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0.【起青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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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1025年，仙麟台。
“咚——”
沉重的玄铁殿门被一股劲风猛然推开，沉闷的巨响回荡在威严的仙界大殿中。
姜昭宁抱着一摞几乎要遮住她视线的奏折，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
她一身利落的青绿劲服，高束的马尾随着她的步伐在身后激烈晃动，一如她此刻沸腾的心绪。
殿内侍立的仙官们被她周身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怒气所慑，纷纷垂首避让，不敢直视。
大殿上首是统御仙界的仙首，端坐在其上的男人便是姜承钧。他从堆积如山的文牒中抬起头，眉心是化不开的疲惫与一道深深的刻痕。“昭宁，何事如此慌张？”
“诸位大人，我有要事要和父亲商量。”她向四周躬身行礼，态度却异常坚决。
“唉……既然如此，劳烦各位仙僚暂时离开吧。”姜承钧无奈地招手示意。
“父亲！”
待到殿内没有了外人，姜昭宁清亮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直刺向姜承钧。
“喊什么喊！你看看你这样，成何体统！”姜承钧斥道。
“体统？！”姜昭宁几步走到御案前，将怀中那摞奏折尽数重重放下，最上面几本滑落开来。摊开的内页上，用朱砂写就的紧急军情触目惊心。“您看看这些！看看南疆的情况还成不成‘体统’！”
她随手抓起最上面一本，直接念出声：“……幻魔女夙媱麾下魔众，已于我南疆雨林腹地卷土重来，三月间，荼毒村落上百，裹挟、屠戮生灵数以万计！幸存者言，魔气所过，稻田化为脓沼，村民沦为行尸走肉……”
她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念不下去了，将奏折“啪”地拍在姜承钧面前。
“父亲！您告诉我，九天前寂灭原之战，末代魔尊池焰不是已经自焚殉道，魂飞魄散了吗？仙界定鼎，公告三界，魔族已灭！那现在这些在雨林里吃人的，又是什么？！”
她指着奏折上“魔族余孽”那几个刺眼的字，眼眶微微发红，“又是为什么这些求救的折子，送上来如同石沉大海！您就只批这六个字——‘已阅，等候处置’？！”
她猛地将奏折一本本摊开，每一本的末尾，那抹代表仙首意志的朱红批注，都刺眼得触目惊心。
姜承钧看着激愤的女儿，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声音沙哑：“昭宁，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般简单。魔族重返于世，是因为西南原本的魔族余党未能彻底清剿。当前仙界一统，三界初定，百废待兴，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简单？等到又一个魔王从雨林里爬出来，带着千军万马兵临城下，就简单了吗？！”姜昭宁打断他，声音拔高，“我的密探来报，幻魔女的势力已占据州县十余座，控制的村庄不下三百！
“父亲，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看不见？难道您还想重蹈覆辙，回到那个人魔对立、血火连天的年月吗？您究竟……在想什么！”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够了！”
姜承钧猛地一拍御案，霍然起身。案上玉镇纸跳起，又落下，发出清鸣。他胸膛起伏，额角青筋隐现，理智彻底决堤。
“你懂什么！”他怒吼道，声音在大殿中炸开，震得梁柱上的尘埃都簌簌而下，“这仙首之位！这三界看似平稳的局势！岂是单凭你一腔热血，一把剑就能维系住的？！”
“有些事……不是不办，是时辰未到！有些命令……非我所愿，却不得不从！”
他猛地挥手，将案几边缘的一个青玉茶盏扫落在地，“啪嚓”一声，碎裂的瓷片与茶水四溅。
姜承钧喘着粗气，看着女儿瞬间苍白的脸，和她那双倔强地瞪着的眼睛，心中一阵刺痛。
他背过身去，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眼中的挣扎，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沙哑：“昭宁……为父只愿你平安喜乐，一世无忧……这些纷争，这些肮脏的算计，你远离就好。”
“我说了，你不要管这些，好好当好你的公主，逍遥一世快活一世……你知道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人生么！为何……为何你偏偏要来逼我！”
姜昭宁唇紧紧抿着，胸膛剧烈起伏。父亲话语中那深不见底的无奈和隐藏在愤怒下的痛苦，稍稍浇熄了她心头的烈焰，却让寒意无声无息地攀上她的心底。
她盯着父亲宽大威严的衣袍下，因激动而略略佝偻的背影，良久，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平静得甚至有些可怕。
“好。”她说，“我听父亲的。”
姜承钧背影一僵，似乎没料到女儿会如此轻易妥协。
“不去西南，剿灭幻魔女，是吧？”姜昭宁继续道，语气平淡，“可以。那我去东南剿匪。东南海域近来也不太平，海寇流窜，扰得商路不宁，民怨沸腾。”
“我去平定他们。这，总不违背您的‘苦衷’吧？”
姜承钧缓缓转过身，复杂地看着女儿。她脸上一片平静，但他了解她的性子。
他疲惫地挥了挥手：“……去吧。备齐法宝丹药，安全第一。我给你拨两队精兵——”
“用不着！”姜昭宁打断他，干脆利落地抱拳行了标准的一礼，“女儿自有亲卫，不劳仙首大人费心调配了。”
说完，她毫不留恋地转身，马尾在空中划出一道干净利落的弧线。地面上散落的案牍被风托起，自己排好了队降落在她的身侧。
她大步流星走出仙麟殿，沉重的殿门在她身后缓缓闭合。
阳光刺眼，姜昭宁眯了眯眼，快步走下长长的玉阶。早已等候在一旁的贴身侍女立刻牵来她的坐骑——一匹神骏非凡、通体雪白的踏风驹。
“小姐，怎么样？”侍女小声问道。
姜昭宁没有回答，利落地翻身上马，一把扯过缰绳。阳光洒在她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庞上，那双眸子重新燃起光辉。
“还能怎么样？那个老家伙，哼。”她一甩头，高高的马尾在风中飞扬。
“等我到了南方，”她单边唇角勾起，低声自语，带着十足的把握，“山高皇帝远，还由得他管么？阿霖，传令给我的亲卫兵，我们皇城门外见。”
她一夹马腹，踏风驹长嘶一声，四蹄腾起缭绕的云气。、
风呼啸着掠过她的耳畔，吹得她衣袂猎猎作响，朝着南方——。
“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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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南疆边缘，一处弥漫着腐臭的山谷外。
姜昭宁勒住马缰，抬手示意身后一小队精锐亲兵停下。她眺望着山谷深处那在藤蔓和菌菇下若隐若现的洞口，眼神锋锐。
这里是她根据情报筛选出的，幻魔女势力的一个外围哨站兼孵化巢穴。
“结‘清风破障阵’，左右翼守住阵位，听我号令。”她按住太阳穴，以灵力传音。
亲兵们领命，无声散开，各自占据十六个方位，手中灵光隐现，与姜昭宁的灵力隐隐呼应。
姜昭宁抬手，青色灵力如细流入阵，周遭气流开始以她为中心旋动，渐成无形阵势。
战斗几乎在瞬间爆发。
巢穴深处的阴影里，蓦地涌出数十只覆着硬壳、肢脚如刀的蜘蛛魔物，嘶声密集如潮，喷吐的黏液与魔丝疾射而来。亲兵结阵抵挡，风壁虽能阻隔，却难彻底击溃这般数量。
姜昭宁眸光一清，身形忽退至阵眼，双指并拢，高高抬手指向天穹——
“阵启——！”
顷刻间，巢穴内流转的清风骤然凌厉。无数道青绿的风刃自阵眼迸发，交织成一张精密而庞大的网。
风刃过之处，蛛群如同砧板上的肥肉，在一瞬之间被切成了大小均等的数十份。它们体内猩黄的浆水爆裂开来，稀里哗啦喷了满地。
不过几个呼吸，方才还汹涌扑来的蜘蛛魔物尽数伏诛，只余满地尸骸，再无一丝动静。
亲兵押着几个失去了士兵，躲在巢穴里瑟缩的小头目前来复命。
姜昭宁停在了一个俘虏面前——那是一只躯体庞大、节肢狰狞的蜘蛛，却在胸背甲壳中央，嵌着一张扭曲而苍白的人脸，此刻正因恐惧而抽搐。
她垂下眼，目光落在那张脸上，忍住心中想要呕吐的欲望。
“我只问一次。”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薄刃，“幻魔女夙媱的核心据点，在何处？”
俘虏群中一阵瑟缩，大多茫然惊惶。唯有那人面蜘蛛，嵌在甲壳上的眼睛几不可察地飞快转动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姜昭宁抬手，伸出了食指。一缕细锐的风倏然凝成青色的丝线，悬停在那张人脸的正前方，不及寸许。
风丝发出极低极锐的嘶鸣，其下的地面无声无息出现一道深不见底的细缝。
“说。”她的语气平静，食指一点点往下按，随之而来的是风丝也缓缓下移，轻触到蜘蛛一根最前端的、坚如精铁的步足。
细微的“滋啦——滋啦——”声悄然响起，那节步足的前半截一点一点断开，人面蛛面庞扭曲，发出了恐怖而痛苦的尖啸。
它终于崩溃了：“我说！我说！在……在雨林最深处，沿着血兰溪逆流而上，穿过毒瘴谷，有一片常年被七彩迷雾笼罩的盆地……他们……他们都叫那里‘桃源村’！”
“夙媱大人……不，那魔女的大部分分身和核心魔茧，都在村子后面的雨林里！！”
桃源村。
姜昭宁缓缓站起身，将这个地名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情报吻合，线索清晰了。
她转身面向雨林深处，那里古木参天，藤蔓缠绕，仿佛一张巨兽的口。
“这些，处理掉。整顿一下，一炷香后，”她下令，声音斩钉截铁，“前往，桃源村。”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10.【起青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