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亮消失之前》苏方可

7、礼物

　　晨光透过书房的窗户，在三人之间投下交错的光影。杨宥怔怔地望着徐音希含笑的眉眼，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时空的倒影。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简洁的办公室，刚毕业的杨宥低垂着头坐在办公桌对面，肩线绷得僵硬，脸上写满了沮丧，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而孙柠则松弛地靠在椅背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桌面，眼中含着欣赏的笑意。
　　“能耐不小，刚入职就得罪了大人物。”她的语气里带着调侃。
　　杨宥局促得几乎要把头埋进胸口：“对不起……我…我……”
　　孙柠忽然轻笑出声：“不过……我倒是很欣赏你这一点。”
　　“什么？！！”杨宥猝然抬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你这种得罪人也要揭露事实，并且不畏险阻地执着于真相，还大众一个交代的劲头，”孙柠收敛了笑意，目光变得认真，“正是一个社会记者最该有的骨气。”
　　杨宥怔怔地望着她，只见孙柠站起身，隔着办公桌向他伸出手。
　　“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孙柠，你可以叫我柠姐。”她的笑容温暖而坚定，“所以，要不要跟着我干？”
　　那一刻，杨宥看着她伸出的手，仿佛看到了职业生涯中突然亮起的灯塔。
　　杨宥怔怔地望着前方，回忆的余韵还在眼底流转，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重叠，将两个截然不同的时空紧密相连，叠合。
　　“好……”他无意识地低语，像是被什么牵引着。
　　徐音希眼睛倏地一亮：“你答应了？”
　　杨宥猛地回神，走出回忆，仓促找补：“哦，没有没有，我是想说，能让我考虑一下吗？”
　　“当然没问题。”徐音希笑着说完，不由分说地将名片塞进他手中，顺势取回了那条项链。她狡黠地眨眨眼：“那你慢慢考虑，项链的问题，也等你考虑好了再谈吧。”
　　她转向陈释，意味深长地晃了晃手中的项链，眉梢轻挑：“我先走了～”
　　没等杨宥反应过来，她已经转身离开。杨宥徒劳地伸手：“欸……”
　　陈释这才不紧不慢地起身，缓步走向杨宥：“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哦，对了，我想借一下吹风机。”杨宥下意识摸了摸半干的发梢，“不过……都快干了，算了吧。”
　　“吹风机在你卧室洗手池下面的柜子里。”
　　“哦，好。”
　　杨宥失神地走回房间，任由自己陷进床褥里。他望着天花板，开始梳理纷乱的思绪：
　　“项链会是回去的关键吗？”
　　“陈释应该暂时不会赶我出去，住的问题算是有了着落。”
　　“看来跟着他是没错的，最起码我不是魂体。可要是吃穿用度全都依赖他，被扫地出门不是迟早的事嘛？！如果那个徐音希靠谱，她的提议倒是可以让我解决生活上的燃眉之急。可如果我没猜错，我离开陈释，就又会变回魂体的吧。”
　　他从口袋里取出那张名片，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凸印：“玖伍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猛地坐起身：“陈释不也是这个公司的员工吗？要是能接下这份工作，岂不是既能名正言顺地留在他身边，又能解决生计问题，还能慢慢寻找回去的线索？一箭三雕哇！”
　　“先去问问陈释，这个主播工作，到底靠不靠谱。”
　　他利落地翻身下床，朝门外走去。
　　近午的阳光在海面上洒下，细碎的金芒在海面上跳跃，又悄然落进室内，将整个客厅浸透在暖金色的光晕里。陈释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手边摆着一杯咖啡和几碟精致的点心，专注地读着手中的书。
　　杨宥在他身旁坐下，轻声开口：“方便聊几句吗？”
　　“你说。”陈释头也没抬，视线依然停留在书页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边缘。
　　“那个柠……徐音希，跟你是什么关系？”
　　陈释终于抬起头，眉梢微挑。
　　杨宥连忙解释：“你别误会，我不是要打探你的隐私。我看你们的名片是同一家公司。”他拿出名片指了指上面的头衔，“只是看头衔她应该是你领导，可你们的相处模式又不像单纯的上下级。我想问问她说的签约主播具体是做什么的？”
　　陈释合上书，书脊与玻璃桌面相触发出轻微的叩响：“一起长大的姐姐，她创业开公司，我就去帮帮忙。最近她在筹备一个天文知识科普的账号，团队应该都组建得差不多了，正在找合适的主播。”
　　“哦。”杨宥点点头，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那她是你……女朋友？”
　　“怎么可能？！”陈释皱眉。
　　“好吧，她很漂亮啊，”杨宥调侃道，语气里带着几分玩笑，“你没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你不也是。”陈释低声嘟囔。
　　“什么？”杨宥没听清。
　　“没什么！”陈释语气突然变得不爽，“漂亮我就要喜欢吗？世上漂亮的人这么多，我有那么肤浅！别乱点鸳鸯谱！你要实在闲得慌，不如出去数蚂蚁。”
　　“哦……”杨宥被他突如其来的火气弄得一头雾水，“你生什么气啊。”
　　“没生气。”陈释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又拈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小口。过分的甜腻让他眉心微蹙，又轻轻放了回去。
　　他盯着杨宥，一字一顿地强调：“而且我说过了，我！不！喜！欢！女！生！你与其操心别人，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说完便起身径直走向书房，留下杨宥独自坐在沙发上，望着他的背影一脸茫然。
　　“我说什么了？不就是问了一句，怎么还生气了？！！”杨宥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完全不明白这场对话为何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杨宥连忙起身跟过去，见书房门虚掩着，轻敲两下便走了进去。他凑到班台旁，轻轻撞了下陈释的肩膀，试探地问：“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惹你不开心了？”
　　“没有。”
　　“没有的话，我请你吃饭吧。”
　　“你有钱？”
　　“没有啊，你先借我，等我找到工作，发工资就还给你。”
　　陈释终于抬眼看他：“你真大方，借钱请客。”
　　“是啊，那不得分是跟谁嘛，”杨宥笑得眉眼弯弯，“你可是我债主。”
　　这句俏皮话让陈释忍不住轻笑出声。
　　“笑了？那就是不生气了，走吃饭去？”杨宥说着作势就要往外走。
　　“等等。”陈释起身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崭新的手机盒递给他。
　　“手机？给我的？还是新的！”杨宥又惊又喜，“为什么？”
　　“你不是没有。”
　　“可我没钱给你……”
　　“不需要，官网下单时多买了一个，懒得退。”陈释语气平淡，“反正闲置着，你拿去用吧。”
　　杨宥激动地抱住他：“真的啊，你也太好了吧！”
　　陈释的手臂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轻轻落在他背上。杨宥意识到失态，慌忙松开手，耳根泛起薄红。
　　“还有，”陈释轻咳一下，打破尴尬，正色道，“你要是打算入职做主播，就别借钱装大款请客吃饭了。要不要借你点钱去买些适合的衣服？”
　　“不用不用，太麻烦了，”杨宥不好意思地摆手，“免费在你这儿吃住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我睡的那个房间，我看衣柜里挂了不少的衣服，是你的嘛？可以的话，我穿那些衣服就好了。”
　　“嗯……那些是过季的衣服，不要了。”陈释移开视线。
　　“啊？这么浪费，我看好多衣服连吊牌都还没有剪。不过……那些真是你的衣服？”
　　“怎么？你不喜欢？”他故作若无其事，“我都说了，是过季不要的衣服，丢了吧，要是不喜欢，可以出去买。”
　　“不是不是，那衣服非常对我的胃口，完全是我的style，我很喜欢。”杨宥连忙解释，同时比画着两人的身形差距。
　　陈释比他高出半个头，也壮很多：“我只是好奇，你的衣服我穿着居然很合身。可你看起来比我壮这么多，竟然跟我一个size啊，”他玩笑似的戳了戳陈释的手臂，“徒有其表嘛……”
　　陈释抬腿绕开他就往客厅走。杨宥赶紧追上去：“又生气了？别生气嘛～”
　　这时杨宥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跟在陈释身后走进厨房，揉着肚子问：“我真饿了，出去吃还是叫外卖？”
　　陈释指了指茶几上的甜点：“那儿有甜点。”说完转身走进厨房，从冰箱里取出食材。
　　杨宥端着糕点碟凑过去，诧异地问：“你还会做饭？”
　　“嗯。”
　　“那你介意多一副碗筷吗？”杨宥试探着问。
　　陈释歪头挑眉看他。只见杨宥拿起陈释吃过的那块糕点，特意转到被咬过的地方，就着那个痕迹轻轻咬了一口。陈释看着他的动作，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沉默，我就当你答应啦～”杨宥得寸进尺地笑道，唇边还沾着些许糕屑，“这个糕点好吃诶～对我的胃口……你也喜欢吃甜食啊？”
　　陈释收回视线，开始处理食材，低声应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