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世缘》汀卿

5、心魔暗生情难匿

　　流光划破天际，带着暖意的风卷着墨颜谷特有的草木清香，拂过萧言旭的衣袂。他怀中的顾卿尘气息微弱，额角的碎发被冷汗濡湿，紧贴着苍白的脸颊，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看得萧言旭心头发紧，飞行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启明剑的光晕笼罩着两人，温和的光明灵力源源不断地涌入顾卿尘体内，压制着他紊乱的经脉，驱散着残留在他体内的魔气。可即便如此，顾卿尘还是时不时地蹙眉，无意识地攥紧了萧言旭胸前的衣襟，指尖泛白。

　　那力道不大，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在萧言旭的心上。

　　他活了三百年，执掌墨颜谷近百年，早已练就了古井无波的心境。修真界的腥风血雨，正邪两道的殊死较量，他见过太多，也经历过太多，早已不会为外物轻易动容。可唯独顾卿尘，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弟子，总能轻易牵动他所有的情绪。

　　从顾卿尘十五岁那年，拖着遍体鳞伤的身子跪在墨颜谷山门外，倔强地说要拜师学艺开始，他就知道，这个孩子，会是他此生最大的牵绊。

　　双灵根，一暗一明，这般特殊的天赋，修真界百年难遇。可也正因如此，顾卿尘年少时受尽了非议，甚至有人说他是天生的魔修胚子。是他力排众议，将人收在身边亲自教导，一遍遍告诉世人，顾卿尘是他萧言旭的弟子，是墨颜谷未来的栋梁。

　　他看着顾卿尘从一个青涩懵懂的少年，一步步成长为沉稳可靠的墨颜谷大师兄，看着他在修炼上一日千里，看着他为了守护宗门，一次次冲在最前面。骄傲之余，更多的却是心疼。

　　尤其是这一次，顾卿尘明明伤势未愈，却瞒着他偷偷跑去凶险万分的黑瘴山脉。萧言旭在静心寒潭发现人不见时，那份心慌失措，是他从未有过的。

　　他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顾卿尘的去向。那孩子，向来是这样，认定了一件事，就会不顾一切地去做，尤其是在关乎他的事情上。

　　萧言旭低头，看着怀中人安静的睡颜，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顾卿尘紧蹙的眉头，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他的美梦。

　　“傻孩子，”他轻声呢喃，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你若出事，为师该怎么办？”

　　这句话，他藏了很多年，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甚至连自己，都不敢轻易去想。

　　回到墨颜谷时，已是黄昏。夕阳的余晖洒在连绵的山峰上，给翠绿的山林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谷中弟子见谷主抱着重伤的大师兄回来，纷纷面露担忧，却不敢上前打扰，只是恭敬地站在道路两侧。

　　萧言旭径直将顾卿尘带回了自己的居所——揽月轩。

　　揽月轩位于墨颜谷最高的山峰之巅，视野开阔，能俯瞰整个墨颜谷的景色。这里常年灵气缭绕，是墨颜谷灵气最浓郁的地方，最适合疗伤静养。以往，除了贴身侍奉的弟子，很少有人能踏入这里。

　　萧言旭将顾卿尘安置在卧室的软榻上，褪去他染血的衣衫，露出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有的是被魔器所伤，伤口边缘还残留着黑色的魔气，有的则是灵力反噬造成的内伤，触目惊心。

　　萧言旭的指尖微微颤抖，他取出自己炼制的疗伤丹药，小心翼翼地喂顾卿尘服下，又拿出金针，凝神静气，开始为他施针疗伤。

　　金色的针芒刺入顾卿尘的穴位，一缕缕纯净的光明灵力顺着金针涌入他的体内，精准地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和灵根。萧言旭的动作极其专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浑然不觉。

　　这一治，便是一夜。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顾卿尘体内的魔气被彻底清除，紊乱的灵力趋于平稳，灵根上的损伤也修复了大半，萧言旭才收起金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起身时，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身体有些僵硬，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形。

　　他看着软榻上脸色渐渐恢复血色的顾卿尘，眼中的疲惫被欣慰取代。他抬手，为顾卿尘掖了掖被角，转身准备去洗漱一番，却没想到，刚走了两步，手腕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抓住了。

　　“师尊……”

　　顾卿尘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带着刚睡醒的惺忪，却又在看清眼前人的瞬间，变得无比清明。

　　萧言旭心中一动，回头看向他：“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顾卿尘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抓着萧言旭的手腕，指尖微微用力。他看着萧言旭眼底的血丝和脸上的疲惫，心中一阵酸涩。他知道，师尊一定是守了他一夜。

　　一百次重生，每一次他受伤，萧言旭总会这样，不眠不休地守在他身边，耗尽心力为他疗伤。这份沉甸甸的恩情，他欠了太多，也还了太久，却始终觉得，怎么也还不完。

　　“师尊，对不起。”顾卿尘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是弟子任性，不该瞒着你，偷偷跑去黑瘴山脉。”

　　萧言旭看着他眼中的愧疚，心中的那点责备瞬间烟消云散。他反握住顾卿尘的手，掌心的温度温暖而有力：“无妨，你平安回来就好。”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严肃：“只是卿尘，你要记住，你的命，远比那枚玉佩重要得多。下次再不可这般鲁莽，置自己于险境。”

　　“弟子记住了。”顾卿尘低下头，不敢去看萧言旭的眼睛。

　　他怕自己一看，就会忍不住泄露眼底翻涌的情愫。昨夜在魔宫，他靠在萧言旭怀里，感受着他的心跳和温暖，那种想要永远沉溺其中的念头，几乎要将他吞噬。

　　可他不能。

　　他们是师徒，是天定的辈分，是修真界人人敬仰的楷模。他对师尊的这份心思，是禁忌，是罪孽，一旦说出口，不仅会毁了他自己，还会毁了萧言旭，毁了整个墨颜谷。

　　前一百次重生的悲剧，已经让他深刻地明白了这一点。

　　萧言旭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微微蹙眉：“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顾卿尘连忙摇头，松开了握着萧言旭手腕的手，“弟子只是有些累，想再休息一会儿。”

　　萧言旭见状，也不勉强：“好，你好好休息，为师让膳房做了你爱吃的清粥，待会儿让弟子送来。”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卧室，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寂静。顾卿尘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海中全是萧言旭的身影。

　　他想起了昨夜在魔宫，血影魔君说的话。原来，血影魔君与师尊之间，还有那样一段恩怨。师尊当年为了斩杀魔修，毁了血影魔君半数修为，难怪血影魔君会处心积虑地想要报复，想要让师尊堕入魔道。

　　而那枚玉佩，虽然被血影魔君藏在藏宝阁，可昨夜师尊斩杀血影魔君后，并没有提及玉佩的下落。

　　顾卿尘心中一紧。

　　玉佩到底在哪里？

　　会不会已经被血影魔君提前交给了别人？或者，那枚玉佩上，已经沾染了浓郁的魔念，就算找回来，也会对师尊造成威胁？

　　还有，昨夜他昏迷之前，似乎看到藏宝阁深处有一缕微弱的魔念飘了出来，缠上了师尊的衣角。

　　是他的幻觉吗？

　　顾卿尘越想越不安，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身体依旧有些虚弱。他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运转功法，开始吸收周围的灵气，尽快恢复修为。

　　他必须尽快恢复实力，然后去魔宫一趟，找到那枚玉佩，彻底销毁它。

　　与此同时，揽月轩的书房内。

　　萧言旭坐在窗边的书桌前，手中握着一枚通体漆黑的玉佩，正是顾卿尘丢失的那枚。

　　这枚玉佩，是他在斩杀血影魔君后，在藏宝阁的密室中找到的。玉佩上原本蕴含的上一代谷主的灵力，已经被血影魔君用魔气侵蚀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丝微弱的灵光，勉强支撑着玉佩不被魔气彻底吞噬。

　　萧言旭指尖萦绕着一缕光明灵力，缓缓注入玉佩之中，想要净化上面的魔气。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的灵力刚一接触到玉佩，玉佩就剧烈地颤抖起来，上面的魔气如同疯了一般，疯狂地反噬。

　　“嗯？”萧言旭微微蹙眉，加大了灵力的输出。

　　就在这时，玉佩上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缕极其微弱的黑色魔念，如同针一般，顺着他的指尖，悄无声息地钻入了他的体内，瞬间消失无踪。

　　萧言旭心中一惊，连忙内视己身，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丹田内的光灵根依旧纯净，神魂也平稳如常，仿佛刚才那缕魔念，只是他的错觉。

　　他皱了皱眉，将玉佩收好，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这枚玉佩上的魔念，远比他想象的要诡异得多。

　　血影魔君，恐怕不仅仅是想利用这枚玉佩炼制引魔丹那么简单。

　　萧言旭起身，走到窗边，看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他总觉得，这次黑瘴山脉之行，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就结束了。血影魔君的背后，好像还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而他体内，那股莫名的心悸感，越来越强烈了。

　　接下来的几日，顾卿尘一直在揽月轩养伤。萧言旭几乎推掉了所有的宗门事务，日日陪伴在他身边，亲自为他疗伤，陪他说话，教他一些光灵根的修炼技巧。

　　揽月轩的时光，宁静而温暖，仿佛与世隔绝。顾卿尘几乎要沉溺在这种难得的温情中，忘记了前世的伤痛和今生的危机。

　　他会和萧言旭一起坐在庭院的石桌旁，品茶论道；会在修炼遇到瓶颈时，趴在石桌上，听萧言旭耐心讲解；会在夕阳西下时，和萧言旭并肩站在山巅，俯瞰着墨颜谷的万家灯火。

　　这样的日子，是他前一百次重生中，从未奢望过的。

　　可越是这样，顾卿尘心中的不安就越强烈。

　　他能感觉到，萧言旭似乎有些不对劲。

　　有时候，萧言旭会突然失神，眼神变得有些空洞，周身的气息也会瞬间变得冰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魔气。但这种情况只是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有一次，他们正在庭院中对练，萧言旭手中的启明剑，突然闪过一丝黑色的剑芒，虽然只是瞬间，却被一直警惕的顾卿尘捕捉到了。

　　顾卿尘心中大惊，试探着问道：“师尊，你的剑，是不是沾染了魔气？”

　　萧言旭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不过是些小魔气，为师已经净化了，无妨。”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顾卿尘却看得出来，萧言旭的笑容有些勉强。

　　那不是普通的魔气。

　　那是能侵蚀神魂的魔念。

　　顾卿尘几乎可以肯定，昨夜在魔宫，他看到的那缕缠上师尊衣角的魔念，并不是幻觉。那缕魔念，已经钻进了师尊的体内，开始悄无声息地侵蚀他的神魂。

　　而师尊自己，似乎还没有察觉。

　　顾卿尘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该怎么办？

　　直接告诉师尊，他体内钻进了一缕魔念？

　　可师尊的修为远在他之上，若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一个弟子，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师尊会相信吗？

　　更何况，那缕魔念如此诡异，隐藏得如此之深，他根本没有证据。

　　若是打草惊蛇，让那缕魔念提前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顾卿尘只能压下心中的不安，更加密切地关注着萧言旭的一举一动。他开始偷偷查阅墨颜谷的古籍，想要找到清除这种诡异魔念的方法。

　　这日，顾卿尘的伤势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他独自一人来到墨颜谷的藏书阁，想要寻找更多关于魔念侵蚀的记载。

　　藏书阁共有七层，收藏了墨颜谷历代传承下来的古籍和功法，是墨颜谷的底蕴所在。顾卿尘作为大师兄，拥有进入藏书阁所有楼层的权限。

　　他直奔第七层，这里收藏的，都是一些关于上古魔器、魔修功法以及神魂修炼的古籍，极为珍贵。

　　顾卿尘在书架前仔细地翻阅着，一本本泛黄的古籍被他拿起，又放下。直到日落西山，他才在一本名为《上古魔录》的残破古籍中，找到了一丝线索。

　　古籍中记载，有一种上古魔念，名为“蚀心魇”，无形无质，能悄无声息地潜入修士的神魂深处，以修士的负面情绪为食，慢慢侵蚀修士的神魂，最终将修士彻底魔化。

　　这种魔念，极其诡异，难以察觉，即便是修为高深的修士，也很容易中招。而且，蚀心魇一旦扎根，除非找到它的本源，将其彻底拔除，否则，只能任由它在体内滋生蔓延，最终被其吞噬。

　　而蚀心魇的本源，往往与施加魔念之人息息相关。

　　顾卿尘看着古籍上的记载，手指微微颤抖。

　　蚀心魇……

　　难怪师尊没有察觉。

　　血影魔君的目标，恐怕从来都不是那枚玉佩，而是借助玉佩，将蚀心魇植入师尊的体内！

　　好狠毒的算计！

　　血影魔君明知自己不是师尊的对手，所以才处心积虑地设下这个圈套，让师尊亲手斩杀自己，然后在自己身死的瞬间，将早已藏在玉佩中的蚀心魇，送入师尊体内。

　　这样一来，就算他死了，也能让师尊堕入魔道，毁了墨颜谷，报了当年的血海深仇！

　　顾卿尘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必须尽快找到清除蚀心魇的方法。

　　可古籍上只记载了蚀心魇的特性，并没有记载清除的方法。

　　顾卿尘合上古籍，心中满是焦虑。他走出藏书阁，夜幕已经降临，墨颜谷内亮起了点点灯火，一片宁静祥和。

　　可他知道，这份宁静之下，潜藏着巨大的危机。

　　他的师尊，正在被蚀心魇一点点侵蚀，而他，却无能为力。

　　“大师兄。”

　　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顾卿尘回头，看到弟子林浩提着一盏灯笼，快步走了过来：“大师兄，你怎么在这里？谷主找你半天了，说在揽月轩等你。”

　　顾卿尘心中一动：“师尊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清楚，”林浩摇了摇头，“谷主只是让我尽快找到你，说有要事相商。”

　　顾卿尘点点头，跟着林浩朝着揽月轩走去。

　　一路上，他的心情极为沉重。他不知道萧言旭找他有什么事，是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异常，还是有其他的事情。

　　来到揽月轩，萧言旭正坐在庭院的石桌旁，桌上摆着一壶茶和两个茶杯。月光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晕，显得格外清冷。

　　“师尊。”顾卿尘走上前，躬身行礼。

　　“坐吧。”萧言旭抬了抬手，语气依旧温和，却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疏离。

　　顾卿尘在他对面坐下，敏锐地察觉到萧言旭周身的气息有些不对劲。虽然依旧是纯净的光明灵力，可隐隐之中，却夹杂着一丝极淡的阴冷。

　　是蚀心魇在作祟。

　　顾卿尘心中一紧，却不敢表露出来。

　　萧言旭为他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今日找你，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师尊请讲。”

　　“血影魔君虽死，但黑瘴山脉的魔修并未彻底清除，”萧言旭缓缓开口，“而且，我总觉得，血影魔君的背后，还有更强大的势力在支撑。若是不彻底铲除，日后必成大患。”

　　顾卿尘点点头，他也有这种感觉。血影魔君的手段如此阴狠，背后定然有人指使。

　　“所以，我打算亲自前往黑瘴山脉，彻底清剿残余的魔修，查明背后的势力。”萧言旭说道。

　　顾卿尘心中一惊：“师尊，不可！你刚斩杀血影魔君，灵力尚未完全恢复，而且黑瘴山脉魔气浓郁，对你的修为不利。不如让弟子带队前往，师尊留在谷中坐镇。”

　　他不能让萧言旭去黑瘴山脉。

　　萧言旭体内有蚀心魇，黑瘴山脉的魔气会加速蚀心魇的滋生，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萧言旭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卿尘，你伤势刚愈，不宜再涉险。而且，此事事关重大，只有为师亲自去，才能放心。”

　　“师尊，弟子……”

　　“此事，我已经决定了。”萧言旭打断他的话，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三日后，我便动身。这段时间，墨颜谷的大小事务，就交给你打理。”

　　顾卿尘看着萧言旭坚定的眼神，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他张了张嘴，想要告诉萧言旭蚀心魇的事情，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没有证据，就算说了，师尊也未必会信，反而可能会打草惊蛇。

　　“弟子遵旨。”顾卿尘只能低下头，沉声应道。

　　萧言旭看着他低落的样子，心中微微一软。他抬手，想要像往常一样，拍拍顾卿尘的肩膀，可指尖刚抬起，又猛地顿住，然后缓缓收回。

　　不知为何，刚才那一刻，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甚至有一丝想要伤害眼前人的冲动。

　　这种感觉，让他心惊不已。

　　他连忙收敛心神，压下心中的异样，站起身：“夜深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书房，关上了房门，留下顾卿尘一个人坐在庭院中。

　　顾卿尘看着紧闭的书房门，心中一片冰凉。

　　他能感觉到，师尊对他的态度，似乎也变得有些疏远了。

　　是蚀心魇的影响吗？

　　蚀心魇以负面情绪为食，师尊心中的烦躁、疏离，是不是都被蚀心魇放大了？

　　顾卿尘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早已凉透，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三日后，师尊就要前往黑瘴山脉了。

　　他必须在这三天内，找到清除蚀心魇的方法。

　　否则，这一次，他可能真的要失去师尊了。

　　顾卿尘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想到了一个地方——墨颜谷的禁地，万魔窟。

　　万魔窟位于墨颜谷后山的最深处，是墨颜谷历代封印魔修和魔器的地方。那里魔气浓郁，凶险万分，谷中弟子，若无谷主的允许，严禁入内。

　　但顾卿尘记得，前一百次重生中，他曾无意中听长老提起过，万魔窟的最深处，藏着一件上古神器——清心玉珏。

　　清心玉珏，拥有净化一切魔念、稳固神魂的奇效。

　　若是能拿到清心玉珏，或许就能清除师尊体内的蚀心魇。

　　只是，万魔窟凶险异常，里面不仅有强大的魔修残魂，还有各种诡异的禁制，就算是渡劫期的修士，进去了也未必能活着出来。

　　而且，没有师尊的允许，私自闯入禁地，是墨颜谷的大忌，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可现在，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为了萧言旭，别说只是闯禁地，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在所不辞。

　　顾卿尘转身，朝着后山万魔窟的方向走去。

　　月光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寂，却又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揽月轩后，书房的窗户被悄悄推开，萧言旭站在窗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他周身的气息再次变得阴冷，指尖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黑色魔气。

　　“卿尘……”萧言旭轻声呢喃，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痛苦和挣扎，“不要……去万魔窟……”

　　蚀心魇正在一点点侵蚀他的神魂，让他的理智逐渐模糊，让他的情绪变得越来越不稳定。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

　　他甚至开始怀疑，顾卿尘对他的好，是不是别有用心。

　　这种念头一出现，就如同野草般疯狂滋生。

　　萧言旭猛地闭上眼，用力摇了摇头，想要驱散心中的杂念。可越是这样，心中的烦躁和阴冷就越强烈。

　　他知道，自己的情况，越来越糟了。

　　而这一切，顾卿尘还不知道。

　　他已经来到了万魔窟的入口。

　　那是一个巨大的山洞，洞口被一道巨大的光幕笼罩着，光幕上刻着繁复的符文，散发着圣洁的光芒，阻挡着洞内魔气的外泄。

　　这是墨颜谷历代谷主布下的封印，想要进去，必须破解封印。

　　顾卿尘深吸一口气，运转体内的双灵根。一黑一白两道灵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把巨大的灵力剑，朝着光幕劈去。

　　“轰！”

　　灵力剑撞上光幕，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光幕剧烈地颤抖起来，泛起层层涟漪，却并没有破裂。

　　顾卿尘并不气馁，他再次凝聚灵力，一次次地朝着光幕劈去。

　　他的灵力不断消耗，额角渗出冷汗，手臂也开始酸痛，可他依旧没有停下。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破开封印，拿到清心玉珏，救师尊。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灵力即将耗尽的时候，光幕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

　　顾卿尘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他拼尽最后一丝灵力，再次劈出一剑。

　　“咔嚓！”

　　光幕应声而碎。

　　洞内浓郁的魔气瞬间喷涌而出，带着一股腥臭腐朽的气息，让人作呕。

　　顾卿尘没有犹豫，身形一闪，钻进了万魔窟。

　　洞口的光幕破碎，惊动了墨颜谷的巡逻弟子。他们纷纷朝着万魔窟的方向赶来，脸上满是惊骇。

　　“不好了！万魔窟的封印被破了！”

　　“快，快去禀报谷主！”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墨颜谷。

　　揽月轩的书房内，萧言旭听到这个消息，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站起身，不顾体内翻腾的魔气，化作一道流光，朝着万魔窟的方向飞去。

　　卿尘，你千万不要有事。

　　他在心中一遍遍地祈祷。

　　而此时的顾卿尘，已经深入万魔窟。

　　洞内漆黑一片，只有零星的磷火在闪烁。地面上布满了骸骨，有人类的，也有妖兽的，散发着阴森恐怖的气息。

　　他的暗灵根全力运转，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突然，一道凄厉的嘶吼声从黑暗中传来，紧接着，一只巨大的魔蛛，从天花板上扑了下来。

　　魔蛛的体型庞大，浑身覆盖着漆黑的硬壳，八只脚如同锋利的镰刀，闪烁着寒光，口中还不断滴落着腐蚀性极强的毒液。

　　顾卿尘眼神一冷，抽出尘心剑，迎了上去。

　　一场恶战，就此展开。

　　他不知道，这场为了守护而进行的冒险，将会把他和萧言旭，再次推向命运的深渊。

　　而那潜藏在萧言旭体内的蚀心魇，在感受到万魔窟浓郁的魔气后，也开始变得愈发活跃。

　　风尘世缘，终究难逃宿命的纠缠。

　　这场跨越了一百零一次重生的守护与爱恋，才刚刚迎来最艰难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