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偷了我的修为？！》絮絮小线

4、对视

　　“师尊。”

　　江听澜先一步跨进殿内，对着坐于主位的季闻雨抱拳行礼，沈时安紧随其后，对着那人躬身抱拳。

　　“师叔。”

　　季闻雨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两人便一左一右落座于他副手。

　　江听澜似有疑惑，转头想先问究竟出了什么事，刚偏过头，就见自己的师尊微微抬眸，灰白的眸子淡淡扫了他一眼，他立马就噤了声，缩了缩脖子，乖乖转回头，等着鹤童继续带人进来。

　　“还真是好久不见，季掌门。”

　　才堪堪看见走在最前方的鹤童垂眸引路的身影，就听见一道淡淡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不多时来人跟着鹤童一脚踏进殿门，先飘进来的是他宽大的衣袂。青衣墨发，长发随意披垂，腰间别一块小巧的翠绿玉盘，看其上纹路，不像普通卦盘，应该是特殊的法器。再往前，江听澜终于能看清那人的脸。那人衣着朴素，声音也淡，抬起头来却长着一一双上挑的狐狸眼，五官精致得有些雌雄莫辨。

　　江听澜只看了一眼，就匆忙迅速收敛了目光。

　　光是那人身上没作掩饰，自然散发出来的灵力气息，就让他神色一凛，不敢再过多打量——那人的修为，大概和自己的师尊季闻雨相差不会太少，虽然素未谋面，但他直觉眼前来的应该是个大人物。

　　“哪有，该是我先说门主你总是闭关算卦，对我们的邀约视而不见吧。”

　　季闻雨脸上难得露出一点笑意，带着两个弟子起身迎接。江听澜刚站起身，还没来得及抬眼，一双好看的狐狸眼就突然撞进了他的视线。
　　那眼睛含着点笑意，像是故意和他对视一眼，以对他刚刚实在有些失礼的打量进行回击，然后又迅速和他拉开点距离，上下扫了他一眼，轻轻笑了笑。
　　“你这徒弟……我早听闻你收了个能修你功法的继承人，成天穿得像我们青云门的弟子，今天还是第一次见，看来传言不似作假啊。”

　　“他确实有个性。”季闻雨抬手揽过江听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一些衣着打扮之类的事，开心就好。”

　　这话说完，季闻雨又扫了他一眼，江听澜知道是自己刚刚失礼的打量被师尊发现了，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摸着头想了想，对着狐狸眼的客人抱拳端端正正行了一礼，郑重地做了个自我介绍。

　　“在下江听澜，师承季掌门，还请多多指教。”

　　那人又笑了笑，笑得好看的眉眼弯起来，接着也学着江听澜的样子终于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温辞筮。”
　　“蓍草行筮，以定凶吉的筮。青云门门主。”
　　“你衣品不错。”

　　温辞筮说完，不再继续看季闻雨那个像是又神游天外了的不禁逗的徒弟，转头看了看在季闻雨另一侧，站得端端正正的少年。

　　“在下沈……”

　　“沈时安？”

　　“您认识我？”沈时安刚张嘴要跟着报上自己的姓名，就听温辞筮抢先一步报出他的名字，微微有些错愕。

　　只不过温辞筮对他颔了颔首，似乎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目光又转回季闻雨身上，正了正神色。

　　“什么事情让你递急信一封，直接来了玄清？”季闻雨抬手关上殿门，温辞筮的神色沉了下来。
　　“今晨我青云门有一弟子称自己一觉醒来莫名散了修为。”

　　“虽然外门青云门没有你玄清这脉的探灵手段，但我亲自起了一卦。”
　　“季时雨……”

　　“我把他带来了。”

　　温辞筮眉头蹙起，看了同样皱起眉的季时雨一眼，两人没再把话说下去，只是季时雨招手叫来了鹤童，让他带来了一个同样穿着青衣的少女。

　　青云门避世，无论弟子还是长老门主，皆无事不外出宗门，说起来这还是江听澜第一次见青云门的弟子服。
　　他看了眼那女孩身上的青衣，又低头看了眼被自己改成一身绿的玄清弟子服，这才恍然明白温辞筮先前夸他衣品不错是什么意思。

　　沈时安倒是显得比他沉稳得多，听出两位要详谈的事似乎暂时没有让他们旁听的打算，又领着还在品味自己衣服的江听澜双手抱拳向着温辞筮他们行了一礼，拖着他就带着那女孩和鹤童往外走。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刚在殿外消失的那道蓝色身影，在他靠近那个一身青衣的青云门弟子时，又出现在他身旁。

　　-

　　“容妤。”
　　“我叫容妤。”

　　没有别的好去处，沈时安把两人带到了摇光峰山脚的竹亭。
　　摇光峰素来只有他一人居住，峰外有特殊的阵法，只有得了开关阵法密钥的人才能进出，除沈时安和门内少数几个长老外，玄清宗上下也就只有江听澜这一位跟他关系还可以的师弟被他允许着入内。

　　摇光峰应该和他那个只见功法不见其人的师尊有关，不过沈时安从没过多研究过，他的活动范围常年只有他的宿舍以及山脚的竹亭两处，至于峰内其余地方有没有机关或者暗室之类，他也是一概不知。
　　出于保险起见，沈时安只是把两人带去了山脚他常坐的竹亭。

　　现在他们围坐在竹亭里，那青云门弟子拱了拱手行了一礼，率先向他们自报了家门。

　　容妤看着倒是冷静，三言两语就和他们交代清楚了事情的全部。

　　据她所说，她刚入青云门不久，根骨不差，但也只是平平，一直到前两年才刚刚筑基，修为应该只比他们玄清外门的那个叫易衡的小弟子高上一些。也许是天赋和修为有所不同，比起易衡，她说起修为灵力消失时她还有些细微的感觉。
　　没有任何不适，反而感觉像有一股清泉流过丹田，和修炼时吐纳灵力的感觉相似。

　　就是那时，她心意一动，运起功，发现怎么也调不动浑身的灵力游走，再细细感受时，只觉得自己丹田灵力汇集处空空荡荡，当即让和她同住的伙伴带她去找了门主。

　　沈时安心念一动，手腕一翻掐诀凝出备用的探灵笔复制品，一份卷轴出现在笔下，他提笔记录着，那突然出现的卷轴闪了闪，表示其已经连接上连接天衡殿后的密卷阁，沈时安就开始往上补充着下午和刚刚得来的信息。

　　江听澜见他开始记录，自然接过了盘问的工作，两人越问下去越觉得这新发现重大，就连迷迷糊糊又恢复了意识飘在沈时安身后的应不染也听得神情一肃。

　　他和这事有关。

　　应不染不知这样的感觉从何升起，但就是一种强烈的直觉。

　　他仗着自己是个游魂，肆无忌惮地往沈时安身旁凑，探头想要看清卷轴上记录的内容。

　　只是不知道为何，像是知道他在偷看似的，沈时安笔尖突然动了动，停了笔，把写完的部分卷了起来，只露出空白的部分，边写边把写过的部分往里折。

　　“欸欸欸！又没人看你的，干嘛这么小气？！”
　　应不染还没读完，眼前的卷轴就被卷起，眼见着沈时安已经把卷轴卷得只剩还没被他写到的空白处，应不染急了，飘在他头顶嚷嚷着，但他的反抗并没有任何效果，只换来沈时安卷得更快的卷轴。

　　“切。”
　　“小心眼。”
　　“不让看拉倒。”

　　应不染气急，飘在他身后撂下两句话，就飘着往江听澜他们那边凑，半路开始偷听他们已经进行到一半的谈话。

　　沈时安把那个影子的动作和后来气急撂下的狠话都看在眼里、听在心里，见那影子偷看不成，气急败坏骂了他两句凑到江听澜那边去偷听，好不容易甩掉了这个偷窥者的沈时安边继续埋头写，边偷偷扯出一个满意的笑。

　　江听澜那边和容予两人那边把所有有用的信息聊完，回头看见沈时安还在整理卷轴，不知怎么已经闲聊八卦到了青云门那个掌门温辞筮身上。
　　应不染对温辞筮的八卦没什么兴趣，只觉得这名字熟悉，离开天衡殿时随意瞥了他一眼，长得也有些熟悉，只是沈时安拉着两人走得急，他也就暂时放弃了研究那个温辞筮。
　　他百无聊赖地又飘回沈时安身旁，不知为何，那少年就像是知道他在偷窥一般，把手里的卷轴收了又收、藏了又藏。

　　只是飘着飘着，一阵熟悉的疲惫感又翻涌了上来，还没来得及郁闷，这次他眼前很快地一黑又一亮，再抬头，就直直对上了沈时安骤缩的眼瞳。

　　——他和沈时安对视了。
　　应不染眨了眨眼睛。
　　他看见他了。

　　接着，他面无表情地从少年眼前退开，拉开一个安全距离，低头着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双手。

　　嗯，还是虚的。
　　看来他暂时还是只能做沈时安的背后灵。

　　沈时安的眼神和他对视了一瞬，再然后就手忙脚乱地躲闪起来，像是要遮掩自己看到他的事实。应不染挑了挑眉，见少年的样子，莫名觉得沈时安发现他这个“背后灵”的时间应该已经有一会儿了，趁他慌乱，压着声音唤了他一声。

　　“沈时安？”

　　尽管少年的僵硬只有一瞬，也足够应不染确认了。
　　——沈时安不仅能看见他，还能听见他的声音。

　　应不染木着脸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所有仗着没人能听见自己，出声说过的每一句话。

　　突然觉得自己就这么消散于此也不是不行。

　　他歪了歪头，又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双手，还是虚着，但确实比先前凝实了不少。他试着运起灵力，淡蓝色的流光很快凝于指尖。
　　——就连灵力的使用也比今晨要顺畅很多。

　　他猜想自己的变化应该是和那些突如其来的消散和疲惫感有关，又想起刚刚凑到沈时安身边偷看卷轴却被少年精准挡住他要看的内容时少年反应的，大致又推测了一下自己能被看到、听到的时，当即就转身去测试一旁还在不停聊着温门主八卦的江听澜和容予二人能不能感觉到他。

　　“江——听——澜！”应不染大喊了一声那青衣少年的名字，少年头也不回，看嘴型还在继续着滔滔不绝的八卦。
　　应不染不太放心，又飘去二人眼前动作夸张地飘了飘，见二人根本不理睬他，这才放心地飘开，满意地飘回了沈时安身边。

　　只不过应不染唯一没多想的是，那个他所了解的、平日里冷淡的、自持的沈时安和他对上目光后突然失态的原因。
　　——他根本只当少年是被突然现身的游魂下了一跳。

　　等到他再飘回少年身边时，发现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做完了整理卷轴的工作，却假装自己还有事要忙，重新把已经卷好的卷轴摊开着摆在石桌桌面上。
　　应不染满心疑惑，飘近了点，扫了一眼卷轴摊开的地方。

　　居然还是他先前读了一半，被沈时安打断的那里。

　　应不染挑挑眉，飘到沈时安身边，凑过头就要去看那卷轴上的内容，嘴角微微勾起一些，显然是对沈时安突然上道的行为满意得不行。

　　“好孩子。”

　　他这样说着，满意地眯了眯眼睛，转头对着沈时安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