的眼光和能力,足以驾驭。”
“驾驭风险,是每个商人都必备的能力。”元清唇角微勾,带着一丝自信的锋芒,“不过,我更喜欢与目标明确、懂得取舍的伙伴合作。”
他话锋一转,状似无意地问道,“比如时先生,为了达成目标,似乎也做了不少‘取舍’?”
他意有所指,目光轻飘飘地扫过时望,仿佛在提醒他那场荒唐的订婚宴。
时望的心猛地一跳,一种被看透的悚然与一种奇异的心虚交织在一起。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那场订婚只是权宜之计,毫无感情可言,却又觉得在此时此地,对一个“陌生人”解释这些,太过奇怪和突兀。
就在这时,元清忽然一夹马腹,黑色骏马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只留下一句带着笑音的话语随风传来:“时先生,光靠嘴说可不行,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时望一愣,看着那道迅捷如风的黑色背影,一股不服输的劲头与某种被点燃的征服欲涌上心头。
他立刻催动身下的白马,追了上去。
两匹骏马在广阔的草场上飞驰,风声在耳边呼啸。
元清的控制力极佳,始终领先半个身位,既给了时望追赶的希望,又不让他真正超越。
他偶尔回头,看到时望因为专注和用力而微微泛红的脸颊,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不服输的光芒,像极了当年与他并肩时的模样。
元清的心情莫名愉悦起来。
一场酣畅淋漓的赛马结束,两人都微微喘息着,额角沁出薄汗。
“元先生好骑术。”时望由衷赞叹,眼神亮晶晶的。
“你也不差。”元清难得地给出了肯定,他看了看时间,“我还有事,下次再见。”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等候在一旁的马童,动作潇洒利落,没有半分留恋。
时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怅然若失,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至少,元清看上去并不排斥他的接近。
是夜,时望又一次从梦中惊醒。
这一次的梦境比之前更加清晰、炽烈。
不再是模糊的吻,而是他被元清紧紧搂在怀里,周围不再是虚无,而是一个充满硝烟与血腥气的战场边缘。
元清的手指用力扣着他的后颈,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吻得他几乎窒息,唇齿间是铁锈味与一种冷冽的气息交织。
他能感受到元清剧烈的心跳,以及那双凤眼里翻涌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浓烈情感
——是愤怒,是不甘,是失而复得的狂喜,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楚。
“别总让我担心。”
梦中,元清在他耳边低语,声音沙哑危险,如同恶魔的诅咒,又似情人的呢喃。
时望猛地坐起,胸口剧烈起伏,浑身被冷汗浸湿,唇上仿佛还残留着那灼热的触感。
他打开床头灯,暖黄的光线驱散了部分心悸,却无法平息身体深处涌起的、陌生而汹涌的浪潮。
他抬手抚上自己的嘴唇,梦中那双深邃的、带着痛楚与占有欲的凤眼,与白天马场上元清那双冷静疏离的眸子逐渐重合。
为什么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总是围绕着同一个人?
他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那张黑色名片,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材质,脑海中浮现出元清今天在马场上那游刃有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
这个人,像是一个巨大的谜团,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将他牢牢攫住。
他不想再被动等待了。
他必须弄清楚,这莫名其妙的牵引力,究竟从何而来。
另一边,元清站在公寓书房的落地窗前,听着系统汇报。
【系统:宿主,已按照您的吩咐,将城西项目核心地块存在历史产权纠纷及潜在环境风险的‘匿名资料’,通过加密渠道发送到了时望的私人邮箱。预计他明天就能看到。】
元清晃动着手中的红酒杯,眼神在夜色中晦暗不明。
“很好。”他轻声道。
帮他扫清障碍,搅黄他的“联姻大计”,只是第一步。
他的爱人既然忘了回家的路,那他不介意,亲自为他铺一条新的路,一条只能走向自己的路。
翌日清晨,时望在书房处理邮件时,果然看到了那份匿名文件。
起初他并未在意,直到点开详细阅读后,他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文件里详实记录了城西地块不为人知的内幕——复杂的历史产权沿革漏洞、以及一份被刻意模糊处理的早期环境评估风险提示。
这些隐患一旦在项目后期爆发,足以让深度介入的姜家陷入巨大的舆论和法律危机,资金链断裂也绝非危言耸听。
是谁送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时望第一个怀疑这是竞争对手的离间计,意图破坏时、姜两家的合作。
但文件中的证据链极为完整专业,不像伪造。
更重要的是,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与他合作的姜家和姜橙,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是同样被蒙在鼓里,还是知情者,甚至……参与者?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元清昨天在马场上那句看似随意的“水也很深”。
会是他的手笔吗?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一个更精密的陷阱?
可对于振华集团来说,时家和姜家的体量似乎还不值得元清为此大动干戈。
虽然疑虑丛生,但时望并非优柔寡断之人。
他立刻召集心腹团队,不动声色地启动内部核查,同时决定暂缓与姜家就城西项目推进的下一步谈判。
他需要时间厘清真相。
元清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以及他真正的目的,在时望看来也因此显得更加迷雾重重。
…………
连续多日被那些过于真实、炽热的梦境困扰,时望选择了多家医院进行了全面的身体检查。
在排除了药物影响后,他思来想去,终于忍不住预约了一位口碑极佳的心理医生。
他坐在舒适却陌生的诊疗室里,斟酌着用词,以“我有一个朋友”为开头,遮遮掩掩地描述了自己的“症状”
——总是梦到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甚至初次见面还不太愉快的陌生人,梦境内容亲密得离谱;
而现实中对方的态度却若即若离,时而冷漠,时而似乎又暗中相助。
他隐去了元清的名字和具体身份,只模糊地概括为一位“气场很强的商业伙伴”。
经验丰富的心理医生耐心听完他有些凌乱的叙述,推了推眼镜,提出了一个专业的可能性:
“听您的描述,您的这位‘朋友’,是否可能陷入了一种‘钟情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