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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雍和五年,诸侯割据,动荡不安。
      燕京城外县的宋氏医馆前,灯在疾风中明灭不定。灯影幢幢间,几双玄色重靴踏过积水,飞鱼服裾摆垂落串串雨珠。
      “砰!砰!砰!”
      “速启门扉!锦衣卫办案!”沉重的叩门声震得门环铮铮作响,震得门环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内院书房里,旁边的荷香原本趴在桌上打盹,猛地站起身,“小姐!莫不是来擒我们的?”,声音里满是慌乱害怕忧虑地望向案前身着月白襦裙的女子。
      "莫慌。"宋枝意搁下狼毫,纤指轻抚案底暗格,“我二人居于此已逾月,若路引或身份有半分差池,断不会安稳至今,去应门罢。”
      荷香咬唇颔首,刚拉开门闩,就见门口黑压压站着一群锦衣卫 ,腰间的佩刀泛着冷光,为首男子身量颀长,面容冷峻,眼神扫过来时,带着一股慑人的气势。
      “为何迟迟不应门?” 那男子审视荷香一眼,神色冷峻,语气冷峻:“锦衣卫搜查,退开!”
      “官爷莫急.......”荷香伸手拦住要往进闯的锦衣卫。
      旁边的锦衣卫不耐地打断,直接撞开荷香,荷香被湿滑的青瓦地差点滑倒在地,踉跄间被一只有力的手稳稳扶住。
      宋枝意扶稳荷香,示意她躲到自己身后,那男子已转身下令:“仔细搜!片纸只字不得遗漏!”
      众侍卫应声四散,翻查着医馆的各个角落。
      那男子驻足原地,目光掠过宋枝意周身 —— 她身姿亭亭,素裙木簪,素净的面容透着几分温婉,视线最终凝在那支桃木簪上,若有所思。
      "尔等可是京籍?"李璨沉声,"今夜可闻异响?"
      宋枝意神色镇定,将早备妥的路引递上,缓声释道:“民女正在整理今日脉案,未曾听闻异常。。”
      李璨接路引在手,指尖捻着纸边翻看,待目光落在 “幽州” 二字上,眉梢轻轻一挑,“幽州人士?” 他抬眼看向宋枝意,语气多了几分审视,“入京所为何事?待到几时?”
      “民女师从义妁,出师后便四处义诊。” 宋枝意从容不迫地回答,“今年二月到的燕京,拟待来年惊蛰再赴他处。。”
      这时,搜查的锦衣卫纷纷回来禀报:“禀百户,未见异常!”
      李璨冷峻稍霁,抱拳道:"某眼拙,唐突了。在下王璨,忝任锦衣卫百户。公务在身,告辞。"

      宋枝意看着他们转身离去,心里刚松了口气。
      "且慢!"李璨忽道。
      她心头骤紧,却见王璨去而复返,掌中托着两张文牒。
      正是她方才递出去的路引。

      “宋娘子忘了此物。”李璨说完,便带着锦衣卫匆匆离去。宋枝意接过时,方觉指尖已沁出薄汗,身后荷香抚胸长吁,面上犹带余悸。
      安抚好荷香,宋枝意回到书房,玉指轻叩案底暗格,机括轻响,取出一封密信。这是父亲临终前,辗转寄至幽州的绝笔。
      她紧紧攥着书信,指节泛白,这些年她一直在查父兄死亡真相,如今重返燕京,她誓要揭开这桩迷案!
      ————
      翌日拂晓,一夜的大雨把摇摇欲坠的叶子彻底摔在地上,荷香执扫帚清理满院狼藉时,医馆门板再响。
      叩门声愈急,夹杂男子喧哗。
      荷香打开门嗔道:“轻些叩门!何事清晨喧闹?”
      “我娘子前日在此问得安胎方,服药后,我娘子变痛呻不止。”一粗布短褐的农人指着板车,板车上躺着一名腹部隆起如球的怀孕妇人,腹部几乎是妇人身体的两倍大,宛如一座小山压在她的身上,皮肤被撑的近乎透明,青紫色的血管像蛛网般密布。
      宋枝意闻声出诊,四邻渐聚,指点窃语。
      “这可是双胎之相!”隔壁酒楼里的小二皱着眉打量,
      “依老朽看,莫不是妖胎?寻常妇人哪有三载不产的?这可真是作孽哟!”卖糖葫芦的李伯感慨道。
      对街酒肆轩窗后,李璨负手而立,冷观人群中的素衣女子。
      .......
      正议论间,板车上李娘子突然挺身,呕出黑血溅满衣襟。面泛青紫,气息奄奄:“好痛…… 救救我……” 她嘴唇泛白,面色枯槁。
      宋枝意疾步上前,指尖飞快搭上李娘子腕间,脉搏阴沉而迟,气血亏虚,较前日问诊时凶险数倍!
      宋枝意焦急问农夫:“我开的药方,可曾按时煎服?”
      农夫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强撑着说:“自…… 自然是服了。”
      宋枝意无暇与他争辩,指尖拨开李娘子眼睑,见眼仁泛黑,便拿出针灸要封住李娘子的脉络,农人横身阻拦。
      宋枝意眸凝寒霜:“此刻再拦着,她便真的回天乏术了!” 眼神里的寒意让农夫心头一怵,不由自主地松了手。
      可就在这时,围观的人突然惊呼起来 —— 板车上李娘子已僵直不动,瞳光涣散,眉间凝着未散的痛楚,竟已气绝。
      街坊邻居议论纷纷,对街药铺王掌柜捻须轻笑,暗使眼色。身旁药童会意,心领神会挤到人群中趁乱大喊,“宋氏庸医害命!”
      围观群众不明所以地闹成一团,农夫抱着李娘子胀大如球的尸身,哭喊道:“我儿冤死!你害了我的孩儿!杀人偿命!我要你为他们抵命!”
      言罢抽出腰间镰刀,赤目扑向宋枝意。
      寒刃迫近咽喉寸许,宋枝意闭目攥紧发簪,心鼓如雷。正当弯腰闪避时,荷香飞脚踢中农人腕骨,镰刀铮然落地。
      “小姐,你没事吧。”荷香连忙问。
      “无妨。”宋枝意宋枝意指节泛白,紧握簪柄。
      农人正要拾刀,一把剑 “铿” 的一声插在他脚下的石板上,吓得他瘫坐在地上,哭着求饶。围观者见锦衣卫见锦衣卫来了,纷纷往后退,顷刻散了大半。
      对面药铺的王掌柜踱步而出,扬声道:“纵是结识锦衣卫大人,也不能平白害了两条性命!”
      围观的人群顿时吵嚷不休,“正是!快还李家一个公道!胎儿夭折,李娘子何其惨呐!”
      王掌柜朝四方拱手:"诸位相邻,不如报官请父母官明断。"
      “宋娘子或许冤屈,正该请县大爷还个清白”王掌柜笑眯眯地看着宋枝意。
      宋枝意目光落在惺惺作态的王掌柜身上,心里已然通透。
      前几日李娘子来她这里瞧病时,闻得李娘子曾长年在此人铺中求取嗣药,如今猝亡,王掌柜急欲嫁祸,是要她顶这杀人之罪。
      县衙正堂的空气像浸了冰。
      李娘子尸身横陈,仵作掀睑验看后,伸手按压如球腹部,指尖刚碰到布料,就皱紧了眉头。
      “奇哉!观其目浊唇紫,李娘子是中毒身亡,可按常理,母体中毒到这份上,腹中胎儿绝无生机,可这腹中... 摸起来竟还有些弹性,若验是否怀胎,需剖腹查验。”仵作起身拱手禀道。
      县大爷细阅状纸,指腹捻过夹页银票,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合卷,传唤原被告上堂。
      宋意和农夫一同上前,刚迈进堂门,一旁的农夫扑通跪下,痛哭流涕:“青天大老爷!您可得为小民做主啊!我那苦命的媳妇,还有我那未出世的儿子,都被这毒妇害死了!。”农夫凄楚地哭诉道:“此人就是宋氏医馆的宋枝意!”

      “大人明察。” 宋枝意缓步上前,屈膝行礼,“民女的医馆开张不过十日,李氏中毒绝非一日之症,怎会是民女的药所致?更何况,民女开馆行医,只为救人,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也无任何杀人动机。”

      “你还敢狡辩!启禀大人,贱妇怀孕三年,不死晚不死,偏偏喝了你的药就死了!不是你害的是谁?”农夫红着眼眶嘶吼。

      宋枝意于众目睽睽之下,从容不迫地向县令施了一礼,声如清玉:“大人明鉴,真伪之辨,在乎微末。恳请赐民女一验便知。”

      她命荷香取来医箱,当众以皂角水再三净手,举止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沉静。堂上堂下,无数目光皆凝于她手,只见她自锦囊中取出一柄三寸银刀,锋刃在堂前光线下泛着幽寒。

      “得罪了。”她轻声道了一句,执起死者青紫的右手,于中指指腹,轻划一刀。霎时间,一股黑血自创口缓缓渗出。

      “大人!”宋枝意抬头,目光如炬,“乌头乃大毒之物,其性暴烈,蚁虫避之。若如这位大哥所言,李娘子所服是民女所开、经九蒸九晒的熟附子,其性已转为温厚,血中绝无此等驱虫之效。请取此血置于地,观蚁虫可敢近这血!”
      县令颔首准允。差役取白瓷碟承纳数滴黑血,置于堂前石阶之下。
      时值初春,蚁虫正盛。可奇的是,那碟毒血置于地上一炷香的功夫,往来蚁群竟皆绕道而行,无一敢近。
      宋枝意素然立于公堂之上,缓声道:“正如诸位亲眼所见!《本草经集注》有云,‘乌头毒甚,虫蚁不侵’。而民女药方所用熟附子,乃反复炮制以去其毒,仅存回阳救逆之效,何来此等霸道的毒性?李娘子是误服,或有人刻意投喂了未经炮制的生乌头,才会意外身死!”
      她目光如刃倏然转向那面色骤变的农夫:“而且生乌头价昂,非寻常农家可得!究竟是何人给你的毒药,让你戕害发妻,嫁祸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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