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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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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断线后的忙音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沈闲的耳膜。杨屿最后那声短促惊叫和令人牙酸的拖拽声,反复在他脑海中回荡。
“他出事了。”沈闲的声音干涩,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必须立刻去救他!下一班飞机……”
“来不及。”谢临渊打断他,声音冰冷如铁,却异常清晰果断,“等飞机落地,黄花菜都凉了。他护身符已示警,对方动手狠辣果决,拖延片刻,便是生死之别。”
沈闲猛地抬头:“那怎么办?你有办法立刻过去?”他知道谢临渊能“御空而行”,但那不是会触发各方感应,引来麻烦吗?
谢临渊没有回答,他迅速将柜台上的杂物扫开,把那张标记着猩红点的古老地图铺平,手指精准地点在曼谷杨屿最后发来的定位坐标上。然后,他拿起那枚封印着黑气的玉佩,另一只手在空中虚划,指尖幽蓝光芒凝聚,竟凭空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充满流动感的立体符咒,符咒的核心纹路,竟与玉佩中黑气的部分流动轨迹、以及杨屿发来的木质残片照片上的扭曲纹路,有五六分诡异的相似!
“你要干什么?”沈闲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以此玉佩中同源邪气为‘路引’,以幽冥之力强行撕裂阴阳间隙,构筑一条临时但直接的‘通道’。”谢临渊语速极快,手上动作不停,那立体符咒越来越清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空间波动,“此法消耗甚巨,且会引动剧烈灵力震荡,必然惊动此地方圆数百里的玄门中人与阴司驻守。但……顾不得了。”
他看向沈闲,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决绝:“我先行一步,稳住局面,保住杨屿性命。你,立刻收拾必要之物,乘最快的航班赶来。记住,带上所有能克制阴邪、安魂定魄的符箓法器,尤其是朱砂、桃木、雷击木等纯阳之物,越多越好。我怀疑对方的老巢,极可能是一处至阴邪地。”
“你一个人去太危险!”沈闲脱口而出。那黑气背后的东西,可能是“外道魔神遗毒”,谢临渊再强,孤身犯险……
“无妨。”谢临渊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种属于地府前精英的、近乎傲慢的自信与冷冽,“吾虽被贬,却也不是什么魑魅魍魉都能欺辱的。保住一个凡人,尚不在话下。真正的硬仗,等你到了再打。”
说话间,他掌中那枚玉佩光芒大盛,内部的漆黑秽气仿佛受到了召唤,疯狂冲击封印,却又被谢临渊以更强大的幽冥之力压制、引导。那立体符咒猛然膨胀,将谢临渊和玉佩一同包裹进去。符咒光芒流转,中心处空间开始肉眼可见地扭曲、塌陷,形成一个缓缓旋转的、深不见底的幽蓝漩涡,漩涡边缘电光缭绕,发出低沉的、仿佛空间本身在呻吟的嗡鸣。一股强大无匹的吸力从中传来,夹杂着冰冷刺骨的幽冥气息和一丝令人作呕的邪异甜腥。
往生堂内的空气被疯狂抽入漩涡,货架上的纸扎哗哗作响,沈闲几乎站立不稳。他看到了漩涡深处,光影错乱,仿佛有无数模糊的景象飞速掠过——扭曲的巷弄、昏黄的灯光、浑浊的河水……那是曼谷的景象!
“记住,最快航班!”谢临渊最后看了沈闲一眼,那一眼很深,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化作一句简短的叮嘱,“自己小心。”
话音未落,他一步踏入那幽蓝漩涡之中。
嗡——!
一声沉闷的巨响,并非声音,而是空间被暴力撕裂又勉强弥合产生的震荡波。幽蓝光芒猛然收缩,然后爆开,化作漫天光点消散。柜台上的地图被无形的力量掀起,又缓缓飘落。那枚玉佩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表面的幽蓝封印光芒黯淡了许多,内部的漆黑秽气也平息下去,仿佛耗尽了能量。
往生堂内恢复了平静,只留下满室狼藉和空气中残留的、冰冷的空间涟漪,以及那股淡淡的邪异甜腥。
沈闲站在原地,心脏狂跳,耳畔似乎还回荡着那空间撕裂的嗡鸣。他看着谢临渊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看地上黯淡的玉佩,一股巨大的担忧焦虑和某种被独自留下的空落感席卷了他。
但他没有时间沉浸情绪。杨屿命悬一线,谢临渊已孤身赴险。
他猛地转身,如同上了发条般冲向二楼。一边用最快速度查询最近一班飞往曼谷的航班,幸运的是,两小时后有一班夜航,下单购票,一边将柜子里所有准备好的、以及能想到的法器材料疯狂塞进那个特制的登山包:加厚朱砂符纸、整盒的特制桃木钉、一小截珍藏的雷击枣木、各种功能的成沓符箓(驱邪、破障、护身、安魂)、那坛备用白酒、甚至还有之前剩下的一些冥币和金箔。他还从谢临渊房间翻出了几样他不认识、但感觉能量沉凝古怪的小物件,一并塞了进去。
收拾停当,他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店铺和地上那枚不祥的玉佩,犹豫了一下,还是捡起玉佩,用一块红布包好,塞进背包最深处。这东西或许还有用。
锁好店门,沈闲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机场。一路上,他不断尝试拨打杨屿的电话,永远是关机。他又试着给杨屿发了几条微信,自然也石沉大海。焦虑如同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直到坐在飞机座位上,系好安全带,看着窗外北京璀璨的夜色渐行渐远,沈闲才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深呼吸,试图平复紊乱的心跳和思绪。
他想起了谢临渊踏入漩涡前那深深的一眼。那家伙……总是这样,行动快过言语,把最危险的部分揽过去,用最欠揍的语气说最扛事的话。
“你可千万……别出事啊。”沈闲在心里默默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背包的带子,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谢临渊刚才施展法术时留下的冰冷气息。
他知道,这次曼谷之行,与上次完全不同。上次是探查、交涉,带着准备。这次,是闯入龙潭虎穴,是生死时速的营救,是要直面那隐藏在古老邪阵和“外道遗毒”背后的、未知的恐怖。
飞机冲入云层,下方是漆黑无垠的夜空。沈闲握紧了拳头,指甲陷入掌心。
无论那是什么,他都必须把杨屿带回来,也必须……和谢临渊一起,活着回来。
而此刻,曼谷,湄南河畔某处废弃的码头仓库区。
黑暗笼罩着破败的建筑,只有远处河面上的零星灯光和朦胧月色提供着微弱的光源。空气中弥漫着河水腥气、铁锈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腻的腐朽气息。
一个昏暗的仓库角落里,杨屿被粗糙的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嘴上贴着胶带,额头有擦伤,血迹已经干涸。他脖子上挂着的护身符——一枚沈闲精心绘制的五雷符——已经彻底化为焦黑的灰烬,只剩下断裂的红绳。他眼神惊惧地望着前方。
仓库中央,地面被清理出一片区域,用暗红色的、不知是朱砂还是血的东西,画着一个与谢临渊之前勾勒的立体符咒有几分神似、但更加繁复邪异的阵法。阵法周围,摆放着几截黑乎乎的、疑似动物角骨的东西,正是杨屿打听到的“墙基下埋藏物”。阵法中央,则放着那块他从老酒鬼那里买来的、刻有扭曲纹路的木质残片。
三个穿着黑色兜帽长袍、看不清面容的人影,正环绕着阵法,用一种含混不清、音节古怪的语言低声吟唱着,他们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叠加在一起,形成那种杨屿在语音里听到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呓语”。随着吟唱,阵法上的暗红色线条微微发光,那些黑色角骨和木质残片也开始散发出幽幽的黑气,与阵法光芒交融。
更可怕的是,在阵法上方,空气扭曲,隐隐浮现出几个痛苦挣扎、面孔模糊的虚幻人影,其中一个,轮廓依稀与林薇薇有几分相似!这些都是被这个节点,或者类似节点,汲取了部分魂魄的受害者残留影像!
杨屿看得魂飞魄散,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不止是撞破了某个秘密,更像是被当成了……下一个祭品?或者激活某个仪式的“催化剂”?
就在吟唱声逐渐拔高,阵法光芒越来越盛,中央木质残片开始剧烈震颤,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被召唤出来时——
仓库顶部年久失修的钢梁之间,空间毫无征兆地扭曲、撕裂!
一道幽蓝色的裂口凭空出现,如同天神睁开的冰冷眼眸。
紧接着,一个身着黑色现代装束、身姿挺拔如松的身影,裹挟着凛冽的幽冥之气与不加掩饰的狂暴杀意,如同陨石般从裂口中悍然砸落!
轰!!!
不偏不倚,正正砸在仓库中央那个邪异阵法的最核心处!
狂暴的幽冥之力如同海啸般炸开,瞬间冲垮了尚未完全稳固的阵法结构!暗红色的线条寸寸断裂、消融,那几截黑色角骨“咔嚓”碎裂,中央的木质残片更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压入水泥地面,发出一声凄厉的、仿佛活物般的尖啸!
三个黑袍吟唱者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袭击和能量反冲震得东倒西歪,齐齐喷出一口乌黑的血液,吟唱声戛然而止。阵法上方那些痛苦挣扎的虚影,也仿佛得到了短暂的喘息,扭曲着消散。
烟尘与尚未散尽的幽蓝光屑中,谢临渊缓缓站直身体。他抬手掸了掸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冷冷扫过三个惊骇欲绝的黑袍人,最后落在角落里目瞪口呆的杨屿身上,确认他还活着。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极地的寒风,瞬间冻结了整个仓库的空气:
“动我的人?”
“谁给你们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