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世缘》汀卿

7、墨谷风起凝云生

　　从黑瘴山脉返回墨颜谷的路，走得格外漫长。

　　萧言旭虽借着清心玉珏压制了蚀心魇，可神魂受创加上灵力耗损过巨，一路上时常会陷入短暂的失神。顾卿尘便放缓了脚步，大半时间都扶着他，指尖贴着他微凉的手腕，源源不断地渡去一缕缕温和的光明灵力——他的光明灵根虽不及萧言旭纯粹，却胜在与师尊灵根同源，能最大限度地减轻萧言旭体内的灵力震荡。

　　沿途的草木渐渐染上了秋意，枫叶红得似火，落在两人肩头。顾卿尘看着身侧萧言旭苍白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往日里温润挺拔的身影，此刻竟透着几分易碎的脆弱。

　　一百零一次重生，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萧言旭。

　　从前的师尊，是墨颜谷的定海神针，是修真界人人敬仰的光，永远沉稳、强大，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压垮他。可这一次，蚀心魇的侵蚀，让那层无坚不摧的外壳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内里不为人知的疲惫与脆弱。

　　顾卿尘的指尖微微收紧，扶着萧言旭的力道又稳了几分。

　　他心中那份深埋的情愫，如同雨后疯长的藤蔓，早已缠绕得他喘不过气。可他不敢表露，甚至连多看一眼都要小心翼翼。师徒的名分，正邪的界限，还有那一百次轮回的惨痛教训，都像一道道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困住。

　　“在想什么？”

　　萧言旭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刚从失神中挣脱的沙哑。他侧过头，目光落在顾卿尘脸上，那双清澈的眼眸里，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迷茫，却很快被温柔取代。

　　顾卿尘心头一跳，连忙收回思绪，垂眸道：“弟子在想，回到谷中后，师尊需好生静养，宗门事务，弟子会多分担一些。”

　　萧言旭轻笑一声，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指尖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烫得顾卿尘心尖一颤。“好，有你在，为师放心。”

　　这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顾卿尘的眼眶微微发热。

　　他这一百零一次的挣扎与守护，所求的，不就是这一句“放心”吗？

　　两人一路无话，却默契十足。傍晚时分，终于望见了墨颜谷那熟悉的山门。守山弟子见他们回来，连忙迎了上来，看到萧言旭脸色苍白，神色顿时变得紧张：“谷主，大师兄，你们没事吧？”

　　“无妨。”萧言旭摆了摆手，声音虽轻，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通知下去，今日起，我在揽月轩闭关静养，若无要事，不得打扰。”

　　“是！”守山弟子连忙应声，转身飞快地去传令了。

　　顾卿尘扶着萧言旭径直回了揽月轩。刚踏入庭院，就见几位须发皆白的长老早已等候在那里，为首的正是墨颜谷的大长老，也是萧言旭的师叔，修为深不可测，平日里很少过问宗门事务，今日却亲自来了。

　　几位长老见到萧言旭，纷纷上前见礼，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色和顾卿尘身上的血迹上，眼中满是担忧。

　　“言旭，你这是怎么了？”大长老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听闻你二人再次去了黑瘴山脉，还斩杀了血影魔君的残魂？”

　　“劳师叔挂心，”萧言旭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只是灵力耗损过巨，并无大碍，闭关几日便可恢复。”

　　他刻意隐瞒了蚀心魇的事情。蚀心魇太过诡异，若是消息传开，不仅会引起谷中弟子的恐慌，恐怕还会被其他宗门趁机利用，对墨颜谷不利。

　　大长老显然不信，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扫过萧言旭，又看向顾卿尘：“卿尘，你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万魔窟的封印为何会被破开？你二人在黑瘴山脉，究竟遭遇了什么？”

　　顾卿尘心中一凛，大长老修为高深，洞察力惊人，想必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刚想开口，却被萧言旭打断了。

　　“师叔，此事说来话长，”萧言旭语气平静，“万魔窟的封印是我让卿尘破开的，血影魔君的残魂藏有一件对我至关重要的宝物，不得不去取。至于我身上的伤，确实是与魔蛟缠斗所致，并无其他隐情。”

　　他的话滴水不漏，既解释了破开封印的缘由，又掩盖了蚀心魇的隐患。

　　大长老盯着他看了许久，见他神色坦然，不似作伪，才缓缓点了点头，却依旧叮嘱道：“你是墨颜谷的谷主，万不可再这般冒险。如今修真界暗流涌动，不少宗门都在蠢蠢欲动，你若出事，墨颜谷该怎么办？”

　　“师叔教训的是，弟子谨记。”萧言旭躬身应道。

　　几位长老又叮嘱了几句，见萧言旭神色倦怠，便不再多留，纷纷告辞离开。临走时，大长老深深地看了顾卿尘一眼，眼神复杂，似有深意。

　　顾卿尘心中一紧，总觉得大长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庭院里恢复了安静，萧言旭再也支撑不住，身形踉跄了一下。顾卿尘连忙扶住他，将他扶进卧室，安置在软榻上。

　　“师尊，你先歇息，弟子去给你熬药。”顾卿尘说道。

　　萧言旭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一丝依赖：“不用，你陪我坐一会儿就好。”

　　顾卿尘心中一暖，在软榻边坐下，任由萧言旭握着他的手。萧言旭的指尖微凉，微微用力，像是在抓住什么救命稻草。

　　“卿尘，”萧言旭轻声开口，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几分迷茫，“你说，我会不会真的像血影魔君说的那样，堕入魔道？”

　　这是他第一次流露出这般脆弱的情绪。

　　顾卿尘心中一疼，连忙摇头：“不会的，师尊。蚀心魇已经被压制了，血影魔君的残魂也已经消散，你不会有事的。”

　　“可我总觉得，那东西还在我身体里，”萧言旭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它在我睡着的时候，在我失神的时候，悄悄地啃噬我的神魂。我甚至……有时候会分不清自己是谁，会想要伤害身边的人。”

　　尤其是你。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却死死地憋在心里，让他无比痛苦。

　　顾卿尘看着他眼中的恐惧，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覆盖在萧言旭的手背上，语气坚定：“师尊，有我在。不管发生什么事，弟子都会在你身边，绝不会让你堕入魔道。”

　　这是他的承诺，也是他跨越一百零一次重生，唯一不变的执念。

　　萧言旭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了不少。他反握住顾卿尘的手，两人的手掌紧紧相握，温暖的温度相互传递，驱散了彼此心中的寒意。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揽月轩的灯火摇曳，映照着两人相握的身影，静谧而温馨。

　　接下来的几日，萧言旭在揽月轩闭关静养，顾卿尘则全权接手了墨颜谷的大小事务。他本就是墨颜谷的大师兄，能力出众，又跟着萧言旭处理过不少宗门事务，如今接手起来，倒是得心应手。

　　只是，他渐渐发现，谷中似乎有些不对劲。

　　先是有弟子禀报，后山的灵田遭到了不明势力的破坏，种植的灵药被毁了大半；接着，又有巡逻弟子在谷外发现了几具魔修的尸体，死状诡异，不像是正道修士所为；更让人心悸的是，有几位内门弟子，在修炼时突然走火入魔，神魂受损，被送往静心堂救治。

　　这些事情，单独看似乎只是偶然，可串联起来，却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顾卿尘心中警惕起来。他怀疑，这些事情，很可能与血影魔君背后的势力有关。血影魔君虽然死了，但他背后的人，显然还没有放弃。

　　他派人仔细调查，却没有找到任何线索。破坏灵田的人手法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魔修的尸体上，只残留着一股极其微弱的魔气，根本无法追踪来源；而走火入魔的弟子，更是查不出任何异常，仿佛只是修炼不当所致。

　　调查陷入了僵局。

　　这日，顾卿尘处理完宗门事务，正准备去揽月轩看望萧言旭，却被大长老的弟子拦住了。

　　“大师兄，大长老有请。”

　　顾卿尘心中一动，跟着那名弟子去了大长老的居所——松鹤堂。

　　松鹤堂位于墨颜谷的东侧，周围种满了青松和白鹤，环境清幽。大长老正坐在庭院的石桌旁品茶，见顾卿尘来了，指了指对面的石凳：“坐吧。”

　　顾卿尘躬身行礼，在石凳上坐下。

　　“最近谷中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大长老开门见山，语气凝重。

　　“弟子知道。”顾卿尘点头，“弟子已经派人调查，只是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不是查不到，是对方隐藏得太深。”大长老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而且，这些事情，恐怕与言旭有关。”

　　顾卿尘心中一凛：“大长老的意思是……”

　　“言旭这次从黑瘴山脉回来，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只是灵力耗损，可我能感觉到，他体内有一股极其隐晦的邪煞之气。”大长老缓缓开口，“那气息，与走火入魔的弟子身上残留的气息，有几分相似。”

　　顾卿尘的心跳瞬间加快。大长老果然察觉到了。

　　“大长老，师尊他……”

　　“你不用瞒着我。”大长老打断他的话，“言旭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性子，我最清楚。他若是没有遇到天大的麻烦，绝不会瞒着我。那邪煞之气，是不是蚀心魇？”

　　顾卿尘愣住了，没想到大长老竟然知道蚀心魇。

　　见他默认，大长老叹了口气：“果然是这样。蚀心魇乃是上古凶邪，一旦沾染，极易堕入魔道。当年，言旭的师尊，也就是你的师公，就是为了封印一只蚀心魇，才修为尽失，郁郁而终。”

　　顾卿尘心中巨震。他竟然不知道，师公的死，与蚀心魇有关。

　　“这件事，在墨颜谷是禁忌，很少有人知道。”大长老语气沉重，“言旭想必是怕引起恐慌，才选择隐瞒。可他不知道，那蚀心魇背后，牵扯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什么阴谋？”顾卿尘连忙问道。

　　“当年封印蚀心魇的，并非只有你师公一人，还有几位来自其他宗门的大能。”大长老缓缓说道，“可后来，那些大能都相继陨落，死状与你师公相似，都是神魂被蚀心魇侵蚀，最终堕入魔道，被正道修士斩杀。我一直怀疑，这背后有一个神秘的组织在操控，他们以蚀心魇为引，猎杀修真界的顶尖修士，削弱正道的实力。”

　　顾卿尘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

　　如果大长老说的是真的，那师尊这次被种下蚀心魇，就不是血影魔君的个人恩怨那么简单，而是那个神秘组织的阴谋！

　　“血影魔君，很可能就是那个组织的一员。”大长老继续说道，“他接近言旭，就是为了将蚀心魇植入言旭体内。如今他死了，那个组织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谷中最近发生的事情，恐怕就是他们的试探。”

　　顾卿尘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他一直以为，解决了血影魔君，就解决了所有问题。没想到，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如此庞大而神秘的敌人。

　　“大长老，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顾卿尘问道。

　　“此事不能声张，”大长老沉声道，“我们只能暗中调查。言旭现在的情况，不宜再受刺激，你要看好他，不能让他知道这些事情，以免他心神动荡，让蚀心魇有机可乘。”

　　“弟子明白。”顾卿尘点头。

　　“另外，”大长老看着他，语气郑重，“你的双灵根，一暗一明，正好克制蚀心魇。日后，你要多陪在言旭身边，用你的光明灵根帮他净化神魂，用暗灵根探查他体内魔念的动向。墨颜谷，还有言旭，以后就拜托你了。”

　　顾卿尘心中一暖，郑重地躬身行礼：“弟子定不辱使命。”

　　离开松鹤堂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顾卿尘心中沉甸甸的，大长老的话，让他意识到，这场危机，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他没有立刻去揽月轩，而是转身去了静心堂。那几位走火入魔的弟子还在那里救治，他想亲自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静心堂内弥漫着浓郁的药香，几位医师正在为弟子们施针。顾卿尘走到床边，仔细观察着一名昏迷的弟子。那名弟子面色狰狞，周身萦绕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黑色魔气，与萧言旭体内的蚀心魇气息，果然有几分相似。

　　顾卿尘伸出手，一缕微弱的光明灵根缓缓注入那名弟子体内。刚一接触，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抗拒之力，与他在萧言旭体内感受到的蚀心魇的气息，如出一辙。

　　果然是同一个源头！

　　顾卿尘心中确定了。

　　就在这时，那名弟子突然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猩红，猛地朝着顾卿尘扑了过来，口中嘶吼着：“杀了你！杀了你！”

　　顾卿尘早有防备，侧身避开，同时抬手一掌，拍在那名弟子的后心。一股温和的灵力涌入，那名弟子身体一僵，再次倒了下去，昏迷过去。

　　“大师兄，小心！”旁边的医师连忙说道。

　　“无妨。”顾卿尘摇了摇头，看着那名弟子，眉头紧锁，“他体内的魔气，很顽固。”

　　“是啊，”一位年长的医师叹了口气，“我们用了不少净化魔气的丹药和功法，都只能暂时压制，无法彻底清除。这些弟子，恐怕……”

　　顾卿尘心中一沉。连普通弟子体内的魔气都如此顽固，更何况是师尊体内的蚀心魇。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清心玉珏，放在那名弟子的眉心。清心玉珏散发出淡淡的莹白光芒，缓缓渗入弟子体内。很快，那名弟子周身的魔气就消散了不少，脸色也缓和了一些。

　　“有用！”医师们惊喜地说道。

　　顾卿尘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清心玉珏的力量有限，用在普通弟子身上尚且可以，可想要彻底清除萧言旭体内的蚀心魇，远远不够。

　　而且，他总觉得，清心玉珏的光芒，似乎比之前黯淡了一些。

　　顾卿尘收起清心玉珏，转身离开了静心堂。他必须尽快找到那个神秘组织，只有找到他们的老巢，毁掉蚀心魇的源头，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回到揽月轩时，萧言旭已经结束了闭关，正坐在庭院的石桌旁等他。

　　月光洒在他身上，白衣胜雪，长发披肩，看起来比之前精神了不少。看到顾卿尘回来，他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回来了？”

　　“嗯。”顾卿尘走上前，在他对面坐下，“师尊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萧言旭点点头，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关切，“你今日去了哪里？神色这么凝重。”

　　顾卿尘心中一动，师尊的洞察力还是这么敏锐。他不想让萧言旭担心，便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处理了一些宗门事务，有些累了。”

　　萧言旭显然不信，却没有追问，只是从桌上拿起一杯温茶，推到他面前：“喝点茶，歇歇吧。”

　　顾卿尘接过茶杯，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驱散了心中的几分寒意。

　　两人坐在庭院中，静静地看着月光，谁也没有说话。可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

　　萧言旭时不时地看向顾卿尘，眼神温柔而复杂。他体内的蚀心魇被压制后，那些被魔念掩盖的情愫，如同冲破闸门的洪水，汹涌而出。他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顾卿尘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师徒之情。

　　可他不敢说。

　　他是师尊，是谷主，他不能毁了顾卿尘的前程，更不能让墨颜谷蒙羞。

　　而顾卿尘，也感受到了萧言旭的目光。他心中既甜蜜，又苦涩。他知道师尊对他不一样，可这份不一样，终究只能藏在心底。

　　“卿尘，”萧言旭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明日，陪我去一趟忘川崖吧。”

　　“忘川崖？”顾卿尘愣住了。

　　忘川崖位于墨颜谷的最西侧，是一处悬崖峭壁，下面是万丈深渊，传说那里连接着忘川，能让人忘却一切烦恼。只是那里灵气稀薄，魔气较重，平日里很少有人去。

　　“嗯，”萧言旭点头，眼中带着一丝向往，“我想去那里看看，或许，能让心境平静一些。”

　　顾卿尘心中一疼，他知道，师尊是被蚀心魇折磨得心烦意乱，才想去忘川崖散心。他连忙点头：“好，弟子陪你去。”

　　萧言旭笑了笑，眼中的阴霾散去了不少。

　　第二日一早，两人便动身前往忘川崖。

　　忘川崖的景色，远比想象中要苍凉。悬崖边的草木都带着几分枯黄，狂风呼啸，卷起碎石，朝着深渊坠落。站在崖边，能感受到一股来自深渊的阴冷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萧言旭走到崖边，望着下方翻滚的云雾，神色平静。顾卿尘站在他身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这里魔气较重，他怕会对萧言旭体内的蚀心魇造成刺激。

　　“卿尘，你说，人真的能忘却烦恼吗？”萧言旭轻声问道，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

　　顾卿尘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的侧脸，认真地说道：“不能。但我们可以选择面对。”

　　萧言旭侧过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你说得对。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伸出手，想要像往常一样拍拍顾卿尘的肩膀，可指尖刚抬起，却突然顿住了。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空洞，周身的气息也骤然变冷，一股熟悉的阴冷魔气，再次从他体内散发出来。

　　“师尊！”顾卿尘心中一惊，连忙喊道。

　　萧言旭猛地回过神，眼中的空洞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和自责。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远离了顾卿尘，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我刚才，又失控了。”

　　蚀心魇，竟然在忘川崖的魔气刺激下，再次躁动起来！

　　顾卿尘心中一沉，连忙取出清心玉珏，递到他面前：“师尊，快握住它！”

　　萧言旭接过清心玉珏，温润的触感传来，体内的魔念才渐渐平复下去。他看着顾卿尘，眼中满是疲惫：“看来，我还是太天真了。这蚀心魇，根本不是靠静心就能压制的。”

　　“师尊，别灰心。”顾卿尘安慰道，“我们已经找到了线索，只要找到那个神秘组织，就能彻底清除蚀心魇。”

　　他没有说出大长老的猜测，只是含糊地提了一句。

　　萧言旭看着他，突然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自嘲：“其实，我都知道。”

　　顾卿尘心中一怔：“师尊，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谷中发生的事情，知道那些弟子走火入魔，知道背后有势力在针对我。”萧言旭缓缓说道，“我也知道，大长老找过你。你们以为我闭关，什么都不知道，可我毕竟是墨颜谷的谷主，谷中的一举一动，怎么可能瞒得过我。”

　　顾卿尘愣住了，他没想到，萧言旭竟然什么都知道。

　　“我只是不想让你们担心，”萧言旭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蚀心魇的事情，牵扯太大，我不想让你也卷进来。你还年轻，前途无量，不该被我拖累。”

　　“师尊！”顾卿尘打断他的话，眼中满是坚定，“弟子从来没有觉得被拖累。从十五岁拜师那天起，弟子的命，就和师尊，和墨颜谷紧紧绑在一起了。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弟子都会陪着你，不离不弃。”

　　这句话，他憋了太久，终于说了出来。

　　萧言旭浑身一震，猛地看向顾卿尘。顾卿尘的眼中，满是真挚和坚定，没有丝毫犹豫。那浓烈的情感，如同火焰般，灼烧着他的心神。

　　他心中的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萧言旭走上前，一把将顾卿尘紧紧地抱在怀里。

　　温暖的怀抱，带着熟悉的檀香气息，将顾卿尘牢牢包裹。顾卿尘的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反手抱住了萧言旭的腰。

　　积攒了一百零一次轮回的爱恋，跨越了师徒名分的禁忌，在这狂风呼啸的忘川崖上，终于再也无法隐藏。

　　“卿尘，”萧言旭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贴着他的耳畔，轻声说道，“我心悦你。”

　　顾卿尘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他等这句话，等了一百零一次重生。

　　从少年时的懵懂暗恋，到一次次看着萧言旭魔化、死亡，再到这一世的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他从未奢望过，这句话会从萧言旭口中说出来。

　　“师尊……”顾卿尘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紧紧地抱着萧言旭，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萧言旭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眼中也泛起了泪光。

　　他知道，这句话一旦说出口，他们将面临怎样的非议和危险。师徒相恋，是修真界的大忌，一旦传出去，他们会成为众矢之的，墨颜谷也会因此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他不在乎了。

　　经历了蚀心魇的折磨，经历了生死的考验，他才明白，什么宗门规矩，什么世俗眼光，都比不上眼前这个人重要。

　　只要能和卿尘在一起，就算是堕入魔道，就算是身败名裂，他也心甘情愿。

　　狂风依旧在呼啸，可两人的心中，却充满了温暖。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突然从顾卿尘的心底升起。

　　他的暗灵根瞬间爆发，察觉到几道强悍的气息，正朝着忘川崖快速逼近！

　　“有人！”顾卿尘猛地推开萧言旭，警惕地看向远处，“师尊，我们被包围了！”

　　萧言旭也瞬间收敛了情绪，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握紧了手中的启明剑，清心玉珏的光芒在他掌心闪烁。

　　很快，几道身影出现在了忘川崖的入口处，为首的是一名身着黑袍的老者，面容枯槁，眼中闪烁着幽绿的光芒，周身散发着浓郁的魔气，修为赫然是渡劫初期！

　　“萧言旭，顾卿尘，我们终于见面了。”黑袍老者的声音沙哑难听，带着一丝戏谑，“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墨颜谷谷主，竟然和自己的弟子在这里谈情说爱，真是令人作呕。”

　　顾卿尘心中一凛，此人，定然就是那个神秘组织的人！

　　“你是谁？”萧言旭冷声问道，周身的光明灵力瞬间爆发，与黑袍老者的魔气对峙起来。

　　“老夫是谁，你不必知道。”黑袍老者轻笑一声，“你只需要知道，今日，你们师徒二人，都要死在这里。蚀心魇在你体内已经扎根，只要取了你的神魂，老夫就能炼制出更强大的魔器，到时候，整个修真界，都将是老夫的囊中之物！”

　　他身后的几名黑衣人，也纷纷祭出武器，朝着萧言旭和顾卿尘围了过来。

　　顾卿尘握紧了尘心剑，挡在萧言旭身前：“师尊，你体内的魔念还不稳定，这些人交给我，你尽快恢复灵力！”

　　“不行，”萧言旭拉住他，“他们修为太高，你不是对手。我们一起联手。”

　　黑袍老者见状，笑得更加放肆：“真是感人的师徒情深。可惜，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徒劳。动手！”

　　随着他一声令下，几名黑衣人同时出手，浓郁的魔气如同潮水般涌来，将整个忘川崖都笼罩其中。

　　萧言旭和顾卿尘对视一眼，同时祭出武器，迎了上去。

　　光明灵力与黑色魔气在悬崖边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剑光交错，魔气弥漫，一场生死大战，就此展开。

　　顾卿尘的双灵根全力运转，一黑一白两道剑气交织，斩杀着袭来的黑衣人。他的修为虽然只是化神中期，可在暗灵根的隐匿和光明灵根的净化加持下，竟然也能与元婴期的黑衣人周旋。

　　萧言旭则与黑袍老者缠斗在一起。启明剑的光芒耀眼夺目，不断压制着黑袍老者的魔气。可他体内的蚀心魇，在浓郁魔气的刺激下，再次躁动起来，让他的灵力运转变得滞涩，时不时地会陷入短暂的失神。

　　“哈哈哈！萧言旭，你已经不行了！”黑袍老者看出了他的破绽，大笑道，“乖乖束手就擒，老夫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萧言旭怒吼一声，强行压制住体内的魔念，启明剑再次劈出一道巨大的光剑，朝着黑袍老者斩去。

　　可就在这时，他体内的蚀心魇突然爆发，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的动作慢了半拍。

　　黑袍老者抓住这个机会，手中凝聚出一颗黑色的魔珠，狠狠朝着萧言旭砸去！

　　“师尊！小心！”顾卿尘心中大惊，想要冲过去阻拦，却被一名黑衣人缠住，根本无法脱身。

　　魔珠带着浓郁的魔气，瞬间击中了萧言旭的胸口。

　　“噗！”

　　萧言旭喷出一大口鲜血，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崖边，手中的启明剑也脱手而出。清心玉珏从他掌心滑落，滚到了顾卿尘的脚边。

　　“师尊！”顾卿尘目眦欲裂，眼中闪过一丝猩红，体内的灵力瞬间暴走。

　　他猛地挣脱黑衣人的束缚，手中的尘心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剑斩杀了那名黑衣人，然后疯了一般朝着萧言旭冲去。

　　黑袍老者见状，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抬手一掌，朝着顾卿尘的后背拍去。

　　顾卿尘只顾着萧言旭，根本没有察觉到身后的攻击。

　　“卿尘！小心！”萧言旭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顾卿尘腰间的尘心剑突然自行飞起，挡住了黑袍老者的一掌。同时，他脚下的清心玉珏也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将他和萧言旭笼罩其中。

　　黑袍老者的攻击被挡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这两件法器，竟然有如此灵性。”

　　顾卿尘趁机冲到萧言旭身边，将他扶起。萧言旭的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胸口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沾染了顾卿尘的衣衫。

　　“师尊，你撑住！”顾卿尘哽咽着，将清心玉珏塞进他手中，同时渡去大量的光明灵力。

　　萧言旭看着他，眼中满是不舍和愧疚：“卿尘，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别说了！”顾卿尘打断他，“我们一定能活下去！”

　　黑袍老者缓缓走上前，看着两人，眼中满是戏谑：“现在，你们还有什么遗言吗？”

　　顾卿尘将萧言旭护在身后，握紧了尘心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今日他们很难脱身。

　　他看向萧言旭，眼中满是温柔：“师尊，能和你并肩作战，弟子此生，无憾了。”

　　萧言旭看着他，眼中也泛起了泪光。他握紧了清心玉珏，体内的光明灵力再次爆发，与顾卿尘的灵力交织在一起。

　　“好，那我们就一起，战死在这里！”

　　两人背靠背站着，周身的灵力交织，形成一道巨大的光罩，迎着黑袍老者的攻击，冲了上去。

　　狂风呼啸，卷起他们的衣袂，也卷起了漫天的杀意。

　　忘川崖上，剑光闪烁，魔气弥漫。

　　这场跨越了生死轮回的爱恋，这场关乎着墨颜谷存亡的战斗，终于迎来了最惨烈的对决。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身后的深渊中，一双猩红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