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替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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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杨宥从睡梦中醒来时，房间一片昏暗。他伸手探向身旁，床铺另一半空着，余温早已散尽。
他起身下床，推开卧室门。别墅里静得只有他的脚步声在走廊孤单回响。
“陈释…陈释……陈释……”
呼唤声在空荡的房子里层层扩散。当他下了旋转楼梯打算出门寻找时，走廊拐角电梯旁的那间杂物间的门突然从里面被推开一条缝。陈释侧身从里面挤出来，迅速将门在身后合拢。透过那道即将关闭的门缝，杨宥只来得及瞥见里面深不见底的黑暗。
“你怎么从那里面出来？”杨宥停住脚步，目光落在陈释身后紧闭的门板上。
陈释显然没预料到他的出现，关门的动作微滞，随即“咔嗒”一声，门落了锁。
“来找点东西，不过没找到。”他转过身，语气自然地转移了话题，“饿了吗？看你睡得香，我就没叫醒你，要吃点东西吗？”
杨宥摇摇头，走上前去环住陈释的腰，下巴抵在他肩上，视线越过陈释的肩头，依然锁定在那扇紧闭的门上。“我不饿，但你要是饿，我可以陪你吃点儿～”
“那你等一会儿，我简单做一点。”陈释轻轻拉开他的手，带着他往厨房方向走去。
杨宥坐在中岛旁，看着陈释在流理台前忙碌。水流声、切菜声让还静谧可怖的别墅渐渐染上暖意。
他起身走到陈释身边：“你不是请了保洁阿姨嘛？为什么不直接找个会做饭的阿姨，连做饭也包了？”
陈释低头切菜，刀刃规律地落在砧板上：“不喜欢家里有外人。”
杨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阿姨总是趁我们不在的时候来。”话音稍顿，话锋悄然转向，“那当初你为什么愿意收留我？”
砧板上的节奏短暂停滞一瞬，杨宥捕捉到了这细微的迟疑。
“怎么？对我一见钟情却不好意思说？”他语调故意轻快起来，“不夸夸我人nice，长得好看，主要性格好，再顺便表个白吗？”
陈释轻笑，继续手中的动作：“是是是，你最好看，性格最好……”他拈起一片刚切好的卤肉，顺手塞进杨宥嘴里，“去那边坐着，别在这儿碍事。”
杨宥咬着肉，慢慢咀嚼着，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倚在料理台边，看着陈释在灶台前略显忙乱的背影。
“昨天音希姐找我聊天，说了件挺有意思的事。”
陈释的动作似乎有瞬间凝滞，随即更专注地在台面上翻找起来。
“找什么？”
“刚才拿过来的火腿不知放哪了。”
杨宥看都没看，直接从案板旁拿起火腿递过去。“你确定会做饭嘛？现在出门吃还来得及。”
陈释接过包装袋，拆封的动作略显急促：“放心，毒不死你。我还不想跟你殉情呢。”
“刚才说到哪了？”杨宥偏头思索，“哦，对了。那天徐音希跟我说，咱俩的代号特别配。”
砧板上的刀声重新变得轻快规律，火腿被切成均匀的薄片。
杨宥倚着流理台：“我本来对天文一窍不通，也不感冒。昨晚查资料才知道，你的代号是冥王星，而我的代号是卡戎星。”他说着凑近陈释，比录视频时还要认真地科普，“你知道吗？冥王星是位于柯伊伯带中的一颗矮行星。它徘徊在太阳系遥远外围，距太阳约59亿公里，因此表面异常寒冷和黑暗。但它并不孤单，就是因为卡戎星。他们构成了一个独特的双星系统。它们彼此潮汐锁定，永远以同一面朝向对方，在黑暗的深空中相伴，浪漫吧？”他越说越兴奋，“没想到我当时随便选的名字，倒是在今天跟你凑成了情侣名。”
刀刃与砧板接触的节奏微微放缓。
“还有，主卧床头那幅油画是不是就是冥王星和卡戎星！我的老天爷爷啊，这跟咱俩的结婚照有啥区别！”
陈释缓缓开口：“这就是你昨晚熬夜的原因？恶补天文知识？之前不是说不感兴趣吗？”
“你怎么知道我晚睡？等等！你居然不惊讶？你早就知道！”
“嗯。”
杨宥向前倾身，“而且，潮汐锁定通常都是大天体锁定小天体，但冥王星与卡戎是互相潮汐锁定。也就是说，它们以相同的节奏旋转，永远以同一面朝向对方！它们构成了一个平等的双星系统，像极了双向奔赴的爱情。”他的声音里带着发现秘密的雀跃，“太浪漫了！”
陈释没有接话。
“怎么不说话？你不觉得浪漫吗？”杨宥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录视频那天你在。”
陈释放下刀，转身看向杨宥。
“那你知道洛希极限吗？”
“洛希极限？”杨宥微微偏头，“那是什么？”
陈释的视线掠过杨宥颈间晃动的项链坠子，然后低头握住他的手。“当两个天体的距离小于洛希极限时，因为潮汐力的作用，较小的天体就会被较大的天体撕碎。”他的手掌渐渐收紧，“所以，他们不应该相交的，应该永远只做两条平行线。他们也永远也不能接近彼此，这还浪漫吗？”
杨宥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度，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这么认真干嘛？真的是气氛终结者。”
陈释轻吐出一口气，松开手转身继续处理食材。杨宥看着自己微微发红的手掌，又望向那个背影。
“你是在害怕吗？”他轻声问，“怕我会是那个被撕碎的小天体？”
刀刃重重落在砧板上。
“你这思维发散得我都跟不上了。”杨宥突然笑起来，试图搅散凝重的空气，“你也太悲观了，而且，话题是被你莫名其妙地拉到悲剧走向的，可不怪我。”
他上前握住陈释的手，带着他放下刀，轻轻扳过他的身子面对自己。“你可真是个别扭的人。”他的眼睛转了转，“那我哄哄你……”
杨宥微微抬头凑近，陈释却侧头避开。就在他疑惑地睁眼时，陈释抬手托起他的下巴，吻了上来。这个触碰温柔而坚定，掌心缓缓移到他脑后，加深了交缠的呼吸。
“好了？”分开时，杨宥轻声问。
陈释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重新拿起刀。杨宥也跟着笑起来，“你情绪真的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静静地看了陈释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如果你认识的我不是我，而是另一个身份，你还会喜欢我吗？”
陈释停下手里的动作，目光沉静：“就算你的身份是假的，可我的感情是真的。”
刀起刀落的声音再次响起。杨宥站在一旁，唇边的笑意渐渐淡去。
陈释的情绪是因为他，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人呢？
陈释看向自己的时候，是在看他，还是在透过他看别人呢？
徐音希说的半年前，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释拿起一片火腿递到他唇边。“好吃……”杨宥吃完又拿了一片。陈释索性塞给他几片，轻轻推他肩头。“别在这儿碍事，你还是回那边坐着吧，我看你纯是来骗吃骗喝的。”
杨宥拿着食物回到中岛，“你快弄，我都饿了。”
“刚刚是谁说不饿，只是陪我吃的？”
“那还不都怪你。”杨宥赖皮地笑着，“本来不饿的，你一直喂我吃，把我的馋虫勾出来了。”
“要脸不要？”
杨宥沉声笑了笑，咀嚼的节奏忽地慢了下来，咬着火腿，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向走廊深处。
***
临近年关，一场罕见的暴雪侵袭了这座海滨小城。鹅毛般的雪花无声坠落，在窗沿垒起厚厚的白色绒边。远处，海风裹挟着凛冽的寒意，一次次撞击着玻璃，发出沉闷的呜咽。
周末因这场大雪而彻底停滞。整个世界被纯净的白覆盖，平日里喧嚣的海浪声也仿佛被积雪吸收，万物陷入一种深沉的静默。
被困在家中的杨宥在屋里转了几圈，终于按捺不住，闹着陈释要一起大扫除。陈释的目光从书页上移开，落在他百无聊赖的脸上，最终还是合上书，默不作声地卷起了袖子。
所谓的打扫，其实就是指挥机器人满屋转悠。陈释靠在墙边，看着杨宥兴致勃勃地给机器人设定路线，嘴里还念念有词，像在调度一支微型舰队。空旷的屋子里，只有机器运转的微弱嗡鸣和杨宥不时响起的说话声。
可奈何房子实在太大，即便借助了现代科技，等清理完毕，窗外天色早已墨黑。
晚饭后，他们窝在影音室里翻出了一部老电影。片子刚放映不过半小时，两人便相继陷进沙发沉入睡乡。
结果便是，深夜两点，他们在沙发上先后醒来。陈释煮了些酒酿小汤圆，他们在寂静的深夜里分享了这顿简单的宵夜。
杨宥这闲不住的性子，竟有些开始喜欢这种安静的美好了。
吃完宵夜，杨宥走到窗边，发现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雪后的海岸线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微光，银装素裹。他眼睛一亮，心血来潮，转身便拉着陈释往外走。
寒冷的海滩上，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忙碌了许久，终于堆起一个歪歪扭扭、算不上美观的雪人。杨宥长长呼出一口白气，筋疲力尽地向后一倒，整个人陷进海边那个圆盘秋千。
秋千微微晃动，他仰面朝向天空，静静地望着雪后初霁的夜空。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呼出的白雾在寒夜中缓缓升腾，诗句散进海风里。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片夜空。细雪在他身侧堆积，寒意透过衣料渗入皮肤，却没能削弱他声音里的热度。
“银河，真美啊！”
陈释站在一旁，在秋千即将停下时，伸手轻推，也抬头望了过去。
夜风卷走最后一片流云，雪后这种清澈而凛冽的晴夜实在罕见。
他只是凝望着天际——那条朦胧而壮丽的光带，宛如仙人随手挥洒的光尘之河，正横贯天际。它与雪地反射的微光遥相呼应，模糊了天地界限。
半晌，他轻声接道：“凛冽、孤寂，却又妖媚得令人惊奇。”（注）
杨宥侧头看过去：“嗯？”
“前两天读的那本书中的一句话。”
“哦，我在你书房翻过那本书，”杨宥转回视线望向星空，“就记得开篇——‘出了国界处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了。夜空下，是一片白茫茫的大地。’”（注）
陈释静静地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停住摇晃的秋千，下了命令：“走吧，回去了。”
杨宥依然躺着不动，声音拖长：“再待一会儿吧……”
“走了，半夜来什么海边？冷。”
“可你不还是出来了？”杨宥轻轻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海边散开，“真奇怪，你怎么石头剪刀布一次都赢不了？”
陈释沉默着，只有海浪声填补着对话的间隙。
“不过这样挺好，”杨宥语调软了下来，“半夜的海边只有我们，整片美景都是专属于我们的。”
“冷风也是专属于你的。”陈释转身，衣角在寒风中微扬，“回去，要着凉了。”
杨宥慢吞吞地从秋千上撑起身，拍落衣角的雪屑，跟上陈释的脚步。两人并肩走在雪地上，脚印在身后绵延成两行。
走着走着，杨宥不动声色地将手塞进陈释的衣兜，冰凉的指尖触到温热的掌心。
“拿出去，凉！”
“是你说的，冷。”
他的手指在衣袋里轻轻蜷缩，寻着一个更暖和的角落。陈释没有再说什么，不只任由那只冰凉的手留在自己口袋里，还口是心非地将那只手包在掌心。
两人的脚步声在雪地里沙沙作响，渐渐融进海浪与风声里。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替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