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区玫瑰和告死鸟》南脆肉鲩

28、破碎的镜像

　　“烬土行者”的训练场，是由一个废弃的地下仓储中心改造而成，空间广阔，但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和汗水的混合气味，与清道夫总部那充满科技感的训练中心截然不同。

　　顾晏站在场地中央，闭目凝神。他没有进行任何体能训练，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试图更深入地触碰、理解那股盘踞在他生命本源中的奇异能量。

　　夜枭的话没错，仅凭现在这种初步的“引导”，还远远不够。他需要真正的“掌控”，需要如臂指使，需要将这头凶兽彻底驯服，化为己用。

　　老莫提供的一些零散理论和手稿，虽然不成体系，却给了他新的思路。其中提到，强大的异能往往与使用者的精神意志、甚至深层潜意识紧密相关。越是极端的情感，越可能引动能量的质变。

　　顾晏尝试着，不再仅仅用冰冷的意志去约束，而是主动去回忆、去感受那些被他刻意冰封的、最强烈的情感瞬间——

　　沈遇推开他时，那双盛满温柔与诀别的眼睛……
　　禁区深处，沈遇微笑着说“最后会是你”时的平静……
　　沈遇被戴上抑制镣铐，转身离去时那挺直的、脆弱的脊梁……
　　每一次回忆，都像是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剐蹭着他的心脏，带来窒息般的痛楚。而随着这痛苦的涌现，他体内的能量果然变得异常活跃，暗红色的部分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疯狂窜动，试图吞噬那银色的理智。

　　“不够……还要更深……”顾晏咬牙低语，额角青筋暴起。他强迫自己沉入更黑暗的回忆——

　　是他亲手“净化”第一个失控的感染者，那个曾对他腼腆微笑的年轻队员，在他剑下化为飞灰时，那绝望而释然的眼神……
　　是无数个深夜，他摩挲着怀表，任由悔恨与孤独将自己啃噬殆尽……
　　是意识到自己可能永远失去沈遇时，那毁灭一切的疯狂与绝望……
　　这些被他死死压抑的、属于“顾晏”这个人的脆弱、痛苦与罪孽，此刻被尽数翻出，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轰——！”

　　他体内的能量彻底暴走！银芒与暗红疯狂交织、碰撞，再也无法维持那脆弱的平衡！一股毁灭性的能量风暴以他为中心悍然爆发，瞬间席卷了整个训练场！

　　坚固的水泥地面寸寸龟裂，墙壁上的照明灯管接连爆碎，远处的训练器械被无形的力量扭曲、撕扯，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哀鸣！

　　顾晏站在风暴中心，双眼彻底被暗红色的光芒占据，皮肤下的纹路如同燃烧的岩浆般明亮刺眼！理智正在被纯粹的毁灭欲望吞噬，他仿佛要化身为真正的、只知破坏的蚀兽！

　　“首席！”
　　“顾晏！”

　　闻讯赶来的林恪和夜枭看到这一幕，脸色大变！林恪想要冲进去，却被那狂暴的能量场直接弹开！

　　“别过去！他失控了！”夜枭厉声喝道，眼神无比凝重。她没想到顾晏的尝试会如此极端和危险。

　　就在顾晏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

　　他胸口的银色怀表，在那狂暴的能量场中，突然散发出了一股柔和却无比坚韧的白色光芒！那光芒并不强烈，却如同定海神针般，牢牢护住了他心口方寸之地！

　　是沈遇！

　　是沈遇留在这怀表中的、最后的守护意念，是那份超越生死的羁绊，在最危险的关头，再次发挥了作用！

　　柔和的白光如同清凉的泉水，涌入顾晏几乎被焚烧殆尽的意识核心。暴走的能量仿佛遇到了克星，那毁灭的冲动被这熟悉而温暖的气息稍稍压制。

　　顾晏猛地一震，眼中疯狂的血色与暗红光芒剧烈闪烁、挣扎。沈遇残留的意念，与他自身那些痛苦的回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同冰与火的碰撞。

　　一个是无尽的黑暗与痛苦，一个是微弱却永不熄灭的微光。

　　在这极致的对抗中，顾晏的意识仿佛被撕裂成了两半。他看到了一个充满毁灭欲望的、陌生的自己，也看到了那个始终守着承诺、等待着曙光的、原本的自己。

　　破碎的镜像，映照出他内心最深处的挣扎。

　　“啊——！！！”

　　他发出一声包含痛苦与迷茫的长啸，体内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这一刻达到了某种极致的冲突顶点，然后……轰然炸开！

　　不是向外爆发，而是向内坍缩！

　　所有的能量，无论是银芒还是暗红，都被强行压缩、拉扯，向着他的能量核心——那位于胸口、与怀表紧贴的位置——疯狂汇聚！

　　训练场内的能量风暴骤然停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掐灭。

　　顾晏站在原地，低着头，大口地喘息着，汗水如同溪流般从他身上淌下。他周身的能量波动变得极其微弱，几乎感知不到，皮肤上的异状纹路也黯淡了下去。

　　但他缓缓抬起了手。

　　掌心之中，一缕全新的能量悄然浮现。它不再是银红交织，而是一种深邃的、近乎透明的灰色，如同黎明前最沉寂的夜空。它安静地流淌着，没有丝毫暴戾或冰冷的气息，却蕴含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内敛到极致的毁灭与创生交织的意境。

　　他成功了。

　　在破碎与重构的边缘，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路。不是单纯的引导，也不是彻底的融合，而是……接纳了所有的痛苦与黑暗，并将其化为自身力量的一部分，达到了一种危险的、动态的平衡。

　　他掌控的，不再是单纯的能量，而是他自身的全部——包括那些他不愿面对的、破碎的镜像。

　　夜枭和林恪看着顾晏掌心那缕沉寂的灰色能量，都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这股力量，比之前那耀眼的银红交织，更加可怕。

　　顾晏散去能量，抬起头，眼神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刚才那场险些让他万劫不复的失控从未发生过。

　　“下一步，”他看向夜枭，声音没有任何波澜，“营救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