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辩论要么死？！》莳荫桑梓

9、夜会

　　六人在微光舍楼下彼此告别，并约好明天见面的时间地点。

　　荀泽颜回到宿舍，进门将白色斗篷换下，从之前没看完的那摞书里翻出一本，掐着点熬到午夜的钟声响起，转而套上一深深的兽皮大衣，从另一个楼梯口又匆匆下了楼。

　　厄斯缇亚留光学院的学生通常很少有深夜出门的习惯，尤其是这样寒冷的季节。

　　荀泽颜打着哆嗦将大衣拢紧些，又用特殊墨笔往上面绘制一个临时增温魔纹。

　　她轻手轻脚前去正心塘与卡莉斯塔赴约。

　　“曼崔亚，你来了。”

　　刚接近正心塘中央湖面，她便听见这声索命般的幽幽呼唤。

　　“有话直说吧，我赶着回去睡觉。”她没有半点同她周旋的兴致。

　　“曼崔亚，你现在改报中阶部海选和我组队还来得及。”卡莉斯塔这话里竟是十足的傲慢与自信，“否则我就让全迪贝特大陆知道，你这个所谓的言灵会长不过只是个低劣的冒牌货。”

　　“哦？就这？”荀泽颜浅浅勾唇，显出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态，“看来我今日是白跑一趟。”

　　凭言灵一组如今近乎灭族的惨状，以及迪贝特大陆的风尚，再联系上那本书里暗示的隐秘……

　　她是不是真正的言灵后裔，对于这些人而言，或许早就不重要了。

　　不过，她倒是很好奇卡莉斯塔究竟是从哪儿听来的风声？

　　“别再装了，坎托尔院长和沃夫斯坦教授的谈话我都听见了。”卡莉斯塔亮出底牌般，“你根本就是学院为了巩固地位而培养的假言灵！”

　　这话倒是令荀泽颜愕然：“你既知是院长和教授们的默许，如今依然以此相要挟，是要与学院为敌？”

　　不过这倒也应证了今日白天她和庄晨曦的猜想，院长与他们果真是互惠互利的关系。

　　那这是不是说明，庄晨曦也是假言灵？！

　　荀泽颜思索着，又隐隐觉着哪里说不通。

　　如果她是假的言灵，那么西郊那次又该作何解释？

　　“为了我的家族，我的未来，即使是与学院为敌又怎样？！”卡莉斯塔神色决然。

　　她紧接着质问荀泽颜：“此次学院交流赛有多受皇室重视，你这个会长该不会不知道吧？”

　　“有所耳闻。”荀泽颜神色泰然。

　　实则是几小时前刚闻。

　　“但我不理解，为什么你的世界里好东西似乎生来就该是你的。”她真心实意地发问，“明明辩会档案里你的专业成绩很一般啊。”

　　卡莉斯塔一时恼羞成怒：“你懂什么！”

　　“我兄长在的时候，这些事情分明就轮不到我操心……”她的声音渐渐软下去，隐约间甚至染上一丝哭腔。

　　“我们之间至少是没有冲突的。”荀泽颜打着哈欠，“想要什么就自己争取好了，别整那些弯弯绕绕。”

　　她不再搭理卡莉斯塔，转身正欲离去。

　　蓦地，身后一道劲风袭来。

　　荀泽颜迅速转身，伸手正要摸防御魔纹，却想起今天提前准备的那枚上午在后山实战演练时已经用掉，还没来得及补充。

　　正当她楞神之际，一道身影蓦地从树后窜出，将她牢牢护在身后。

　　“铮——”

　　寒光闪烁，剑身嗡鸣。

　　那魔纹催生的风刃刹那间被劈散。

　　荀泽颜错愕地看向身前的背影。

　　庄晨曦？！

　　他怎么会在这里？！

　　那边，卡莉斯塔眼见偷袭无果，也不指望今夜能将荀泽颜绑走。

　　她将魔法袍的兜帽往脸上拉了拉，借着朦胧夜色的遮掩，匆匆离去。

　　“没事吧？”庄晨曦转身，关切道。

　　“你跟踪我？！”荀泽颜不答反问。

　　“我……”庄晨曦没有辩驳，只沉默地垂下头。

　　“你是不是有事瞒我？”荀泽颜追问。

　　这样大一个人一直跟在身后，刚才还藏在树后面，她怎么会毫无察觉？

　　正午时那些种种猜测再次浮现在脑海。

　　眼见对方依然沉默，荀泽颜将问题再一次具体化：“你和西里斯是什么关系？”

　　“啊？”庄晨曦眼里的茫然不似有假。

　　荀泽颜方才的坚信此刻再次动摇。

　　“……算了，我们先回去吧。”

　　夜色已深，何况校园里也不乏巡夜的执勤骑士和教授。

　　与其在此纠缠不休，不如等到来日方长，他总会遗落些许蛛丝马迹。

　　.

　　厄斯缇亚留光学院的学生是有双休的。

　　这点令穿越前刚刚结束高三的荀泽颜颇为惊喜。

　　但食堂那让人味同嚼蜡的“白人饭”让这份并不持久的喜悦被冲淡大半。

　　她动作机械地啃着面包，心里回味起昨天庄晨曦给她送的烤鸡。

　　该说不说，这家伙在厨艺方面兴许真有些天赋。

　　不如，找个时机游说他去研究菜谱，开个小店营生，充实他钱包的同时也好充实一下她的胃。

　　白日畅想的尽头，是抬眼看见心心念念之人的脸。

　　荀泽颜一时愣神。

　　“来晚了。去给杜尔加克补了只鸡。”庄晨曦在她对面坐下，“我一会准备去藏书阁还一下书，要一起去吗？”

　　“……！我还没看完！”荀泽颜正懊恼着，转念间却惊觉，“那么厚的书，你不过两三天就看完了？！”

　　“还好吧，我阅读速度比较快，而且我一次性没有你借得那么多。”庄晨曦抬手抵在鼻底，收回目光，委婉地暗示，“而且我之前不是说过，我和你借的同一本书。”

　　言下之意就是：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我。

　　荀泽颜了然：“它后半部分讲了些什么？还是吹嘘前人的丰功伟绩吗？”

　　“没有。它的后半部分基本围绕迪贝特大陆的宗教信仰。”

　　“哦……”荀泽颜刚想把这个话题略过，思绪游离间却又想到另一个疑点，“通常而言，编者不是都习惯将神话放在人事之前？”

　　客观唯心主义者通常是以神为先。认为先有神的创世，后有人的生息。

　　而一旦顺序反过来，竟然颇有种人创神的怪诞感。

　　“没错，这也是我在疑惑的。”庄晨曦认同道，“如果按照他们现有的逻辑，迪贝特大陆恰恰没有信仰。”

　　在一个凭借信仰获取力量的世界里面，一家独大的王国，竟然是没有信仰的……

　　“不该说是没有信仰，但如果属实，他们的确没有真正的神明。”荀泽颜道，“但这可以证明的是，迪贝特王国的统治者在愚弄民众。”

　　“没有神明吗……”庄晨曦摇摇头，“不，不论哪种猜想，眼下都存在漏洞。毕竟在这个世界里信仰之力是真实存在的。”

　　“也是……”荀泽颜托着下巴，“算了，先不急着琢磨这些，我先陪你去藏书阁，回头把海选的事情忙定再想其他的。”

　　“好。”

　　.

　　今天的六人小分队是湖边的垂钓者。

　　哦，不，准确来说是两个垂钓者和四个无助的看客。

　　“杜尔加克……”莱娜扶额，“我们是出来讨论正事的！”

　　“你们说啊，我听着呢。”杜尔加克目光紧锁湖面，没给身旁的队友分去半个眼神。

　　“你们剑术班都这么质朴么？”荀泽颜无奈地蹲在庄晨曦身旁，托着腮注视他。

　　“啊，应该。毕竟刚转学，我总共也不认识几个人。”庄晨曦保持着和杜尔加克同款的握杆姿势。

　　罗纳德见此情景，一时分不清今日的真实计划究竟为何：“那我们还去不去呼啸森林？”

　　“去，但那玩意只有每天中午十二点到下午六点才对学院学生自由开放。”杜尔加克整个人散发着慵懒随性的气质，漫不经心地回应，“除非你们找剑术班教授同行。

　　“但那样的话，我可不去了。那老古板谁爱搭理谁搭理去，总之我不伺候。”

　　“没事，我们多交流交流思想，本身也是对彼此之间默契的一种培养。”荀泽颜打圆场。

　　“的确，相比于个人战力，集体的配合才是团队赛取胜的关键。”斯托恩附和。

　　“如果你武斗没坚持半小时就被对手压着打的话，我是不会出手帮你的。”杜尔加克语气不善，“自身实力不够就是拖后腿，少把吸血说得这么高大上。”

　　“你这人怎么这样！”

　　“不要内讧啊……”莱娜一边劝架，一边隔着二人向荀泽颜递去求助的目光。

　　这是荀泽颜第一次对于自己能否带好这支临时组建的队伍感到深切的自我怀疑。

　　她开始共情几天前向自己提出独自参赛的庄晨曦。

　　而后者此刻正置身事外地扮演姜太公。

　　因为他所谓的“鱼竿”，是在看见垂钓的杜尔加克之后，从旁边树下随手捡的长树枝。

　　.

　　“再问一次，你们确定今天要在呼啸森林进行实战训练？”杜尔加克一手插兜，一手持通行证，对身旁五人道。

　　“装什么装，你能干干不干滚！反正我们还有曼特拉尔！”斯托恩从刚刚在正心塘和他发生口角之后便心生芥蒂，此刻怼得毫不留情。

　　杜尔加克对此倒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抛下一句“后果自负”，然后将通行证嵌入呼啸森林外的石壁凹槽。

　　凹槽中魔力漫延，一直联通六人脚下的大型传送阵，将其启动。

　　一道白光闪过。

　　荀泽颜缓缓睁开眼，这才明白杜尔加克为什么保持沉默。

　　——他们是被分开传送进呼啸森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