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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青云宗外门的弟子居所简陋得可怜,十个人挤在一间大通铺里,每人只有三尺宽的位置,连放私人物品的柜子都没有。云芷回到住处时,同屋的其他女修要么盘膝打坐,要么低头缝补衣物,没人抬头看她一眼。

      云芷对此毫不在意,她贴着墙根走到最角落的铺位,这是原主分得的位置,潮湿又阴冷。她掀开那床薄得发硬的旧褥,迅速从褥子下摸出一套干净的弟子装换上,原本已经风干的旧衣被卷起来塞进角落。青云宗内即使是外门弟子也是有两套统一的门派服饰的,只有高高在上的长老们才有随意穿着自己衣物的资格。

      云芷摸着衣袖内的储物袋,这也是宗门统一配置的,主要用来装杂物方便干活,是最低等货色,别说认主了,连个最简单的防护禁制都没有,正因如此柳清慧那只绣纹精致的储物袋,她才能轻易探入取物。若换成内门弟子常用的禁制储物法器,以她如今的修为,怕是连边都摸不着。

      如今那紫灵芝就静静的躺在里面。

      云芷垂着眼,将褥子重新铺平,大脑同时在飞速运转。

      大通铺里人来人往,毫无遮掩,她身上那三只蛊虫绝不能暴露,特别是阿玄在外最易被人发现,虽然它可以将自己缩小至线虫模样藏入她经脉之中,但那极其耗费心神,往往用一次要休息半个月之久,因此不到生死关头绝不可用。平日里阿玄一直藏于云芷腰侧或者盘于手腕上。

      现在再加上这根紫灵芝,必须尽快换一处私密点的地方。

      云芷靠墙坐下,呼吸放缓,与周围其他女修一样摆出调息的姿态,心思却在暗处疾转。

      换住处需要灵石,或者宗门贡献点。原主一个灵根驳杂、修为垫底的杂役弟子,两者皆无。柳清慧身上得来的那二十几颗下品灵石或许能周转,却不能明着用,她现在一个炼气一层、灵根驳杂的底层弟子,突然拿出灵石换住处,太过惹眼。

      得想个法子,让这些灵石“清清白白”地过个明路。念头至此,云芷心中已有雏形。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外门杂役堂的钟声便尖锐地撕破了晨雾。云芷在钟响的瞬间睁开眼,动作利落地起身、理衣,没有半分迟疑。

      她没有直接去杂役堂领今日的活计,而是先绕道去了外门物资处。按宗门规矩,杂役弟子每月可领两块下品灵石和一瓶最低阶的淬体散。原主上个月的灵石早已换成粗粮糊口,淬体散更是用得一干二净,如今她身上连半块灵石都摸不出来。

      物资处的管事是个满面横肉的中年修士,炼气五层修为,对来来往往的外门弟子向来眼皮都懒得抬。见云芷进来,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这个月的还没到,下个月再来。”

      “管事师兄,”云芷低下头,声音细细弱弱,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意,“我……我不是来领月例的。我凡间的母亲病重,急需灵石买药救命……不知,有没有什么急活儿,能、能预支些灵石?”

      管事撩起眼皮扫了她一眼——破旧的衣衫,苍白的脸,连站姿都透着一股畏缩劲儿。他眼底掠过一丝惯常的鄙夷,嗤道:“急活儿?有啊,演武场东边那三百级青石阶,日日需清扫,一天五块下品灵石,干不干?”

      清扫演武场台阶?

      云芷心头微动。那地方地势高、石阶陡,平日弟子往来虽多,却都是匆匆而过,没人愿在那久留。活计辛苦,但演武场人员繁杂,正是制造“偶遇”、增加别人对自己懦弱胆小印象的绝佳舞台。

      “我干!”她立刻抬头,眼中挤出几分感激的泪光,“多谢管事师兄!”

      管事从抽屉里扔出一把秃了毛的竹帚和一个裂了缝的木桶,语气依旧硬邦邦:“卯时上工,天黑前扫净,一处不净,扣一块灵石。”

      “是,弟子明白。”云芷抱起竹帚木桶,朝着管事深深躬下身,这才退了出去。

      走出物资处,她脸上那层卑微的、带着讨好的神色并未立刻褪去。在外行走,人设便是盔甲,一丝裂缝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注视。

      青云宗演武场建于半山开阔处,东侧三百级青石阶蜿蜒向上,连接着山顶的藏经阁与丹峰。石阶厚重古朴,常年被剑气灵力冲刷,缝隙里积满碎石尘泥,清扫起来极其费力。

      云芷赶到时,晨雾未散,石阶笼罩在一片湿冷的青灰之中。她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立在阶下,静静观察。

      演武场中央已有几名内门弟子在练剑,剑光清越,破空声不绝于耳。东侧石阶偏僻些,但偶有内门弟子途经,或是去藏经阁查阅典籍,或是前往丹峰求取丹药。

      她的目标很明确——找一个背景可靠、心性尚纯、且对弱者存有几分怜悯的内门弟子,建立起初步的、干净的联系。在修仙界,一点恰到好处的“善缘”,有时比苦修十年更有用。

      原主记忆里,凌剑峰有位叫周子渊的内门弟子,是宗主远亲,炼气四层巅峰修为,性情正直,醉心剑道,不擅人情世故,却对弱小者多有照拂。虽不算顶尖靠山,但对如今的云芷而言,已是一张极好的护身符。

      “便是他了。”云芷握紧竹帚,开始一级一级清扫石阶。她扫得很认真,动作不疾不徐,将自己完全融入这晨光与雾气构成的背景里。

      辰时将至,一道格外清越的剑鸣自演武场中央响起。云芷手中竹帚未停,眼尾余光已瞥见那抹青色身影——

      周子渊身形挺拔,剑随身走,招式凌厉却隐隐带着一丝滞涩,显然正卡在某个关窍。他练得极专注,眉心微蹙,周身剑气流转,不时有细碎剑芒失控溅出。

      云芷垂下头,仿佛毫无察觉,只继续埋头清扫,动作却渐渐放慢,呼吸亦刻意加重,偶尔压抑地轻咳两声,将“疲惫虚弱”演绎得恰到好处。

      她在等。等一个“意外”,等一个刚刚好不会要命、却又足够引人注目的“机会”。终于,周子渊剑势一转,气息骤然波动,一道锐利剑气失控斜飞,直冲云芷所在!

      云芷瞳孔微缩,非但不躲,反而极其细微地调整了姿态。

      “嗤!”

      剑气擦着她左小臂掠过,衣料裂开,一道血痕浮现,鲜血瞬间涌出,顺着手腕滴落,在青石阶上洇开暗红。

      “小心!”周子渊脸色一变,立即收剑纵身而来,眼中满是歉意,“师妹恕罪!是我练剑失神,剑气失控伤了你。”

      云芷抬起头,眼眶已微微泛红,泪光在眼底积聚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她唇色苍白,轻轻摇头,声音柔缓却清晰:“师兄不必自责,练剑时心有所悟,剑气外泄本是常事。”

      她低头看了一眼流血的手臂,竟努力弯起唇角,露出一丝苍白却通透的笑意:“我看师兄方才剑意流转,似在参悟剑法之妙,这等关头最忌分心,师兄万莫因我而乱了道心。”

      周子渊怔住了。

      他确实在冲击“流云回转”的关键,剑气因此失控。可这外门师妹……不仅未加责怪,反而一眼看破他的困境,还在为他着想。

      他修行多年,心思纯直,最厌烦宗门里那些算计攀附之徒。眼前这师妹衣衫陈旧、干着最苦的杂役,眉宇间却无半分怨怼,甚至能说出这番体贴之言,让他心中愧疚更甚,不由生出几分好感。

      “师妹此言差矣。”周子渊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瓷瓶递上,“是我失手伤人,理当负责。这是上好的金疮药,请先敷上。还有这些——”

      他又拿出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十块下品灵石与一瓶淡青色的丹药:“灵石你拿去,伤口需用好药。这瓶下品凝气丹于我无用,对你修炼或有些许助益。”

      云芷没有立刻去接。

      她轻轻向后缩了缩手,眼神干净而坚持:“师兄好意云芷心领,但这些东西太贵重了。只是皮外伤,不得事的。”

      这般推拒恰到好处——太过爽快显得贪婪,太过决绝又会断了往来。

      果然,周子渊神色更缓,不由分说将布袋塞进她怀里,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你若不肯收,我今日道心难安。修行之人,最重心念通达,师妹莫要让我背负此障。”

      云芷抱着那尚带余温的布袋,眼眶似乎更红了些。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那……云芷谢过师兄。此情必铭记于心。”

      她抬眸,深深看了周子渊一眼。那目光里有感激、有不安,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坚韧,仿佛无声立下“他日必报”的誓约。随后,她抱着竹帚与木桶,朝周子渊微微欠身,转身一步步走下石阶。

      单薄的身影渐行渐远,融进晨光山色里,背影显得格外孤清,却又莫名有种柔韧的力道。

      周子渊立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拐角,心中竟有些怅然若失。

      转过山道,彻底远离演武场范围后,云芷背靠冰冷石壁,缓缓舒出一口气。

      脸上那层脆弱感激的神情如潮水般退去,眼底只剩下深潭般的静寂。她低头,仔细清点怀中所得:一瓶品质不错的金疮药,十块下品灵石,一瓶下品凝气丹,以及——周子渊塞给她时,一并落入袋中的一枚青玉简。

      她拔开丹瓶轻嗅,药气纯正,确是炼气期适用的基础丹药。又将玉简贴上额头,神识微探,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亮色。

      玉简内不仅记载着基础剑理,更有周子渊个人的修炼体悟与困惑注解。这些内容对高阶修士而言粗浅简陋,可对云芷这个初入此界、对修仙常识近乎空白的“异客”来说,却是及时雨。更难得的是,末尾附了一段炼气期温养经脉的心得,恰好能缓解她灵根驳杂、灵气滞涩的困局。

      云芷回到自己那三尺宽的铺位,借着屋内昏暗的光线,解开手臂上浸湿的布条。伤口不深,却皮肉外翻,瞧着有些骇人。她面无波澜地取出周子渊给的那瓶金疮药,拔开塞子,将淡青色的药膏均匀敷在伤处。药膏触体清凉,很快止住了血,传来伤口愈合产生的细微麻痒感。

      云芷重新包扎妥当,随即去了物资处,领取当日清扫石阶的五块下品灵石。管事核对记名玉牌时瞥见她手臂上草草包扎的布条渗出血迹,鼻子里哼了一声,也没过多为难云芷,直接将灵石支给了她。

      随后她径直去了外门执事堂侧殿,那里专管弟子居所调配。当值的执事是个面皮干瘦的老修士,正低头翻着一本泛黄的账册。

      “弟子云芷,想换一处居所。”她声音不高,带着恰到好处的窘迫与恳切。

      老执事抬眼,目光扫过她灰扑扑的杂役服和苍白脸色:“换居所?通铺住不惯?”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弟子不敢。”云芷低下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轻轻放在案上。袋口微开,露出里面十块下品灵石的光泽。

      “弟子近来夜里总觉气短,同屋师姐们修炼时灵气波动不歇……弟子修为低微,实在难以安神。加上母亲病重,弟子还需留着身子多做些杂役,攒钱寄药……”

      她说得慢,声音轻,却把“体弱”、“孝道”、“无奈”揉在一起,配上那副低眉顺眼、臂带伤痕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个被逼到角落的可怜人。

      老执事目光在灵石和她脸上转了一圈,又瞥见她手臂渗血的布条,终于伸手拨了拨那几块灵石,淡淡道:“西院丙字巷倒有一间空着,有扇小窗,清净。月租八块下品灵石,押二付一。你这些刚够。”

      “多谢执事。”云芷立即躬身,语气感激。

      手续办得很快。一块刻着“丙字巷七号”的木牌,一把沉甸甸的铜钥匙,便是全部。老执事在账册上添了一笔,便挥手让她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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