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深渊》浴火小蚂蚁

2、涅槃

　　绝对的黑暗与虚无。
　　意识像沉入万米深海，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尽的坠落。
　　然后，是被强行撕裂的痛楚与刺入感官的强光。
　　萧琊猛地睁开眼，剧烈的、陌生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伴随着一种汹涌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力量感。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纯白色的、充满未来科技感的透明医疗舱中。
　　“意识恢复清醒，生理指标稳定。”一个冷静的女声响起。
　　他循声望去，看到了一个女人，她扎着利落的长发，站在舱边，一身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作战服，身姿笔挺，眼神如同扫视一台精密仪器般审视着他。
　　“我···在哪儿？”他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锈蚀的齿轮在转动。
　　“安全屋，代号‘仓库’。”凌薇言简意赅，“你已接受初步的‘生物强化’与‘神经接驳训练’。
　　你在车祸中受损的身体组织和神经系统，已被修复并强化。”
　　她将一个平板递到他眼前，上面快速闪过令人眼花缭乱的画面：他在各种极端环境下战斗、使用从未见过的武器、以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和反应应对攻击···
　　“这些···是什么？你，是谁？”萧琊震惊地看着画面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那些战斗本能，那些杀戮技巧，仿佛与生俱来。
　　“龙国军方：‘特种作战人员强化计划’代号‘涅槃’我是你的教官，凌薇，下一个问题。”
　　凌薇收回平板，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龙国军方！
　　萧琊瞳孔骤然变大，他，对那身衣服和那面旗帜有别样情感，可，那年发生在哥哥身上的变故，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一瞬间，医疗舱监控面板上他的多项身体数据开始飙红。
　　凌薇扫过异常的数据，淡淡道：“过去的三年来，你的身体在这里进行修复和强化，而你的意识，则在虚拟战场中经历了数千小时的残酷训练。恭喜你，第一阶段适应性训练，已完成。”
　　三年？！萧琊的瞳孔骤然收缩，时间感瞬间错乱。
　　自己，竟躺了三年？可他分明记得，那刺目的车灯和刺骨的冰冷，都仿佛还在昨夜。
　　“你们训练我的意识，可我为什么察觉不到？”萧琊疑惑发问。
　　“深度催眠，神经阻断，记忆封装，只是该计划中最简单的一个环节，下一个问题”
　　凌薇语气平淡，仿佛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萧琊脑海中刹那闪过那一个雨夜，脱口而出“钟乐···在哪里”
　　“不属于该计划的范畴，下一个问题”
　　萧琊一阵语塞，迟疑片刻，让自己冷静了些。
　　“为什么是我？”他问出了核心问题。
　　“背景干净，意志潜力S，品行精神S，并且···”
　　凌薇的目光锐利如刀，直视他的眼底。
　　“你有无法拒绝的理由。你的哥哥萧琅，已在境外的组织内部‘牧羊人’中取得一定信任。现在，需要你深入境内的地下暗网，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哥哥！对，三年，他早该出狱了，可···怎么会去了国外！这个消息像一道强光，瞬间穿透了他浑噩的意识。
　　但，片刻后，他又冷静了下来，抓住了问题的核心。
　　“‘牧羊人’是什么？”
　　凌薇操纵平板，调出一个写满文字和照片的界面。
　　萧琊目光落到了其中一张照片上。
　　那是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的尸体，没打码，他胸腹被完全打开，内里空空如也。最恐怖的，是那张脸，眼窝空洞，牙齿，舌头，耳廓，鼻骨，被尽数摘除。
　　萧琊只感觉浑身冰冷，那是源于灵魂深处的不适，简直触目惊心！
　　“‘牧羊人’，是境外一个规模庞大的犯罪集团，它们的罪行涵盖：违禁药物研究，人体实验，器官移植，人口贩卖。据我们调查，每年，全球有超过百万人口失踪，而‘牧羊人’便是始作俑者之一，几年前，他们向龙国境内渗透。”
　　“我能做什么？”萧琊没有犹豫。
　　“活下去。然后，完成最终强化，成为我们需要的‘兵器’插入境内‘牧羊人’的心脏。”
　　“我去”
　　“别急”
　　凌薇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接下来的实体融合训练，死亡率是37%。你会经历比死亡更痛苦的折磨。现在，我给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退出，我们可以清除你这部分记忆，让你以普通人的身份继续‘死亡’状态；接受，你将告别过去的一切，成为代号‘海蝎’的幽灵。”
　　萧琊闭上眼。
　　那具被掏空的身体挥之不去。
　　202包厢中，钟乐的声音仿佛穿越时空，又在他耳边响起。
　　“你···走吧。”
　　钟乐继母那伪善而冷酷的笑容，张景珩得意的脸，卡车刺目的灯光···
　　无数画面在脑中翻腾，最终凝聚成一股冰冷刺骨的火焰。
　　他既然已被世界宣告死亡，这从地狱边缘抢回来的命，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那个背叛他，又追逐他的女人···
　　那个行走在黑暗中，刀尖上的哥哥···
　　所有的一切，不论是为了清除罪恶，还是找到答案，抑或是报复，都需要一个更强、更冷、更无情的萧琊。
　　他猛地睁开眼，那双曾经清澈的眸子深处，所有属于“萧琊”的温情与软弱被彻底剥离，只剩下冰冷的、坚不可摧的意志，如同历经淬火的寒铁。
　　“我接受。”
　　接下来的日子，是真正意义上的熔炉炼狱。
　　他的身体被注入各种激发极限潜能的特殊药剂，承受着撕裂与重组的剧痛。
　　他在模拟的极地冰原、灼热沙漠、深海高压中挣扎求生，挑战着生命的禁区。
　　他与最顶尖的格斗专家、武器大师进行实战，每一次都被打到濒死，又在先进的医疗技术下恢复。
　　周而复始，直到所有战斗技巧成为他新的本能。
　　凌薇是他唯一的教官与观察者。
　　她精准地掌控着训练节奏，在他濒临崩溃时给予最冷酷的加压，在他取得突破时也吝于一丝肯定。
　　在一次超高强度的综合环境对抗训练后，萧琊疲惫地靠坐在模拟废墟的墙壁上，汗水与血水混合着从下颌滴落。
　　凌薇走到他面前，丢给他一袋高能营养剂。
　　“你在模拟城市场景中，面对‘疑似钟乐’的干扰目标时，反应延迟了0.3秒。”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这0.3秒，在真实战场，足够你死三次。”
　　萧琊沉默地撕开营养剂，没有反驳。
　　那瞬间的迟疑，源于心底最深处尚未完全斩断的牵绊。
　　“记住，”凌薇的声音如同寒冰，“萧琊已经死了，死在医院的病床上，死在公墓的石碑下。现在的你，是兵器‘海蝎’。你的对手十分强大，而情感，是你唯一且必须要彻底清除的病毒。”
　　萧琊攥紧了手中的包装，金属箔在他指间扭曲变形。
　　他明白。
　　他必须明白。
　　他将所有的痛苦、过往、不甘，以及那深埋心底、不敢再触碰的名字，全部碾碎，化作燃料，注入到每一次挥拳、每一次射击、每一次超越极限的冲锋之中。
　　千锤百炼。
　　当萧琊在一次最高规格的实战演习中，孤身潜入，以一己之力瘫痪了整个敌方指挥链，如同幽灵般无声来去，最终将象征胜利的旗帜插上对方指挥部楼顶时，远在指挥中心的凌薇，看着屏幕上那个如同人间凶器般的身影，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
　　她接通了全军通讯，清冷的声音响彻基地：
　　“代号‘海蝎’，最终考核通过。即日起，正式激活，授予最高行动权限。”
　　阴霾的天空下，萧琊，也可以叫“海蝎”，他身形挺拔，立于高处，俯瞰着脚下的模拟战场，眼神冰冷锐利，再无一丝波澜。
　　涅槃重生，兵王归位。
　　一场席卷明城的风暴，即将因他的归来，而拉开序幕。
　　“感觉如何，‘海蝎’？”凌薇的声音依旧平静。
　　“状态良好，可以执行任务。”
　　萧琊没有回头，声音如同他的眼神一样，不带任何多余的温度。
　　“很好。”凌薇将一份电子档案递到他面前，“你的第一个任务。”
　　萧琊接过，目光快速扫过。
　　档案上是一个他熟悉到刻入骨髓的名字——钟乐。
　　旁边是一个男人的照片，张景珩。标题赫然写着：【钟实生物与新明城合作再上新台阶，张景珩先生与钟乐女士喜结连理，盛大婚礼将于三日后在明城国际酒店举行】。
　　嗡——
　　一瞬间，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萧琊脑中炸开。那些被他强行压制、碾碎、深埋的情感碎片，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轰然爆发！
　　婚礼？
　　她和张景珩的···婚礼？！
　　三年前那个雨夜所有的声音、画面、痛楚，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用无数痛苦筑起的理智堤坝。
　　他捏着平板的手指因为极度用力而指节发白，金属外壳甚至发出细微的嘎吱声，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
　　凌薇冷静地观察着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抽搐，眼中翻涌的震惊、痛苦，以及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暴怒。
　　“任务目标：潜入婚礼现场，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这场婚礼，以此，破坏钟实生物和新明城的合作。”
　　她的声音像一把冰锥，刺破了他混乱的思绪。
　　“这是你回归明城，接触‘牧羊人’网络的最佳切入点。钟家的‘钟实生物’便是‘牧羊人’在境内的核心白手套。军方需要你以合理的身份，介入钟家这个风暴眼。”
　　萧琊猛地抬头，那双刚刚恢复冰冷的眸子，此刻燃烧着骇人的火焰，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阻止？怎么阻止？”
　　凌薇似乎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又调出另一份身份档案。
　　【萧千山，明城首富，萧氏集团掌门人。二十五年前，其有一私生子流落在外，至今未曾寻回。】
　　档案旁边，是一张萧千山年轻时的照片，其眉眼轮廓，竟与萧琊有着五六分的相似！
　　“从今天起，你就是萧千山失散多年的私生子，萧家名正言顺的二少爷——萧琊。”
　　凌薇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你在车祸中重伤濒死，但因罕见的特殊血型，在抢救时触发了萧家为寻找私生子而设立的全球医疗警报。萧家动用资源将你送往海外治疗三年，直至康复。所有记录都已无缝嵌入现实，你的名字，也已写入萧家族谱。如今康复归来。所有医疗记录、出入境信息、在海外接受康复性军事训练的经历，我们都已为你安排妥当，天衣无缝。”
　　她看着萧琊眼中尚未平息的风暴，继续说道：
　　“你的任务，不只是阻止婚礼。你要在所有人面前，以旧爱的姿态，以萧家少爷的身份，夺回原本就‘属于’你的女人。你要让张景珩，乃至他背后的张家，在明城彻底颜面扫地！怎么样，接不接？”
　　夺回···属于我的女人？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油库的火星，瞬间点燃了萧琊心中压抑了三年的所有怨恨、不甘与那股扭曲的、从未熄灭的占有欲！
　　脑海中，钟乐依偎在张景珩怀里的画面，她清冷地说“你走吧”的画面，与“婚礼”这个词语疯狂交织。
　　一股混合着报复快意与冰冷怒火的情绪，如同毒藤般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几乎能想象到，当他以截然不同的身份、绝对强硬的姿态，重新闯入她的世界，将她从另一个男人的婚礼上夺走时，她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是震惊？是恐惧？还是···悔恨？
　　一股前所未有的、近乎残忍的期待感，在他胸腔里鼓噪。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眸子里所有的波澜已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幽深、更为危险的平静。
　　那平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明白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接受。”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仿佛地狱归来的修罗。
　　“这场‘婚礼’···我会送他们一份终身难忘的‘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