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之钓系法则》十九颗糖

2、第二章 欠他一声谢

　　路边，一辆白色的宾利轿车内，刚才的白衣少年把玩着手机，指尖轻点，将那段带有‘警鸣’的录音删除。

　　他望着缓缓从那条巷子里走出，脚步有些踉跄的江遇，眸光渐渐变得沉寂。

　　随着手机屏幕上出现一个绿色的通讯键，电话拨出，在“嘟”了两声之后很快被对面接起，一个中年男人恭敬的声音传出。

　　“温寻少爷。”

　　“也没什么别的事，只是觉得澳中附近几条街的治安似乎不太好，帮忙处理一下，干净一点。”

　　澳中——香澳国际中学的简称，是澳城的一所贵族私立中学。

　　“好的。”电话那端立刻回应道。

　　司机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里瞄着正在凝视窗外的温寻，在得到对方的点头示意之后才按下车子的启动键。

　　经过路边的时候，温寻的目光又在那个清瘦白皙的少年身上停留了片刻，才微微敛了神色。

　　看到这一幕，司机心中不禁感慨，传闻中温寻少爷彬彬有礼又乐善好施，今日一见果然是如此。

　　据说，温寻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后来就被父亲送去了英国，一直都那里读书生活。

　　只是，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回来了，而且说来也巧，出门不久就遇见了这少年被欺凌的一幕。

　　但，只是萍水相逢就要冒着危险下车帮忙，还负责善后，只能说……他家少爷可真是太够意思了。

　　华灯初上，白色宾利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飞速驰骋，车身的线条在夜幕之中被勾勒出好看的弧度。

　　温寻慵懒地倚在窗边，白净修长的手撑着额角，双腿交叠，抬眼望向街边飞速倒退的霓虹与街景若有所思。

　　手机屏幕上是一条刚刚发来的短信，还在闪烁——

　　“少爷，您私自转学回国的事情温先生已经知晓了，他现在很生气，正从公司赶回来。”

　　温寻看了一眼，目光不禁飘向远处又回到指尖：“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

　　周五，因为没有晚自习，所以比起其他时候会早一些，当江遇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天边几颗稀疏的星子已经悄然爬上天空。

　　他叹了口气，果然，因为刚才的突发事件耽误了不少时间，他要赶紧回家才行，毕竟周末清早还约了兼职。

　　巷子里，两三个调皮捣蛋的小娃娃在路灯下追逐打闹，他们从江遇的身边路过，他看着这些稚嫩脸庞一个个大汗淋漓却仍旧乐此不疲地奔跑，不禁在心里感叹，小孩子果然活力满满啊。

　　笑容爬上嘴脸的瞬间又被风拂散，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了他。

　　“是小遇呀，才回来吗，平时这个时间可是遇不见你。”他抬头，迎面走来一面熟的阿姨，笑得慈祥。

　　他记得，这人好像是住在他家那栋楼的邻居阿姨，听说侄子好像也在澳中，跟自己一个学校。

　　“杨阿姨，临时有点事情所以耽误了。”简单地打了招呼之后，江遇又绕过一条巷子，往日里并不觉得吃力的路，今日不知为何特别漫长。

　　擦伤的地方虽然经过简单的处理但还在隐隐作痛，只是令他更加不安的是那寸头少年刚才说的话。

　　他垂眸想着，又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赶走，一切已经过去了，他该向前看。

　　随着汽车鸣笛声越来越响亮，就在江遇即将走到下一个路口的时候，抬头时忽然发现路灯下有一个被拉长的人影，似乎站在那里很久了。

　　……是谁？

　　难道，那家伙又来堵他？

　　江遇的脚步顿住，在考虑应急对策的时候忽然观察到前方只有一个人，而且身形娇小瘦弱。

　　影子的主人看起来十四五岁左右的年纪，松散的头发扎了一个短马尾，但有些歪，扭扭捏捏的模样很像是今日搭救的女孩。

　　察觉到江遇走近，那女孩看清来人之后跑过来朝他深深鞠了一躬，用极小的声音说道：“谢谢，哥哥。”

　　“是你啊。”见此，江遇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她些许凌乱的头发，“你怎么知道我会从这里走啊，万一等不到怎么办。”

　　闻言，女孩倏然抬头，小脸上也沾染了许多脏兮兮的汗渍：“不会的。”

　　“是吗……”闻言，江遇怔了一下，略感无奈地瞅着这个目光中满是倔强的女孩。

　　“小妹妹，以后看见那些人就赶紧跑，别杵在那里知道吗？”听到这话，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澳中附近的几条偏僻的背街巷子里治安比较乱，有一些早早辍学的不良少年喜欢勒索一些落单的孩子，‘借’点零用钱。

　　因为年龄不到，抓进去批评教育几天又会放出来，所以造就了他们肆无忌惮的行为，而这女孩看起来腼腆得很，又不爱说话，怪不得会成为那几人的目标。

　　“不过，多亏你后来报了警，不然他们恐怕没这么容易离开，说起来我也要谢谢你。”江遇温声说道。

　　听到这话，女孩看着他愣了下，又用力地摇了摇头，小脸憋得通红。

　　江遇瞬间秒懂：“你的意思是……你没有报警？”

　　之后，他把对方送到人多的大路上，又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才转身离去。

　　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知为何，江遇的脑海里总是会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个逆光而立、向他伸出手来的白衣少年的身影。

　　连这个被自己搭救的女孩都知道留下来同他道谢，那他是不是……也该对那少年说一句谢谢？

　　蝉鸣似乎更响亮了一些，当江遇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来到了西苑小区门口，他的家就在这里。

　　江遇抬眼看了一下头顶上方那四个经过了年代洗礼逐渐变得褪色的正楷大字，抬脚迈进小区大门。

　　老旧居民楼的道路旁栽种了许多郁郁葱葱的梧桐树，在晚风之下沙沙作响，江遇沿着石砖铺成的小路向小区深处走去。

　　石砖路上磕磕绊绊，原本平滑的路面变得坑坑洼洼，参差不齐，仿佛在向路过的人诉说着岁月的无情。

　　楼道里，原本的灯早就已经坏掉，被邻居换成了声控的劣质小灯泡，随着少年脚步的靠近在黑暗中亮起昏黄无比的光芒。

　　抬脚，上楼，短短的几分钟里，空气中充满了炒菜的呛鼻味道与某位大妈的河东狮吼。

　　纷扰的环境，熟悉的嘈杂，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许久，或许以后也会一直如此。

　　钥匙带动锈锁转动的声响，在江遇耳中格外突兀。

　　关门的瞬间，耳边嘈杂骤然安静，江遇打开手旁的开关，屋子里顿时亮堂起来。

　　这是一套面积不大的老房子，岁月在墙上留下斑驳泛黄的痕迹。

　　他径直走到卫生间，把脏了的校服脱掉扔进水池，直到卸下书包摊坐在沙发上的那一刻，身体才彻底放松下来。

　　望着小茶几上摆放的旧照片，江遇原本沉下的目光才透出一丝柔和：“我回来了。”

　　虽然家中早已没有人在等他，但是他还是习惯这么说上一句。

　　在自己小学的时候，家中的生意突生变故，父亲不堪重负跳楼自尽，母亲悲痛欲绝后生了重病也在几年前也离他而去，此后，江遇就一直是一个人，可即便是过去这么久，他仍然没有习惯。

　　相片里保养很好的美貌女人带着宠溺的笑容，怀里紧紧拥着幼时的他，江遇将照片托在手中静静凝望。

　　“妈，说起来今天也是很有意思的一天，我救了一个人但也被另一个人救了。”

　　也许善良是会传递的，只是自己还欠他一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