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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番外篇六:归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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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黄昏来得早,管制局总部大楼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散落在灰色天幕上的星辰。陆临渊处理完最后一份关于“影刃”残余势力清剿行动的总结报告,捏了捏眉心,看向窗外。天色已暗,远处街道的车流汇成一条条光带,无声地流淌。
他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今天是他和沈墨约定好回“家”的日子——不是总部宿舍,而是沈墨在城南那套许久未归的小公寓。沈墨说,想回去看看,拿些旧物。
车子驶出总部地下车库,汇入晚高峰的车流。陆临渊开车很稳,沈墨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脸偏向窗外,仿佛在“看”着这座他生活了多年却从未真正看清过的城市。夕阳的余晖给他苍白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暖色。
“李教授今天又提了互助中心扩建的事。”沈墨忽然开口,打破了车内的宁静。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语气是轻松的。
“嗯,周锐跟我说了,选址已经初步定了。”陆临渊目视前方,平稳地转过一个弯,“资金和审批流程,我会跟进。”
这几乎是他们如今的常态。陆临渊处理那些需要权力和力量周旋的外部事务,为沈墨在意的事情扫清障碍;而沈墨则用他独特的方式,在更细微的层面上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他们不再需要时刻并肩作战,却在各自选择的道路上,默契地支撑着彼此的世界。
车子驶入一个有些年头的安静小区。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光线昏黄。沈墨掏出许久未用的钥匙,摸索着打开房门。
一股淡淡的、混合着灰尘和旧书页的气息扑面而来。公寓不大,陈设简单,却处处透着沈墨过去生活的痕迹:靠墙的书架上塞满了盲文书籍和厚厚的资料夹,茶几上放着一个老式的盲文打字机,阳台上的几盆绿植因为久未照料已经有些蔫了。
沈墨慢慢走进去,手指轻轻拂过熟悉的家具表面,像是在触摸一段被搁置的时光。陆临渊跟在他身后,没有打扰,只是安静地陪着。这里的气息,与总部宿舍那种规整、冷硬的感觉截然不同,更私密,也更……孤独。陆临渊能想象,在遇到他之前,沈墨是如何独自一人,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对抗着预言带来的重压和失明后的不便。
“有点乱。”沈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到窗边,想打开窗户透透气。窗户有些卡涩,他用力推了几下没推开。
陆临渊走上前,手掌贴上玻璃,一丝微弱的热量闪过,窗棂处冻结的旧油漆悄然融化。他轻轻一推,窗户应声而开。晚风带着凉意和城市的喧嚣涌了进来,吹动了沈墨额前的碎发。
“谢谢。”沈墨轻声说,面向窗外,深深吸了一口气。
两人一起简单收拾了一下。陆临渊动作利落地给枯萎的植物浇了水,沈墨则摸索着整理书架上的资料。大部分东西他们不准备带走,总部宿舍的生活用品已经很齐全。沈墨只是想回来看看,或者说,是某种形式上的告别。
在一个抽屉的底层,沈墨摸到了一个硬硬的笔记本。他拿出来,指尖抚过封面粗糙的纹理,神情有些恍惚。
“是什么?”陆临渊问。
“是我刚失明那段时间……写的日记。”沈墨的声音很轻,“用盲文写的。那时候……很不好。”
陆临渊的心微微揪紧。他能想象,一个曾经能“看见”无数未来可能的预言家,骤然失去视觉,坠入永恒的黑暗,该是何等的绝望与挣扎。他走到沈墨身边,没有出声,只是将手轻轻放在他的后背上,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沈墨沉默了片刻,然后将日记本放回了抽屉深处,关好。“不看了,”他转过身,面向陆临渊,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都过去了。”
现在的他,已经不需要从过去的痛苦中寻找力量了。因为现在,他拥有了更坚实的东西。
收拾停当,天色已彻底黑透。小区里灯火零星,比总部冷清许多。陆临渊拎起一个装了几本旧书和一个小盒子的帆布包,那是沈墨决定带走的全部。
“走吧。”沈墨说,主动伸出手。
陆临渊自然地握住他的手,牵着他走出公寓,锁好门。下楼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
坐进车里,暖气驱散了秋夜的寒意。沈墨抱着帆布包,像是抱着一段被封存的过去。车子缓缓驶出小区,重新汇入城市的车河。霓虹灯光透过车窗,在沈墨没有焦距的眼中投下流动的光影。
“饿了吗?”陆临渊问,“想在外面吃,还是回去我做?”
“回去吧。”沈墨靠向椅背,语气带着依赖的慵懒,“想吃你煮的面。”
“好。”
车子向着总部方向驶去。那个位于城南的、充满孤独回忆的小公寓,被远远抛在了身后。对于沈墨而言,那里是过去一段艰难岁月的见证。而此刻驶向的方向,那个有陆临渊在的地方,才是他真正的归途。
陆临渊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始终没有松开沈墨的手。指尖的金属指环在窗外掠过的灯光下偶尔反射出微光。
他们不再说话,车厢里流淌着舒缓的音乐和彼此安心的气息。未来或许还会有风雨,但只要携手同行,归途便永远有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