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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眼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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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桥流水,连廊亭榭,红色的小汽车穿过长长的竹林通道,又回到了出发前吃饭的那家餐厅。
季桐解开安全带,朝旁边那辆黑色的SUV抬抬下巴,眼梢一挑,打趣道:“咦?这是谁的车?好眼熟呢!”
谢纾闻言,动作微顿,食指不自在地蹭蹭鼻尖,耳廓通红。
她软软抬眸,朝季桐眨了眨湿润的眼睫,声音软甜:“姐姐……”
是示弱撒娇的模样。
季桐呼吸一紧,轻轻剜她一眼。车门一推,动作轻盈地下了车。
转身,微不可察地吐出一口气,这声姐姐,叫得她筋酥骨麻。
跟着服务员来到约定的包间,里面的人远远地对她们打了声响亮的招呼:“宝贝,玩得开心吗?”
季桐暗道不好,扭头去看身侧的人。
果然,谢纾正直勾勾地盯着包厢内的那人,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季桐警告地瞪了秦越一眼,伸手去牵谢纾。带着凉意的手指立即钻入掌心,用力回握住她的。
季桐安抚地摩挲着她手背,这人的脸色才终于破了冰。
“季桐……”
谢纾委委屈屈地望她,声音温糯,带着鼻音。
这娇软的语调勾得季桐心口一紧,恨不得立即伸手捂住她的嘴巴。
大庭广众,朗朗乾坤,她怎么能、怎么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秦越哈哈大笑,这小孩真是有趣极了。
待两人落座后,秦越才正了神色,开门见山道:“你弟弟有找你吗?”
季桐沉默地垂下眼睫。
秦越见状,心中了然。
“小心点,”他提醒道,将冒着热气的茶水推到季桐面前,“他最近跟吴青和走得很近。”
季桐呼吸剧烈一颤,猝然抬头,眼神惶惑而无助。
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
为什么?
为什么血脉至亲要做到这种地步?
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唇瓣颤抖着,却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手背忽然覆上一片温热,季桐侧目,对上谢纾的眼睛。那双眼睛沉静如水,如月光般宁静温柔。
心头如同被一道清风拂过,瞬间清明澄澈,她弯了弯嘴角,用眼神示意她没事。
秦越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中宽慰。真好,季桐有了可以依靠的人。
他温声道:“别怕,有我在,他不敢动你。”
更何况……
他朝谢纾投去一个玩味的眼神,意味深长地笑了。
她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离开时,秦越不着痕迹地递给谢纾一张名片,朝她眨了眨眼睛。
谢纾抿唇,视线落在那张金色的名片上,收紧手指,不动声色地揣进上衣兜里。
来到停车场,季桐依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谢纾收紧了藏在口袋里的那只手,那张名片已经被她捏出了折痕。
她不想通过别人来了解季桐,她不想从别人嘴巴里听到任何关于季桐的过去。
她希望季桐能亲口告诉她。
可季桐显然没有这个想法。
她轻叹一声,越过季桐,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季桐:“……”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懵懵地问:“那我坐哪?”
谢纾偏头笑着看她,放柔了声音:“你坐副驾驶。”
季桐唇角微抽,机械地照做。
在副驾驶坐定后,眼角的余光瞥到那辆黑色的SUV,她朝那边点点指尖:“你自己的车不要了吗?”
谢纾顺着她的手指往那边撇去一个不甚在意的目光,又转过脸来认真凝视她的眼睛。
“季桐,”谢纾低声叹道:“我不放心你。”
季桐心弦一颤,原来自己的不安是这样明显。
她握住谢纾的手,肃然承诺:“阿纾,我不会有事的。”
二人沉默地对视,谁都没有说话。
半晌后,谢纾慢慢抽回手指,轻轻“嗯”了一声,坚持道:“至少得让我把你送到家。”
虽然二人已经约定好要住在一起,可季桐最近有很多通告,《昭华》已经定档,她要配合宣传。
同居计划只能暂且搁置。
不过也好,谢纾也有谢纾的事情要忙。
“吴青和。”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将季桐送到家后,她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国贸大厦。
“吴青和?”
陈明远挑眉,意味不明地问:“你打听这个人做什么?”
谢纾没有回答,用犬齿磨着吸管,浅浅呷着杯中的饮料,淡声反问:“难对付吗?”
陈明远从鼻腔里“唔”了声:“还行。”
他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略微沉吟道:“难度不大。”
其实陈明远之所以知道吴青和这人,根本不是因为他生意做得多大,而是这人早期桃色官司缠身,曾找上过他。
陈明远粗粗了解了情况,婉拒了。
太禽兽了。
他自己虽然偶尔也会在灰色线上蹦跶,可这种事情,他做不来。
“你想要他破产还是要他进去?”
正好,他手里有早期收集的证据。
当时吴青和找上门来,他职业病犯了,就深挖了一下。
不得了,居然还想潜规则季桐。
喔不对,是买卖。
陈明远目光沉了沉,季桐的家人,很有问题。
“都进监狱了,还要钱干什么。”谢纾嘟囔着,攒动眉梢,略微不满地啧他。
陈明远唇角扬起一抹纵容的笑,起身绕过办公桌:“都听你的。”
他从档案柜抽出一叠文件,转过身来朝谢纾扬了扬:“怕不怕脏眼睛?”
谢纾轻撇嘴巴:“怕。”
“那……不看了?”陈明远作势要放回。
“看看吧。”意兴阑珊的语调。
陈明远将文件递给谢纾,坐回自己的椅子,手肘支在桌沿,饶有兴味地注视着谢纾逐渐紧锁的眉头,提议道:“要不别看了?”
谢纾合上文件夹,厌恶地蹙起眉头。
人渣。她在心里定义。
“叔叔,为什么越没有底线的人,反而活得越好呢?”谢纾拧眉,朝陈明远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陈明远晦暗不明地笑了。
“我也不知道。”
他淡淡道。
法律是约束他人的,道德是约束自己的。做他这一行的,道德、法律、人性,早已划不清界限了。
谢纾眉头越拧越紧。
“叔叔,”谢纾抬眸,望着他的眼睛:“我希望你健康,长寿,平安。”
她咬重了“平安”两个字。
陈明远望着谢纾清黑的眸子,那双眼睛总是黑白分明、澄澈明亮,可此时却盈满了担忧。陈明远心中闪过动容,片刻后,他淡然笑道:“纾纾,我的手是干净的。”
“嗯!”谢纾灿然一笑。
回家的路上,谢纾开始认真思考她和季桐的未来。
她马上就大四了,按照之前的计划,她会考研,走留校任教这条路。
可现在……她又能唱歌了。
她喜欢唱歌。
指尖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轻轻抓挠,她不满地蹙起眉头,她想季桐了。
这个人一下午都没有给她发消息!
想到这里,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用力,车子驶向了另一个路口。
哼,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谢纾得意地挑眉。
嗯……
嗯嗯……
车辆被拦在小区门口。
“请问您是哪户的访客?”门卫扶了扶头上的帽子,朝她露出慈祥和蔼的笑。
谢纾:“……”
谢纾不记得了。
她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手指,认命地掏出手机,拨号。
电话接通的瞬间,两眼泛起泪花。
“季桐,快来接我!!!”
“劳烦您把车往旁边挪一挪,不要挡住入口通道。”门卫客气而又礼貌。
谢纾:“……”
季桐踩着高跟鞋,步履生风,远远地便瞅着她笑。
“你怎么过来了呀?”她笑容明媚,在副驾驶上坐定。
“想你了。”
谢纾启动车子,气哼哼道:“你一下午都没有找我!”
“可是……”季桐歪着脑袋看她,拖长了音调,促狭道:“你也一下午没有找我呀。”
谢纾哑然。
她忽然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是相互的,她不能一直这样被动。
“对不起。”她闷声道歉。
“没关系。”季桐伸手揉了揉那软白的耳垂,“阿纾向来都是害羞的。”
谢纾顿时舒服得蜷起脚趾,柔软地蹭了蹭鞋底。
她也不知道自己来找季桐干什么,只是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她想和季桐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
“你吃晚饭了吗?”季桐忽然问她。
“你吃了吗?”谢纾不答反问。
她将车在临时停车位上停好,扭过脑袋去看季桐。
如果她没吃的话……自己也不是不能再吃一顿。
大不了少吃一点就好了。
她浑不在意地想着。
二人深深对视了三秒,三秒后同时收回视线,同时垂下眼睫,红晕漫上脸颊。
“你吃了,对吗?”
“嗯。你也吃了,对吗?”
“嗯。”
空气突然沉默。
片刻后,两人同时动了动嘴角。
“要不……”
“季桐……”
“你说。”
“你说。”
……
空气继续沉默。
车门被人从里面推开,车灯闪了闪。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地穿过停车场,同时进入了电梯。
逼仄的轿厢里诡异的安静。
空气愈发粘稠。
呼吸灼热。
“叮——!”
清脆的响声让人脑中短暂清明了一瞬。
人影一前一后地跨出电梯。
房门打开,又一前一后地进屋。
深深吸一口气。
抬眸,对视,天雷勾动地火。
从玄关到沙发,从沙发到卧室。
回过神的时候,衣衫已经褪了大半。
“季桐。”谢纾哑着嗓子。
“还没有洗澡。”她咬住指节,强压着颤栗说。
季桐缓缓撑起身体,将谢纾扶了起来,为她整理凌乱的衣衫。
好在卧室没有开灯,她通红的眼眶不会被任何人看见。
她倾身拥抱谢纾,下巴搁在她肩头,眼泪无声滑落。
当前这个境况,她拿什么给谢纾幸福呢?
那人荒淫无度,她不能把谢纾也牵扯进来。
“我爱你。”她用力眨了眨眼,在谢纾耳边轻轻地说。
谢纾展开双臂,柔软地回抱住她。
她偏过头用鼻尖轻蹭季桐的脖颈,小声地说:“可以先洗澡。”
她轻啄季桐的脖颈,在她耳边问:“一起洗,可以吗?”
季桐呼吸剧烈一震。
她豁然收紧手臂,将人用力箍在怀里。喉咙像是堵了什么,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泪肆意蔓延,可她不想放手,怀里的这个人,是她此生唯一的热爱。
谢纾眸子轻轻颤动一下。
她察觉到了,季桐那微不可察的抽噎。
她放松身体,任由季桐将她紧紧拥抱。
“阿纾,我累了。”
过了很久,季桐才附到她耳边,用疲惫的声音说。
“……”
“好。”谢纾轻声回应。
“别害怕。”双唇轻触季桐耳廓,她温柔地说:“我在。”
我会帮你扫除障碍,让伤害过你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