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善变的男人 ...
-
凌阳县依山而建，是通往冀州必经之地。
远远望去，像一盘散落的棋局，凌乱中带着些秩序。
落日洒下余晖，为这座城渡上一层金光，城中人来人往，尽显人间烟火。
顾妙生静静看了会，待一切事了，若她还能多活些时日，就带着玉儿住到一处景色好，平静祥和之地。
城门一般日落而闭，眼看时辰快到了，身旁的人还有闲情带她到高处来。
在此地看了一刻钟，萧砚仍不见动作。
“殿下，若没有进城之法可直说，我们早些找落脚的地方。”
“你可能造出从此处射到城内之物？”
无厘头的话叫人摸不着头脑，顾妙生看向他，莫不是发热伤了脑子。
一般大型床弩射程在一里左右，此处距离城内少说也得有五里地，能做到的恐怕只有传说中的仙人了。
“殿下不想说话，可以不说，不必如此戏弄我。”
见他不像要进城的样子，顾妙生索性坐到地上，近日走路过多，她的腿已经痛到失去知觉。
“戏弄？若不敢推陈出新，反而默守陈规，与那些庸碌之人有何区别？于我而言你又有何不可替代的价值？”
轻飘飘几句话，如巨石砸入平静的死水中，激起惊涛骇浪。
顾妙生一直觉得她做的东西比他人好，将手艺传承下去，这便够了。
没人告诉她，她可以推陈出新，甚至打破传承已久的观念，她也可以是某一物的第一人。
父亲嘴里常念叨她不是男子，传承了机关术也无甚大用，终有一日嫁人生子，泯灭后宅。
母亲更是嫌她没有女子之态，找不到好人家，丢人。
听多了，她也将自己困在那一亩三分地，守着一点天赋骄傲自满。
沉默半晌，顾妙生险些被低落情绪裹挟。
不对，她眼下最要紧的是复仇，甚至不知道这具病体还能撑多久，那些东西于她而言是镜花水月。
“殿下忘了，我只是个想复仇的小女子，不是志向远大的匠人，此次逃亡我可救了殿下数次，怎么算无用呢？”
见着她眼里的光湮灭，恢复成一潭死水。
萧砚莫名生了股邪火，靠近始作俑者，捏住她脸颊扯了下，见她龇牙咧嘴的鲜活模样才松手。
“牙尖嘴利，跟上，这便带你入城。”
顾妙生捂着被扯痛的脸，气恼地看着阴晴不定的人，喜怒无常，说不过便动手。
以后见着玉儿，定要提醒她，以后若遇上这种男人也要不得。
走了一会，离城门越来越偏，又绕到山里。
顾妙生虽不解，却长了教训不多问，跟着便是，反正问了他也不说实话。
绕了许久，萧砚在一处长满半人高的杂草丛停下。
扒开草丛后，露出一个小洞口，可容一成年人爬行通过。
这里连通着城内？萧砚又如何得知此隐秘之地？
顾妙生顶着疑惑，跟着他爬进去。
洞内狭小，行动不便，不知过了多久，洞内空间逐渐大起来，后面竟可直立行走。
萧砚举着火折子走在前面，顾妙生借着微光看了眼，观通道壁上痕迹，应有些年头了。
在地下走太久，顾妙生呼吸逐渐急促起来，脚步不稳。
通道之中只有二人，声音被放大。
萧砚听到她气息乱了，又见她脚下虚浮，一把扯过她，让她靠在他身上。
“再坚持一下，就要到了。”
顾妙生软若无骨，没有支撑，恐怕要掉地上去。
萧砚半搂着她继续走，鼻尖萦绕着丝丝缕缕不知名的清香，挥之不去，反穿破血肉入骨。
失去意识之前，顾妙生抓紧萧砚衣襟，小声道：“不要丢下我。”
顾妙生没注意到萧砚那一刹错愕的眼神，更不知道他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
醒来已是第二日，屋内陈设简单，只有座椅和床铺。
顾妙生头还有些晕，周身酸痛，手脚抬不起来，似压有千斤重量。
“喝药了。”
萧砚端着药推门进来，见顾妙生还睡眼朦胧的迷糊模样，意外挑眉，如此松散的样子倒是不常见。
顾妙生缓过神，起身接过药。
“多谢殿下。”
“大夫说你的身体需要好生调养，眼下同常人无异乃是用了虎狼之药，若再不仔细些，恐撑不到一年。”
萧砚顿了下，见顾妙生沉默不语，应是知晓。
“你回京吧，别到时仇未报，命先没了。”
这话听着像是要赶她走，顾妙生不顾身上疼痛，拉住萧砚胳膊。
“你后悔了？不行，你答应了要助我复仇，不能现在就抛开我。”
顾妙生指尖因用力泛白，固执地看着萧砚。
“你放心，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我也能画图纸造暗器。”
怕他不相信，顾妙生转身找纸笔，要让他亲眼目睹，她的身体，不会是她复仇的阻碍。
若能复仇，她愿意用她的命去换，只要妹妹能好好活着。
竟有比他更不要命的人，萧砚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仇，让她如此偏执、疯狂。
顾妙生知道她的身体是隐患，她一直控制着压下不适，却还是被提前发现了。
在屋里翻了一圈，不见纸笔，顾妙生反倒冷静下来。
“除了机关术能助殿下，我还知道一些关于萧硕的消息。”
萧砚来了兴趣，到桌边坐下，“继续。”
“殿下失势，成年皇子只余下大皇子萧璟和萧硕，萧璟蠢笨无才无德，不足为惧，可萧硕贯会装模作样，眼下又入了陛下眼，他才是殿下最大的阻碍。”
顾妙生推算前世凌阳县地动时间，大约还有大半年。
萧硕即重生，又未顺利除掉萧砚，他必定想法子提前派人来此地接手铁矿。
“萧硕知道凌阳有铁矿，眼下恐怕已经派人过来，殿下若不尽早下手，怕是要便宜了他人。”
萧砚目光带着审视，冷声问：“你如何得知这消息，凭你空口白牙，我便要信你吗？”
此等机密，她怎会知晓？
“我与殿下如今在一条船上，更指望殿下得势助我复仇，必不会哄骗殿下，殿下若不信只需派人守在城门，届时自见分晓。”
起初顾妙生以为此地是客栈，可她并未听到周围其他动静，多半是私人住宅。
萧砚既知晓那隐秘密道，又能在夜间找到此住处，城内定有他的势力，只需派人在城门守着，待见到萧硕的人，自会信她。
“如此，便再留你几日。”
顾妙生听得牙痒痒，这人不仅喜怒无常，还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若不是现下她无人可用，定叫他尝尝鬼见愁的滋味。
“那便多谢殿下，预祝殿下一切顺利。”顾妙生咬着牙，说出违心的话。
见顾妙生苍白的脸因气恼多了些血色，萧砚眼里添了丝笑意，他对她的反应很满意，胆小怕死的人，他可不要。
傍晚，萧砚让顾妙生乔装后一起到街上看看情况。
凌阳县多年前是个穷困之地，换了个县令之后才渐渐好转，到如今焕然一新，更有西街夜不闭市，商业繁荣。
时下民俗开放，街上不时能见着牵手的有情人。
路过一个卖首饰的摊子，大胡子老板热情叫住萧砚。
“公子与娘子真是天生一对，郎才女貌，娘子更是天生丽质，不过，头上却有些素，不如挑一个发簪，添些颜色。”
“我这可不是一般的普通发簪，是去寺庙找大师开过光的，带上能夫妻和睦，感情长长久久，看二位正式感情浓厚之时，此时戴上我这发簪岂不正好！”
……
满口胡言，二人各走各的，中间还能站下一个人，更没有眼神交流，哪里看出般配，又哪里看出来的感情，她恨不得揍他两拳出气。
不过是为了哄人买东西，无聊，顾妙生不欲搭理。
“只有这些吗？”
萧砚莫不是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他竟然还去挑上了！
难不成他心里藏了人，想买给心上人？
顾妙生有些好奇，是哪个倒霉蛋，被这喜怒无常的黑心眼子缠上。
她走近了些，听清二人正说着凌阳新鲜事。
“要说这凌阳县，就没我胡老五不知道的事，就说明日县令放粮布施，我就知道些内情。”
老板说着左右瞧了瞧，捂着嘴小声接着说道：“看你们二人穿着也不是大富大贵之人，明日县令布施会直接给铜钱，你们也可去试试运气。”
说完又直起身子，正经向萧砚介绍手里的发簪。
“这个发簪了不得，乃是百年雷击木雕刻而成，戴上必定辟邪驱凶，无病无灾……”
铜钱布施？好大的手笔，县令能支配一部分税收，可凌阳再繁华也只是一个小县城，哪来的税收上交大半后还能拿出来给城里人布施？
顾妙生想着事情，没注意萧砚那边已买下老板吹得天花乱坠的雷击木。
直到发簪被萧砚插到发间，她惊讶看向萧砚。
她是那个倒霉蛋？不可能，绝无可能！
顾妙生猜测他憋着坏，想先给个枣，再给她狠狠一巴掌。
“不许摘，戴着。”
萧砚按住顾妙生的手，他知这不是什么百年雷击木，不过是图个好彩头，希望她多活几年。
戴上后倒与她相配，衬得她多了些温婉气质。
她倒好，不识好歹，还想取下来，萧砚的手按在她手上，用了些力气。
“好，不摘，你放手。”顾妙生脖子险些被压歪，立马改主意。
除了妹妹，没有人给她送过礼物，顾妙生第一反应不是喜悦，而是带着些惶恐和无所适从，好像只有往坏处想，她才安心。
萧砚强势送发簪，激起顾妙生心中波澜，她想着这人果然另有企图，定是想乱她心神，令她犯错，好又找借口甩掉她。
不可能，她不会让他如意。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善变的男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