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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失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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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见白原地坐了一会儿,直直地望向速写本,但睫毛静止不动,黑眸里没有一丝焦点,显然是在发呆。
他忽然侧过头,视线投向桌角一面蒙尘的小镜子。片刻后,他神色微动,仿佛练习一般,唇角先牵起一道极淡的弧度,随后缓缓漾开,眉宇间的疏离感悄然化开,眼底被刻意晕染上几分暖意。
他拿着本子站起身,走之前又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神态温和自然,没有丝毫刻意做作的感觉,非常完美。
他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走廊里似乎有脚步声渐行渐远,不止一人,不过他没有去观察别人去向的意思。走到谢妄门前,林见白手伸到一半打算敲门——那扇门却悄无声息地从里面被拉开了。
谢妄站在门后,似乎毫不意外他的到来。看到是林见白,他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眼睛眯成两道月牙,什么也没问,只是侧身懒洋洋地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
林见白走了进去,目光迅速扫过整个房间。布局与他那间并无二致,只是床上被子团得乱七八糟,显然主人刚从里面钻出来。
“打扰你休息了?”林见白低声问道,都不需要刻意,那声音就自带一股柔和的意味。
“没——有——啊——”谢妄拖长了调子,随意地摆摆手,重又歪倒在自己的床铺上,仿佛浑身没骨头,“正躺着发呆数绵羊呢,这里的夜晚真是无聊得让人发指。找我有事?随便坐。”
这人倒也奇怪,前几天总一副睡不醒的模样,此刻倒显得精神奕奕。
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就只有窗边一张旧木椅。林见白走到椅前坐下,并没有直接透露速写本的真相。
“我刚才做了个梦。”他开口,指尖蹭过速写本的封皮,“印象很深刻,就凭着记忆把它画了下来。”
“哦?”谢妄闻言,像是被勾起了兴趣,从床上支起身子,趿拉着鞋凑到林见白身边,好奇地看向他手中的本子,“什么梦还需要画下来?给我瞧瞧。”
林见白翻开了那一页,将那幅充斥着恶心苍白人体的画面展现在他面前。
谢妄俯身仔细看了几秒,发出了一声拖长的、意味不明的感叹:“哇喔——”
“看出什么来了?”林见白盯着他的表情追问。
谢妄抬起头,一脸真诚地看向林见白,眨了眨眼:“见白你是做了个噩梦被吓到了想要跟我一起睡觉觉吗?”
睡……睡觉觉……
林见白:“……”
他面无表情地合上了速写本。
“哎呀别气,开个玩笑——”谢妄露出恶作剧得逞的表情,随即清了清嗓子,正色几分,“按王晓磊之前那梦来看,这副本偶尔会给点提示。你这梦说不定也是。还记得其他细节吗?”
“没有,很短。”林见白面不改色。
“那可惜了。”谢妄说道,“这画面保不齐之后真能见着。没有更多线索,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林见白点头:“明天务必小心。”
他们早已计划,次日要趁庙祝前往后山进行“换皮”仪式的时机,再去探一探那个山洞。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传来了几下清晰的敲门声。
林见白与谢妄对视一眼,默契地暂时搁置了这场对话,一起开门走了出去。
被敲响的是他们隔壁王晓磊的房门。
周广海正站在门口,看到他们两人从同一个房间出来,愣了一下,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我来看看晓磊,敲了半天没反应,估计是吓坏了,已经睡着了……”
他解释着,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语气带上一丝探究:“等等,你们俩怎么……从一个屋里出来?”
还没等林见白想出合理解释,周广海脸上迅速浮现出一种“我懂了”的恍然大悟表情,他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拍了拍谢妄的肩膀:“哦——明白了明白了。没事,年轻人嘛,我懂的,我懂的。”那眼神仿佛已经脑补了一出大戏。
林见白:……
“啊?懂什么了?细说细说!”谢妄瞬间来了兴致,唯恐天下不乱地笑嘻嘻追问。
谢妄懂不懂不确定,但是林见白可懂得很——在现实世界靠接稿谋生,他早已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委托。绘画题材包罗万象,遇到不甚了解的类型,他也会出于职业习惯去查阅资料、理解需求,其中自然不乏同性主题的作品,并且开始之后这类型的委托便一发不可收拾。
“没事,回去吧。”林见白懒得理会这突如其来的离谱误会,扔下冷冰冰的一句话。
“哦好,晚安~”谢妄乖巧。
二人刚想要转身回房,却听见周广海叫住了他们。
“等一下——”周广海声音压低,“跟你们说个事儿,就是……那个…小玥啊,她不对劲。刚刚我看到她主动拉着陈默出去了,陈默看着不情愿,但是居然乖乖走了!你们说奇不奇怪?平时也没见他们关系好——”
林见白顿了顿,点点头,随即回了自己房间,关门之前还听到谢妄乖乖地跟周广海道别。
清晨,稀薄的天光勉强驱散夜色,却带不走称骨村弥漫的压抑。
“啊——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薇薇安瘫在大厅的沙发上,发出痛苦的哀嚎,平时精心打理的发型现如今也有些凌乱,眼底挂着明显的乌青,“真的不想早起了!我要睡觉!”
“淡定,淡定啊。”周广海试图用粗犷的笑声提振士气,尽管他自己眼底也带着疲惫,“熬过去,就差最后一次称骨了!七天很快的!”
“我们……我们还是先去看看晓磊吧,”白玥轻声提议,眉头担忧地蹙起,“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一直没见他,我心里总有点不安。”
周广海点点头,神色也严肃起来:“确实得去看看。昨晚回来本想找他聊聊,但敲了半天门没反应,估计是吓坏了,早早睡下了。”
几人不再耽搁,一齐来到王晓磊紧闭的房门前。
“晓磊!王晓磊!起了吗?开开门,咱们聊聊!”周广海用力敲了敲门,声音尽量放得缓和。
门内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
“晓磊?听到应一声!”周广海加重了力道,敲门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突兀。
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啧。”一旁的谢妄显得有些不耐烦,轻轻推开周广海,“礼貌有用的话,要脚干嘛?”话音未落,他抬脚猛地一踹!
“砰!”
并不结实的门锁应声崩开,房门撞在墙上又弹回。
房间内的景象让所有人呼吸一窒——
空无一人。
“……没人?!”白玥惊得捂住了嘴巴,眼睛睁大。
房间内凌乱不堪。椅子翻倒在地,被子有一半拖落在地板上,皱成一团,仿佛主人是在挣扎或匆忙中被带离的。窗户紧闭着,插销完好。
“什么情况?晓磊呢?他人呢?!”周广海急得冲进房间四处张望,甚至弯腰看了看床底,“出啥事了?!难道……”
“那个老人……她是在骗我们?”薇薇安脸色发白,声音带着颤音,“她说不能称骨……难道……不去称骨才会出事?”
几人立刻在小楼内四处搜寻,呼喊着王晓磊的名字。但除了这个一片狼藉的房间,小楼内的其他地方一切如前,死寂得可怕,没有任何挣扎或入侵的痕迹,也没有王晓磊的影子。他就像是被这个诡异的村庄悄无声息地吞噬了。
“好了!别找了!”陈国栋深吸一口气,主动喊停了这无意义的搜寻,声音沉重而理智,“再找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他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是的,虽然这话听起来冰冷又残忍。
他们还需要去寻找线索,还需要想办法让剩下的人活下去。不能把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无限期地浪费在一个自己率先放弃了求生机会的人身上。
压抑的沉默笼罩了幸存者。
一行人怀着沉重的心情再次出发,目标直指后山。
在路上,他们的目光仍会不由自主地扫过路旁的草丛和屋舍的阴影,徒劳地希冀着能发现那个失踪少年的蛛丝马迹。
越靠近后山,空气越发阴冷潮湿,仿佛阳光刻意避开了这片区域。
“这里……好阴森啊,大白天的。”薇薇安走在队伍中间,搓着胳膊,声音发颤。
由谢妄与林见白走在最前面带路,凭借昨日的记忆寻找那个隐蔽的洞口。
拨开茂密的藤蔓,那个漆黑的洞口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如同巨兽张开的口器,散发着不祥的寒气。
鱼贯而入。
“这些——就是庙祝的备用皮?”薇薇安面色苍白,害怕地看着架子上的巨大玻璃罐。
林见白点点头,没有说话。
“分开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线索,千万别碰任何东西!”陈国栋压低声音嘱咐道。
几人分散开来,小心翼翼地在巨大的洞穴内移动,一时之间洞内只有压低的说话声与脚步声。
许久。
“这有本……”
突然!
“哐当——!”
一声刺耳的脆响在寂静的洞穴中炸开!声音来自一个无人靠近的角落——一个巨大的玻璃罐毫无征兆地自行倾倒、摔碎在地!粘稠浑浊的液体和一具苍白肿胀的物体猛地倾泻而出,溅了一地。
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浑身一僵,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如同触发了某种连锁反应!“哐啷!”“咔嚓——!”接二连三的玻璃罐开始挪动、倾倒!更多的液体和惨白的躯体滑落出来,暴露在空气中。
紧接着,更恐怖的一幕发生了——那些倒在地上的惨白尸体,突然开始剧烈地、不自然地抽搐!它们的关节发出“咔咔”的脆响,以一种完全违背生物常理的方式扭曲、颤动,像是被无形的线提拉着的木偶,挣扎着试图……站起来!
“跑!快跑!”周广海声嘶力竭地大吼。
众人惊恐万状,转身就朝着洞口狂奔!
可是,就在洞口的光亮处,一个干瘦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站在那里,彻底堵住了他们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