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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无声的答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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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刺客退去已有数日,小院重归死寂,但那夜惊心动魄的交锋与沈玦最后那无声的凝视,却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云澈的心头。
他心中的疑虑与不安,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那刺客的目标明确是师尊,其功法诡谲阴毒,绝非青云门路数。师尊究竟还背负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仇敌?而自己的魔脉与师尊伤势之间的诡异联系,更是如同悬在他头顶的利剑,让他寝食难安。
他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师尊独自承受一切,而自己却因这该死的血脉,可能还在无形中加剧着他的痛苦。
这一日,天色阴沉,细雨淅沥。
云澈端着熬好的汤药,站在沈玦房门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送入。他深吸一口气,鼓足了毕生的勇气,隔着门板,声音低沉而坚定:
“师尊,弟子……有事想问。”
房内一片寂静,只有雨丝敲打窗棂的细碎声响。
良久,就在云澈以为不会得到回应,心渐渐沉下去时,沈玦淡漠的声音终于传来:
“进。”
云澈推门而入,将药碗放在桌上。沈玦依旧坐在榻上,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苍白透明,仿佛一碰即碎的水晶人偶。他只是抬眸看了云澈一眼,便重新阖上双目,似乎连多说一个字都觉得费力。
云澈看着他这副模样,心脏像是被针扎般刺痛。他咬了咬牙,直接问出了盘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
“师尊,那日的刺客,是何来历?您的旧伤……是否与弟子体内的魔脉有关?”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问出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害怕听到肯定的答案,那将是他无法承受之重。
沈玦缓缓睁开眼。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云澈。那目光不再是平日里的冰冷淡漠,也没有被触及隐秘的恼怒,反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带着审视,带着了然,甚至带着一丝极其隐晦的……悲悯。
雨声淅沥,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默。
这沉默,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云澈的心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沉重的压力击垮时,沈玦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重伤未愈的沙哑,却字字清晰,如同寒冰坠地:
“有些事,知道不如不知。”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但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对于此刻的云澈而言,几乎等同于默认!
云澈的脸色瞬间血色尽褪,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果然……果然是因为他!这该死的魔脉,不仅是他自身的诅咒,更是刺向师尊的利刃!
巨大的痛苦与自责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张了张嘴,还想再问什么,想问该如何弥补,该如何斩断这关联……
可沈玦却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情绪与话语都隔绝在那双冰冷的眸子之后。他微微侧过头,望向窗外迷蒙的雨幕,只留给云澈一个苍白而疏离的侧影。
“出去吧。”他淡淡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与终结,“专注自身,方是正途。”
又一次。
又一次被拒之门外。
所有未尽的言语,所有的担忧与痛苦,都被这轻飘飘的三个字,彻底堵死。
云澈站在原地,看着沈玦那仿佛与外界隔绝、独自承受着一切的孤寂身影,看着他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肌肤下,淡青色的血管,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无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四肢百骸。
他知道了答案。
一个没有说出口,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残酷的答案。
他缓缓低下头,紧握的双拳指节泛白,最终,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的:
“……是,弟子告退。”
他转身,一步步走出房间,轻轻带上了房门。
雨,还在下。
敲打在心头,冰冷彻骨。
他没有回房,也没有去练剑,只是失魂落魄地走到院中,任由冰凉的雨水打湿他的头发和衣衫。他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任由雨水混合着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
无声,无息。
仿佛他所有的挣扎与痛苦,在这天地间,都渺小得不值一提。
而房内的沈玦,在房门关上后,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以及那站在雨中、无声承受着一切的少年微弱的呼吸,眼底深处,那冰封的湖面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悄然碎裂。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苍白修长、却蕴含过毁天灭地力量的手指,指尖微微蜷缩。
还不到时候……
告诉他真相,除了将他拖入更深的绝望与危险,又能改变什么?
这场雨,似乎注定要由他一人,独自淋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