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议会厅的咖啡渍 ...
-
议会厅的咖啡渍
「文明议会」的圆形长桌擦得能映出人影,唯独美利坚手肘压着的那块区域,洇开一小片深褐色的咖啡渍。瓷刚把文件推过去,指尖就差点沾到那片污渍,她下意识往回缩了缩手,美利坚却像没看见似的,指尖在文件边缘敲得哒哒响。
“规则里可没说‘不许在文件旁喝咖啡’。”美抬眼时,金发下的眉梢挑着点漫不经心,另一只手还捏着半杯没喝完的黑咖啡,“联,你说对吧?”
坐在长桌主位的男人抬了抬眼。他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领口系着恰到好处的温莎结,脸上没什么表情,唯独眼底像盛着化不开的雾,让人猜不透情绪。他就是联,「守序者联盟」的执行者,也是议会规则的具象化存在——至少在所有人看来,他该是这样。
“《议会行为准则》第七条:保持会议区域整洁,避免因个人行为影响公共物品。”联的声音平稳,像初秋湖面没被风吹过的水,“咖啡渍需要清理。”
美嗤笑一声,没动。倒是坐在他对面的英吉利皱了眉,从西装口袋里掏出块折叠整齐的手帕,隔着桌子递过去:“擦擦吧,别让联又拿规则说事儿。”
“你管我?”美扬手打开他的手帕,手帕轻飘飘落在地上,“有这功夫操心别人,不如想想上周没交的文物清单——联,英是不是又拖着没把那批青铜器的归还报告递上来?”
英的脸色沉了沉:“那批文物需要修复方案,总不能像某些人似的,把别人的东西抢过去就随便堆着。”
“够了。”俄罗斯的声音从长桌末端传来,他刚结束边境防御的视频会议,军绿色的常服袖口还沾着点未干的墨迹,“今天要议的是枢纽能量异常的事,不是让你们吵架。”
他说话时,目光不自觉地扫过瓷面前的空位——那里本该放着一杯热茶,瓷总爱在开会时泡上一杯,说热气能让她思路更清。但今天她刚坐下,联就递来了一份《枢纽关联者状态监测报告》,报告里用加粗字体标着“情绪波动与枢纽稳定性呈正相关”,她看了一眼,就把刚拿起的茶壶又放下了。
法兰西把一盘点心往瓷那边推了推,轻声说:“尝尝?我新烤的司康,配奶油刚好。”她的指甲涂着淡粉色的甲油,和盘子里的草莓酱颜色很配。
瓷刚要伸手,联放在桌下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眼屏幕,抬头时正好对上瓷的目光,顿了顿才说:“根据监测,枢纽能量在早餐时段波动较大,建议减少糖分摄入。”
法“呀”了一声,收回手时指尖蹭到了桌布,留下个浅淡的粉印:“抱歉,我忘了。”
瓷摇摇头,拿起桌上的白水抿了一口。水有点凉,像她此刻的心情。她知道联说的是实话,上周她因为一批流失文物的归属问题和英争执了两句,当晚枢纽的能量曲线就出现了明显的波动,联拿着监测图找到她时,眼底的雾似乎都浓了些。
“说正事吧。”英清了清嗓子,把一份文件推到桌子中央,“边境混沌能量的浓度又涨了0.7%,俄的防御线需要补充能量。”
俄点头:“西侧屏障有三处薄弱点,需要美那边协调能量网络支援。”
美挑眉:“凭什么是我?你的屏障又不是我弄破的。”
“根据《跨区域防御协定》,能量网络需优先保障边境屏障——”
“少拿规则压我。”美打断联的话,身体往前倾了倾,“联,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上周你偷偷把我的备用能量调给瓷修枢纽,当我查不到记录?”
联握着钢笔的手指紧了紧,笔帽上的金属夹在灯光下闪了下冷光:“那是应急调配,已录入补充说明。”
“应急?”美笑了,“她的枢纽波动0.5%叫应急,俄的屏障裂了缝倒成了‘按流程’?”
“够了!”瓷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喧闹的议会厅静了一瞬,“我不需要特殊照顾,能量该给谁就给谁。”
她说话时,俄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耳尖上,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把桌上的一份防御图往她那边挪了挪:“你看看这个,屏障裂痕的位置离枢纽很远,不影响你那边。”
瓷还没来得及看,联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次他没低头,只是说:“俄,边境监测站传来新数据,混沌能量有渗透迹象,你需要立刻回去。”
俄站起身时,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轻微的声响。他走到瓷身边时停了步,视线在她没动过的那份司康上落了落,低声说:“记得吃饭。”
瓷“嗯”了一声,等他走出门,才发现自己握着水杯的手指已经有些发白。
美看着她的样子,突然把那半杯咖啡往桌上一顿:“我去给俄送能量支援。”
“按规则,需要议会投票——”
“投什么票?”美抓起椅背上的外套,“等你们投完,屏障都塌了。联,有时候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走得急,带起的风把英掉在地上的手帕吹得翻了个面。英弯腰捡起手帕,拍了拍上面的灰,语气复杂:“他倒还记得俄的屏障……”
法突然轻笑一声:“谁心里没点在意的事呢?”她说着,拿起一块司康塞进嘴里,奶油沾在嘴角,像只偷吃东西的猫,“英,你上次藏在联办公室的那本《茶经》,被我看见了哦。”
英的耳尖瞬间红了:“胡说什么,那是……那是要还给瓷的。”
“是吗?”法拖长了调子,“可我看见联把它放在书架最上层了,还垫了防潮纸呢。”
联放在桌上的钢笔轻轻动了一下,像是要写字,最终却只是停在空白处。他看着窗外——俄的车刚驶出议会大门,美开着他那辆骚包的红色跑车跟在后面,两车并排时似乎还吵了几句,然后一前一后加速消失在路尽头。
“该处理咖啡渍了。”联突然说,伸手拿过英放在桌上的手帕,俯身去擦那块深褐色的印记。他的动作很轻,像在擦拭什么易碎品,手帕上带着淡淡的雪松味,是英常用的古龙水味道。
瓷看着他低垂的眼睫,突然想起昨晚加班时,她看到联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相框,里面是五个人年轻时的合照——那时候他们还没这么多争执,英正把一块司康塞进法嘴里,美勾着俄的脖子笑,而她自己,正举着相机对着镜头比耶。相框的边缘有点磨损,显然被人经常摩挲。
“联,”瓷忍不住开口,“你……会不会觉得累?”
联擦完最后一下,直起身时手帕上的雪松味混着咖啡的焦香,在空气中弥漫开。他看了瓷一眼,眼底的雾似乎淡了些,却没直接回答,只是把叠好的手帕递给英:“谢谢。”
英接过手帕时愣了愣,像是没想到他会道谢。
法托着下巴,看着联整理文件的侧脸,突然说:“我新学了首钢琴曲,午休时弹给你听?就当……谢谢你昨天帮我找那支丢失的画笔。”
联翻文件的手指顿了顿,几秒钟后才继续翻页,声音听不出情绪:“午休时间是十二点到十三点,在此期间,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可以。”
法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好呀。”
瓷看着他们,突然觉得桌上那杯凉白开好像也没那么难喝了。只是她没注意到,联放在桌下的手,悄悄按灭了手机屏幕——屏幕上是一条未读消息,来自他自己设置的备忘录,只有简单几个字:“记得提醒瓷喝温水。”
议会厅的阳光慢慢移动,照在长桌上,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咖啡渍被擦干净了,却好像在心里留下了点什么,像块没化完的糖,带着点说不清的甜,又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涩。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