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玄》卓少

1、第 1 章

　　那日，江城罕见的下了一日的雨，大到像是要将这天地间一切秽气洗去。

　　雨声淅沥，雨滴尽数打在街边老树的枯叶上，再落到百年的青石板上，晕深了一潭墨青。整个江城被雨浸湿，笼在一片烟蒙之中。

　　看城门的老汉兀自抱着自己的酒壶躲在城楼洞里，有些发浊的双眼时不时瞅一眼城楼洞外不见消停的雨幕。远处的楼阁飞檐笼着一层水汽，万里无人。

　　老汉百无聊赖地呷了一口酒壶里掺过水的黄酒，身上稍微暖和些了。再抬眼，城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袭白袍，清冷如这满江城的雨，看身形应是个男子。方才雨声过大，兴许是没听到这人的脚步声吧。老汉揉揉因醉意已有些昏花的双眼，心中暗想。

　　那白衣人没有丝毫避雨的意思，任大雨在自己周身瓢泼。他半仰着头，只是愣怔在望着城楼上高高悬起的一个苍劲的“江”字。

　　“应该是这里了……”淅沥雨声中依稀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又似乎只是远处来不及归巢在雨夜中迷失方向的归鸟哀鸣，叫人听得不真切。

　　“那位公子，可是要进城？”借了酒劲，老汉冷不丁拔高嗓门向那白衣人方向问去，烈酒辣出的破锣嗓子在青石板上雨滴的闷响中格外突兀。

　　那人闻声向老汉方向转过身去，面容被那雨幕模糊了大半，唯独眼角下一枚朱砂泪痣在雨中像是被晕开的丹青，深深刺痛人的眼睛。

　　朦胧中，那人似是点了点头，一手缓缓抬起好像是指向城里的方向。手指修长，像是有穿透雨雾的力量。

　　魔障了一般，老汉缓缓转过头去看向他指的方向。雨声依旧，空无一人的街道，被雨水洗的晕开的石板青，朦胧的楼阁飞檐，是空无一人的烟雨江城。再回头看向城门外，哪儿还有白衣人的身影？雨夜中的荒野显得格外冷清。

　　“咣”，雨夜中的江城被雨声盖去的一声酒壶破碎的清脆，和着夜色不甚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