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旧录》幻想空间ITEA

2、生活伊始

　　经过她们的自我介绍，这两位女仆是双胞胎姐妹，同属于粉霞氏，姐姐叫明彩，妹妹叫明调。
　　两位女仆将少女们引回卧室，开始了最基础的生活指引。她们耐心演示了洗漱间的各项用途——如何开关水流，如何使用洁面与漱具，并含蓄地告知：“若有任何自然的急迫之感，都可在此处、于门扉关闭后安心解决。”
　　随后，她们取来了日常的衣物：柔软的棉质内衬、简洁的针织上衣与面料舒适的长裤。穿衣过程颇为顺利，直到明彩为紫发少女梳理长发之后，准备打理那九条蓬松的尾巴。
　　她的手刚刚触及最上面那条尾尖染紫的绒毛，一股微妙的预感便如电流般窜上脊背。
　　几乎同时，紫发少女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针刺到，她瞬间从床边弹开，敏捷地跳到一旁，九条尾巴应激地炸开。她转过身，紫晶般的眼眸紧缩，带着一种近乎野性的警惕，紧紧盯着明彩。
　　“冷静，大人，请冷静。”明彩立刻放下毛刷，双手做出安抚的姿态，声音柔和得像在哄劝幼崽，“只是梳理一下，让尾巴更蓬松好看。”
　　紫发少女胸膛微微起伏，眼中的凶狠渐渐褪去，被一种闯祸后的无措取代。她慢慢垂下炸毛的尾巴和耳朵，脸颊微红，声音细若蚊蚋：“……对不起。”
　　“没关系的。”明彩由衷地说，她见过太多类似的场景，“城堡里其他狐狸小时候都这样，您反应算轻的了。我大哥第一次被梳尾巴时，在我母亲手臂上留下了很深的牙印，差点就咬破了皮。”
　　“……小时候？”紫发少女捕捉到这个词，抬头看向明彩，眼中带着一丝困惑的探寻。
　　“是呀”明彩微笑着，用过来人的口吻解释，“对于我们狐族而言，尾巴是最敏感、最私密的地方之一，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被允许触碰和打理。这是一种本能般的戒备，等您再习惯一些就好了。”
　　这番话让紫发少女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我……难道真的还是个需要学习一切的……孩子吗？
　　而在金发少女那边，过程也同样曲折。当两位少女最终整理完毕，在女仆的陪伴下走出房门时，紫发少女看到明调正轻轻揉着手臂——上面有几道淡淡的红痕，像是被一只惊慌失措、忘了收起爪子的小猫给挠了一下。
　　纯白基调的廊道被黑色金属线条勾勒，穹顶垂落下的水晶灯饰与墙壁上简约的浮雕碰撞，融合着现代理性与中欧古典的韵律。
　　两位少女跟在她们后面，随着两位仆人的指引来到了餐厅。
　　踏入宽敞的餐厅，艾尔娜正推着银质餐车从一侧的电梯中走出，车轮滚过光洁的地板，发出细微的声响。
　　“时间恰好。”
　　她轻声说道，随即将餐车推上略高于地面的用餐区，停在一张铺着白色暗纹桌布的长方形餐桌旁。
　　餐厅内排列着数十张桌椅，多数空置且未铺桌布，显露出深色木质原本的沉静，昭示着此刻并非用餐高峰。
　　艾尔娜有条不紊地将餐车上的瓷碟与银制餐具一一摆放在桌面上。两位女仆为少女们拉开高背餐椅，待她们入座后，便安静地躬身退入幕后。
　　接着，艾尔娜取出两条洁白的方形餐巾。她先将一条展开，仔细垫在紫发少女腿上，随后又将另一条折成三角形，轻轻系在她的领口。
　　“为什么要戴这个？”紫发少女忍不住问道。脖子上柔软的布料让她感到莫名的别扭。
　　“享用酱汁和热汤时，总有意料之外的状况。”艾尔娜温和地解释，手上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黄发少女好奇地摸了摸自己颈间的餐巾，似乎觉得这陌生的装扮颇为新奇。
　　早餐被端了上来——是烤得酥香的麦饼，铺着细嫩的禽类肉丝，旁边搭配着沙拉酱、果酱和花生酱三种不同色泽的蘸酱，以及一碗热气腾腾、内容丰富的蔬菜杂烩汤。
　　事实证明，艾尔娜的担忧并非多余。紫发少女试图将酱料抹上麦饼时，手腕显得些微僵硬；舀起热汤时，动作也带着初学者的迟疑，几滴汤汁险些从勺边滑落。尽管食物并未真正溅到身上，但那略显笨拙的姿态和小心翼翼的神情，已然印证了艾尔娜的先见之明——她们确实需要被如此细致地照料。
　　紫发少女在又一次差点碰倒酱料碟后，动作顿住了。她瞥了一眼自己胸前洁白的三角餐巾和腿上铺得平整的方巾，一种微妙的窘迫感浮上心头，终于不再试图争辩，只是默默地、更加小心地继续用餐。
　　待到餐盘基本见底，艾尔娜示意女仆撤下餐具。她看着眼前两位满足中仍带着懵懂的少女，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神情也随之转为温和的郑重。
　　“早餐已经用完了。”她缓缓开口，声音放缓了些，“现在，我想问一件事，你们……还记得多少过去的事情？”
　　在方才用餐的间隙，紫发少女的思绪就曾不受控制地飘向那片记忆的深渊。然而，每一次试图捕捉什么，都只留下更深的虚妄与空白。
　　“……过去……想不起来了。”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方才因食物而产生的些微暖意，似乎也随着这个答案冷却下去。
　　黄发少女也放下了擦嘴的餐巾，断断续续地附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艾尔娜沉默片刻，目光在两位少女空茫的脸上缓缓扫过。记忆、常识、经验的概念在她的思考内环绕，她心中念头飞转，已有了几分推测，但声音依旧放得轻缓，像是怕惊扰了初生的雏鸟：
　　“那么……你们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名字……”
　　紫发少女怔住了。她竟连自己是谁都无法回答。一种荒谬感油然而生：“既然你知道我们，为何连我们的名字也不知道？”
　　“关于神明的事迹，皆是通过传说代代口耳相传”艾尔娜的语气平静而包容，“而在所有流传的版本中，都未曾提及神的名讳。”
　　黄发少女眨了眨眼：“那我们以前……就没有名字吗？”
　　“如果不介意的话”艾尔娜的语调重新变得轻快，“我们可以为你们取名字。”
　　“真的吗？”黄发少女的眼中瞬间被点亮。
　　“当然。”艾尔娜温和地注视着她们，“一个崭新的名字，也意味着一个崭新的开始。我想，这会是件很有意义的事。”
　　她说着，自然地侧身，引导着两位少女跟上她的脚步，一同离开了房间，步入一条宽阔的走廊。廊壁是柔和的米白色，拱形窗仍可看到刚刚的餐厅内，脚下厚实的地毯吸收了脚步声，营造出一种静谧的氛围。她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城堡内的医务室。
　　一边缓步前行，艾尔娜一边侧过头，看着身旁两位少女眼中挥之不去的纯粹茫然，语气放得更轻柔了些，尝试用更具体的方式解释：“或许说得更简单些，名字……就像是把他和你区分开来的第一个标记。”她说着，手势轻柔地先指向好奇张望的黄发少女，随后目光落在沉静的紫发少女身上，“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个独属于你们的、最初的标记。”
　　她尝试着提出建议，语气温和，带着商量的口吻：“我看过很多古老的记载，有一些很好的字……比如，‘琳’，代表着森林，充满了生机；‘晞’，是清晨的阳光，意味着希望和开端。”
　　金发少女听得似懂非懂，但“森林”、“阳光”和“希望”这些词汇带来的暖意，让她本能地感到亲近。她小声重复着：“琳……晞？”随即脸上绽开一个明亮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喜欢。
　　艾尔娜微笑着回应了她，然后看向更为沉静的紫发少女，继续说道：“至于你……‘紫’，是一种很高贵、很独特的颜色，正配你的发色。而‘凌’字”她顿了顿，目光温和地扫过紫发少女下意识护着金发少女的姿态，斟酌地说，“它带着一种不畏艰难的气度，就像……就像你本能地会挡在她身前一样。”
　　“紫……凌……”
　　紫发少女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她并不完全理解这些字深刻的含义，但“独特”、“不畏艰难”、“挡在她身前”这些模糊的概念，却奇异地与她醒来后最强烈的本能——保护身旁这个金发的“妹妹”——产生了共鸣。
　　她没有立刻回应，而是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琳晞，像是在寻求某种确认。
　　而已经迫不及待接受新名字的琳晞，立刻用行动给出了回答。她欢喜地拉住紫发少女的手，眼睛亮晶晶地，带着全然的依赖和雀跃，清脆地喊出了那个崭新的名字：
　　“紫凌！”
　　被这声呼唤击中，紫凌微微一怔，随即，那片萦绕在她紫色星云眸中的迷雾，仿佛被这道充满活力的声音驱散了些许。这个名字，因为身边这个人的呼唤和认同，仿佛被注入了真实的意义。
　　艾尔娜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眼中含着一种了然的温和。她等到那初获名字的微光在紫凌眼中稍稍安定，才再次开口，声音放得更加轻柔，仿佛怕惊扰这份刚刚建立的联结。
　　“不过”艾尔娜的语气变得更加柔和，像是要讲述一个古老的常识，“只有一个‘名’是不够完整的。按照流传下来的传统，一个完整的称呼，应该在‘名’之后，还有一个‘姓’。”
　　“姓？”琳晞歪着头，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字眼。
　　“是的。”艾尔娜耐心地解释，“在古老的传说里，姓名相连，代表着‘以名为始，以姓为根’。而‘姓氏’，则象征着一个人的根源与传承，提醒我们不忘所来。有名有姓，才共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人’。”
　　她看着两位少女眼中纯粹的茫然，继续用最浅白的方式说道：“姓氏，通常是家族血脉相传的标记。比如明彩和明调，她们就同属于‘粉霞’一族。”
　　家族。
　　这个词让紫凌微微一怔。她看向身旁的女仆，意识到她们拥有共同的归属，而自己和琳晞……
　　“那我们……”紫凌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认真，“我们的‘姓’是什么？”
　　艾尔娜的目光温和而深邃，她清晰地宣告：
　　“歆珩。”
　　“‘歆’如天地间美妙的旋律，‘珩’是永恒且平衡的玉石。这是一个专为你们而创的姓氏，不属于任何凡俗的家族，因为它所代表的，是你们独一无二的彼此，与你们即将开始的——崭新的根本。”
　　“琳晞·歆珩。”
　　“紫凌·歆珩。”
　　她们轻声念诵着这完整的名字。一种奇异的安定感悄然滋生，这个名字，仿佛为她们那片空白的内心，注入了第一缕确切的形状。
　　而那形状，清晰地勾勒出了她与琳晞之间的羁绊。
　　这新生的牵绊所带来的些微安定感并未持续太久，艾尔娜便以温和却不容商量的态度，引领着她们穿过城堡肃穆的回廊，回廊之上最大的三个大字便是“医疗区”。
　　“一些常规检查，为了确保你们的健康。”艾尔娜简单地解释道，随后一系列对于她们而言全然陌生的程序便展开了。身高154厘米、体重46公斤、视力5.4……紫凌全程都带着沉默的警惕，而琳晞则更多是懵懂的好奇。
　　随后，她们被引导至一台结构奇异的金属仪器前。
　　“放松，只是需要看看内部情况。”艾尔娜操作着设备。
　　当影像呈现在屏幕上时，艾尔娜专业而平静的目光扫过那些灰度图像。然而，在某个瞬间，她的视线有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停顿，指尖在控制板上悬停了半秒。
　　这个是？
　　一个纯粹的疑问在她心底闪过。影像中呈现的某种细微结构，与她认知中的常规模板存在一丝难以言喻的差异。她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只是不动声色地记录下这个细节，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噪点。
　　“基础状况良好。”她合上记录本，语气如常，“更详细的血液分析会安排在晚刻进行。”
　　完成所有检查后，艾尔娜并未带她们去任何喧闹的场所，而是直接看向了候在一旁的明彩与明调。“之后一段时间，由她们负责照顾你们的日常起居。”她说着，便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紫凌叫住了她，紫色的眼眸中带着刚获得名字后、对自身处境更清晰的审视，“你现在，要去做什么？”琳晞也紧紧靠着她，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里充满了同样的疑问。
　　艾尔娜停下脚步，回身看着她们。或许是因为那个意外的发现，让她觉得需要更多时间独自研判，她的解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回避：“有一些积压的事务必须立刻处理。在此之前”
　　她将目光转向不久前被叫来的明彩和明调，语气转为吩咐，“带她们熟悉一下城堡的环境，尤其是常去的生活区域。”
　　言罢，她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步伐干脆。
　　艾尔娜的离开，立刻让周遭的环境显得空旷而陌生起来。紫凌和琳晞站在原地，刚刚获得名字所建立起的微小坐标系，似乎又有些动摇。
　　明调见状，立刻走上前，她没有贸然触碰，只是微微弯下腰，让自己的视线与她们持平，声音放得格外柔和：“初次来到这么大的地方，会感到不安是很正常的。别担心，我和明彩会一直陪着你们。”她的笑容温暖，带着一种能让人安心的力量。
　　明彩也走到琳晞身侧，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语气轻快地说：“对啊，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家嘛，就是要慢慢探索才有趣！”她伸出手，热情地指向长廊深处，“我们先从认识餐厅、书房和花园这些好玩的地方开始，好不好？说不定还会路过点心厨房哦。”
　　琳晞听着，眼睛里闪过一丝好奇的光芒，下意识地朝紫凌靠了靠，小声问：“紫凌，我们去看看吗？”
　　紫凌沉默地看了看身边明显被勾起兴趣的琳晞，又看向两位笑容真诚、毫无压迫感的女仆。她们的目光里只有善意和耐心的等待。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些，她感受到的并非被移交的冷漠，而是一种更具温度的接纳。
　　她最终轻轻回握住琳晞的手，对着明彩和明调，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麻烦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