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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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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几天阴雨,难得放晴,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何竟办公室的地板上切出明暗交错的光带。他正对着一份枯燥的行业报告打哈欠,内线电话就响了。
周明平板无波的声音传来:“何总,大少爷问您中午是否有空,一起去趟高尔夫练习场。”
何竟举到一半的哈欠硬生生顿住,差点咬到舌头。何欲约他打高尔夫?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下意识想拒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拒绝显得他心虚,而且……他也想看看何欲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知道了。”他挂了电话,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中午,何竟开着自己那辆许久未动的跑车到了俱乐部。何欲已经在了,没穿正装,一身简单的白色Polo衫和灰色长裤,戴着墨镜,正慢条斯理地活动手腕。阳光落在他身上,少了几分办公室里的逼人寒气,但那挺拔的身姿和生人勿近的气场依旧醒目。
何竟磨磨蹭蹭地走过去,也没叫人,自顾自地拿起一支球杆掂量着。
何欲瞥了他一眼,没计较他的态度,只是淡淡道:“很久没碰了吧?先热热身,别拉伤。”
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下属。何竟心里哼了一声,没接话,胡乱挥了几下空杆。
两人各自占了一个打位,隔着不远的距离。何竟憋着一股劲,想打出几个漂亮球,结果不是打薄了就是剃头,白色的小球歪歪扭扭地飞出去,落点惨不忍睹。他越打越躁,额角冒汗。
反观何欲,动作不疾不徐,节奏稳定,每一次挥杆都流畅得像是经过精密计算,球的轨迹又高又远,落点精准。
何竟看着他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心里那股邪火又冒了上来,故意用力过猛,一杆下去,球是飞出去了,手腕却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他“嘶”了一声,下意识甩了甩手。
那是他十几岁时跟人打架留下的旧伤,平时没事,用力不当或者阴雨天就会隐隐作痛。
何欲停下动作,摘下墨镜,看向他:“怎么了?”
“没事。”何竟皱着眉,把手背到身后,不想让他看见。
何欲却没移开目光,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对旁边的球童吩咐了一句:“去拿个冰敷袋来。”
何竟一愣。
球童很快拿来冰袋,何欲接过,递向他:“旧伤复发就冰敷,硬撑没用。”
何竟看着他递过来的冰袋,又看看何欲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他别扭地接过冰袋,按在隐隐作痛的手腕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激灵了一下。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击球的声音和远处隐约的谈笑声。
何竟低着头,用冰袋按着手腕,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刚学骑马摔下来,膝盖磕破了,也是何欲第一个发现,一边冷着脸骂他毛手毛脚,一边背他回去上药。
那时候的何欲,好像还没现在这么……冷硬。
“哥。”何竟鬼使神差地叫了一声,声音不大。
何欲正准备挥杆,动作顿住,侧头看他。
何竟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比如为什么突然叫他来打球,比如还记不记得他小时候养的那条狗,比如……手腕的旧伤他怎么还记得。
但话到嘴边,看着何欲那双深邃平静、看不出情绪的眼睛,他又什么都问不出来了。所有的疑问都堵在喉咙里,化作一阵难堪的沉默。
他最终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没什么,手滑了一下。”
何欲看了他片刻,也没追问,重新戴上墨镜,转身,继续他精准而乏味的挥杆练习。
何竟站在原地,冰袋的凉意丝丝缕缕渗入皮肤,缓解了疼痛,却让他的心绪更加纷乱。何欲就像一座冰山,偶尔裂开一道缝隙,让你窥见底下或许不是完全的坚冰,但当你想要靠近时,那缝隙又迅速弥合,只留下刺骨的寒意。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将冰袋扔在一旁的椅子上。
这球,打得真没劲。
回程的路上,两人依旧沉默。何竟开着车,余光能瞥见何欲靠在副驾驶闭目养神,侧脸线条在流动的光影中显得有些疲惫。
直到车子快驶入市区,何欲才忽然开口,眼睛依旧闭着:“下个月父亲忌日,你跟我一起去扫墓。”
不是商量,是通知。
何竟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喉结滚动了一下,低低地“嗯”了一声。
父亲……那个将一切重担和期望都压在何欲身上,对他却只有无奈和放任的父亲。那个他们之间所有矛盾和不平的源头。
车厢里再次陷入沉寂,比来时更加沉重。
何竟看着前方川流不息的车河,忽然觉得,他和何欲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商业上的对抗,还有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沉甸甸的东西。
这些东西,比让何欲破产,似乎更难以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