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魔尊甩不掉了》玄商鹤卿

30、私情与大义

　　会议结束后，江晏清才风尘仆仆地从百里之外赶回寒渊城，对外只称之前在附近探查魔气踪迹。
　　是夜，云逸叩响了江晏清在迎仙阁住所的房门。
　　“师兄。”云逸进门后，布下隔音结界，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忧色。
　　“今日城主府议事，确认万魔渊下便是魔界，而且……有一名红衣男子，似乎与魔族关系匪浅。”
　　他紧紧盯着江晏清的眼睛，压低声音：“揽星那孩子……他说在黑雾中看到了季青临！”
　　江晏清听这话江晏清准备倒茶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
　　他想知道顾揽星怎么看见的？
　　云逸将顾揽星如何感应到异常，如何看到红衣男子清晰身形与邪魅笑容，详细说给江晏清听，语气愈发凝重。
　　“啧。”
　　江晏清有些想回魔界打季青临了，按照云逸所说，季青临就是故意让顾揽星看见的。
　　“师兄，可知他底细？”
　　云逸踌躇不决，再三组织语言，生怕让师兄伤心。
　　师兄待他情深，若那季青临真是魔族，届时该如何自处？
　　“他与我说他就是个散修，无父无母，巧合之下走上了修炼之路。”
　　声音渐低。
　　“他…应该不会骗我。”
　　江晏清闭眼沉思，似是不能接受季青临与魔族有关系。
　　“师兄，要小心季青临。”
　　江晏清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为自己和云逸各倒了一杯清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清冷的眉眼。
　　“云逸，”他放下茶壶，抬眸，目光平静却深邃。
　　“为兄问你一个问题。”
　　“大义与私情，你会选择什么？”
　　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边缘，声音低沉而清晰。
　　云逸怔在原地，看着师兄那深不见底的眼眸，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师兄此话何意？难道师兄早已察觉季青临不对？
　　师兄这话该不会是想问他，季青临和正道他会选哪一个吧？
　　云逸尝试站在江晏清的角度，自己的挚爱若真是魔族，他自己能不能接受，或者手刃挚爱？
　　“师兄，我珍爱之人不多，师尊是一个，你是一个，揽星是一个。若非要在大义与你们其中选择一样…”他苦笑摇头，“说实话，我也不知该如何抉择。”
　　云逸深思之后，依旧还是找不出答案。
　　“呵，我真是昏了头了，问你这些问题。”
　　江晏清摇了摇头，饮尽一杯茶。
　　“云逸，信为兄。”
　　“？”
　　虽然不知道师兄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但师兄是云逸为数不多至交好友，自然是信的。
　　“云逸相信师兄。”
　　飞雪纷纷，万魔渊附近的紫土颜色又深了不少。
　　“顾师兄，你还好吧？”
　　苏小小素手结印，身后浮现一株巨大的素心仙莲虚影。
　　“彩蝶环绕”
　　柔和而磅礴的□□韵化作道道翠绿蝴蝶，飞向顾揽星肩胛处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魔气在莹莹绿光中挥发，伤口迅速止血，并开始愈合。
　　“我没事，小小，你先给伊重道友疗伤吧，他伤的更重。”顾揽星脸色苍白，却还强撑的说道。
　　“好。”
　　苏小小结印使绿蝶飞向伊重。
　　伊重那一头火红长发仿佛都黯淡了几分，身上遍布焚天谷体修特有的赤色纹路，此刻与翻卷的皮肉、凝固的鲜血混在一起，几乎分辨不清。
　　水玲珑玉指疾弹怀中琵琶，“碧海潮生曲”悠扬响起，琴音驱散着周遭弥漫的魔气，也稍稍抚平着众人因连日厮杀而躁动的心绪。
　　“洛无言，别在那里装酷了，快过来给你疗伤！”
　　苏小小双手叉腰，对着一直抱剑靠在岩壁旁的黑衣剑修喊道。
　　洛无言闻声，默不作声地直起身，走到她面前，依言坐下，将血肉模糊的后背展露给她。
　　苏小小看到他背上那道几乎横贯整个背部的狰狞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彩蝶环绕的光芒只能勉强遏制伤势，她立刻拿出绷带和药粉。
　　“疼你就不能吱个声？装什么！我还会嘲笑你不成！”
　　苏小小看洛无言有时忍不住颤抖，她嘴上埋怨，手上动作却不由得放得更轻，小心地为他清理、上药、包扎。
　　“你们听潮剑宗的人是不是都是闷葫芦，一个个都不怎么说话的！”
　　“小小，你不懂，男人，有时候就是要装一下的！”
　　已经缓过气来的伊重咧嘴笑道，尽管扯动了伤口让他龇了龇牙。
　　伊重是体修，刚刚鲜血看着虽然多，但是并没有伤到要害。经过苏小小的一番治疗，已经能活蹦乱跳了。
　　水玲珑闻言不由得抿嘴一笑，指尖流转，琵琶曲调倏然一变，从清心涤虑的仙音转为吴侬软语的江南小调，婉转悠扬。
　　在这血腥的战场上，奇异地带来一丝不合时宜的温柔与缱绻。
　　“哎呦~是‘红豆引’，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魔坛的魁玉听出水玲珑弹的曲子，眼睛一亮，轻声哼唱起来。
　　“愿君多采撷~”伊重忍着痛，笑着接下一句。
　　“此物最相思。”顾揽星在这氛围下忍不住低声接了上去。
　　“你们！你们真讨厌！”
　　苏小小跺了跺脚，手指着起哄的他们，猛的转头不再看向洛无言，粉红悄悄爬上了她的脸颊。
　　而洛无言虽依旧面无表情，但那耳垂朵却已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哈哈哈哈哈哈。”
　　几人的笑声倒是冲散了不少连日厮杀以来积攒的疲惫与阴霾。
　　笑声中，水玲珑的目光无意落万魔渊的崖边上，笑容逐渐消失。
　　她在御水将不远处一截沾染着血迹、羽毛凌乱的翅膀碎片清洗干净，郑重收好。
　　气氛瞬间沉重下来。
　　苏小小看着那截翅膀，眼圈蓦地红了。
　　“若不是为了保护我，夏道友和她的兽宠小羽也就不会…”
　　苏小小低声哭泣，洛无言递给她一张帕子。
　　“是我没有注意到还有元婴期魔族的出现，才让我们陷入如此险地…”
　　顾揽星认为自己也有责任，毕竟这支队伍里他修为最高，已经是金丹大圆满了，还有化神期师父给的护身法宝，没想到还是被偷袭了。
　　一道白色剑痕划过天际，带着些许寒意，缓缓降落到顾揽星他们面前。
　　“师尊，你怎么来了？”顾揽星像找到了主心骨，连忙上前，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云师叔。”众人挣扎着起身上前行礼。
　　云逸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疲惫且带伤的身影，最后落在徒弟泛红的眼圈上和肩头未能完全愈合的伤口上。
　　“我见你逾期未归，便循着印记找来。遇上了元婴期的魔族了？”
　　“嗯，”顾揽星低头，忍着泪意，“那魔族极擅隐匿，混迹于低级魔物中骤然发难，偷袭小小。若非师尊所赐的护身玉佩自动护主，我们恐怕……”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只是夏道友她……为了护住小小，没能躲开……”
　　云逸静默片刻，抬手轻轻揉了揉顾揽星的头顶。“我们回去吧。”
　　云逸抛出一艘云舟，疲惫的众人相互搀扶着登船。
　　云舟载着劫后余生的众人缓缓升空，消失在暮色中。
　　就在他们离去后不久，顾揽星原先坐着的那片深紫近黑的土地上，一缕极淡的、仿佛沾染了桃花香气的粉红雾气，袅袅升起，随即消散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