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把影帝当糊咖后》曾记绿罗裙

2、第二章

　　网络时代的浪潮来得又快又猛，足以将渺小的个体瞬间吞噬。

　　第二天清晨，林荔是被手机连续不断的震动吵醒的。
　　她睡眠惺忪地摸过手机，解锁屏幕，微博图标上鲜红的“99+”未读消息提示刺得她眼睛一痛。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点进去的瞬间，林荔僵住了。
　　热搜榜首，赫然挂着一个刺眼的词条“徐一深夜对戏新晋小花”。
　　后面还跟着一个深红色的“爆”字。

　　配图是几张看似“同框”的照片。
　　背景是剧组下榻的酒店走廊。
　　照片里，徐一穿着休闲服，似乎正从他的房间探身出来，像是在查看走廊情况。
　　而照片的另外一边则是林荔穿着睡衣，打开自己房门，向外张望的侧影。

　　照片显示，两人在深夜的酒店走廊“相遇”且“对视”。
　　光线和角度处理得相当逼真，几乎看不出破绽。
　　可是林荔心中清楚，这不是事实。

　　狗仔账号的文案极尽煽动：“顶流影帝徐一破戒？S+新剧开机次日，深夜与同剧组新人女演员林荔酒店走廊‘巧遇’，气氛微妙。是巧合还是有意？新人火速上位之谜。”
　　评论区瞬间沦陷。

　　“卧槽？徐一？零绯闻纪录要破了？”
　　“这女的谁啊？查无此人，蹭热度之心昭然若揭。”
　　“呵呵，酒店走廊巧遇？这时间点也太巧了吧？”
　　“深更半夜在酒店走廊‘偶遇’，骗鬼呢？”
　　“抱走徐一不约！绝对是女方团队炒作！”
　　“糊咖想红想疯了吧，恶心透了！”
　　“求放过我家哥哥！”
　　……

　　林荔死死盯着那几张照片，大脑一片空白。
　　照片里她穿着睡衣开门的样子确实是她本人，时间也的确是昨晚临近午夜。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经纪人王姐打了个电话，说有个同城快递的重要文件忘了给她，快递员已经到楼下了，让她开门拿一下。
　　她没有多想，穿着睡衣就打开了房门，但走廊里空无一人。
　　半分钟后，王姐打来电话说是她在楼下已经遇到了快递员，不用她取件了，她便关门进去了。

　　可徐一的照片是怎么回事？自己是个糊咖，得看着经纪人的面色，他难道还会上糊咖经纪人的当？
　　不可能，别说是王姐了，就算是她们经纪公司的老板，也做不到。

　　而且，这走廊的背景……林荔仔细看去，心头猛地一沉。
　　照片里徐一身后的走廊装饰、地毯花纹，和她住的这一层标准间走廊几乎一模一样。

　　可是，徐一这种级别的演员，怎么可能和她住在同一层普通房间？
　　剧组给他安排的肯定是顶层的套房才对。

　　这个念头刚闪过，林荔就看到已经有热心网友在评论区揭短：“笑死人了，徐一住的是酒店顶楼总统套，这个糊咖住的是下面楼层的标准间，根本不在同一层好吗？这P图缝合怪能不能走点心？”
　　“楼上真相了！这合成技术也太烂了，楼层都不一样就硬凑！”
　　“实锤了，就是女方团队自导自演，故意选了个相似背景合成，想蹭想疯了吧！”
　　“真是又蠢又坏！”
　　……

　　铺天盖地的嘲讽和辱骂，像冰雹一样砸下来，评论区里众志成城，一派祥和团结，人人兴高采烈。
　　只有林荔浑身发冷。

　　原来如此……王姐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根本就是为了骗她开门，然后拍下她开门的瞬间。
　　再与不知何时何地拍到的徐一的照片，找了个背景相似的楼层合成，制造出这场漏洞百出却又足够引爆舆论的“绯闻”。

　　一股寒意夹杂着巨大的愤怒从心底涌起，她手指颤抖地拨通了王姐的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林荔就控制不住地颤声质问：“王姐，热搜上的照片是怎么回事？你昨晚那个电话是不是故意的？”

　　王姐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刻意装出的焦急和无奈：“林荔你看到了？我也刚看到，气死我了！这些无良狗仔，居然想到用合成照片造谣！我正在想办法联系撤热搜……”

　　“狗仔造谣吗？”林荔气得声音都在发抖，“那个电话是你打来骗我开门的对不对？狗仔为什么要造谣我？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除了你还有谁会这样做？”
　　“林荔，你冷静点，胡说八道什么！”王姐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这对你来说是个机会，有关注度才有后续……”

　　“我不需要这种靠造谣得来的关注度！”林荔几乎是吼了出来，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这是诽谤！是犯法的！你让我以后怎么见人？徐老师那边会怎么想我？”
　　“徐一那边有顶级团队处理，不用我们操心。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被看见！”王姐试图安抚，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沉默，让热度飞一会儿。等时机到了，我们再来操作反转……”

　　“你立刻出来澄清！”林荔斩钉截铁地打断她，“发声明说照片是合成的，楼层都不一样。”
　　“不行！”王姐厉声拒绝，“这个声明怎么发？说对不起，图片没合成好，被你们看出来了？网友要说就说，我们只能冷处理。过两天就没事了。”

　　“那你跟徐老师团队联系一下，就说是误会。”
　　“那边……联系不上，或者说，他们未必想沾上我们。”王姐的语气透着一丝微妙。

　　林荔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所谓的冷处理，就是任由她被钉在耻辱柱上，用她的名声换取那点虚无缥缈的“热度”。
　　覆水难收，她成了这场卑劣炒作中最无辜却又最百口莫辩的牺牲品。

　　林荔无力地挂断电话，看着屏幕上不断增长的恶评，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崩塌。

　　到达片场时，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各种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有鄙夷，有探究，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林荔甚至能听到清晰的窃窃私语：“……就是她……蹭热度……想瞎了心的东西……”

　　她强迫自己挺直脊背，忽略一切，但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乌青泄露了她的状态。
　　上午的拍摄，她NG次数更多了。
　　导演的脸色也越来越沉。

　　中途休息，林荔想去角落喝口水，刚转过身，就撞见徐一冰冷的目光。
　　他显然刚从休息室出来，周围没有其他人。
　　他几步走到林荔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带着压迫感的阴影。
　　他的眼神比数九寒冰更冷，里面淬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如刀，清晰地凿进林荔的耳膜：“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搞歪门邪道我也不怕。”

　　林荔浑身一僵，血液倒流。
　　他果然也看到了。

　　她嗫嚅两下，却紧张得发不出声音来。
　　一颗心又是委屈又是气愤。

　　徐一继续低声冰冷地宣告：“我不管照片是真是假，也不在乎你和你经纪人想玩什么把戏。从现在起，离我远点。”
　　说完，他甚至不给林荔任何解释的机会，仿佛多停留一秒都难以忍受，径直转身离开。

　　林荔僵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尖锐的疼痛却远不及心口屈辱的万分之一。
　　有口难辩。
　　百口莫辩。
　　在他和所有人眼里，她已经是个不择手段的拙劣炒作者。

　　从那一刻起，林荔在片场彻底成了异类。
　　她沉默地完成自己的戏份，不与任何人交流，尤其是对徐一，更是退避三舍，保持绝对的距离。
　　徐一自然也当她不存在，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

　　网络上的风暴在徐一工作室发布强硬声明否认绯闻并谴责造谣后，达到另一个高潮。
　　声明虽未直接提及林荔，但字里行间划清界限的态度，让舆论更加一边倒地嘲讽林荔和她团队“又蠢又坏”“连楼层都P不对”。

　　林荔关闭了微博提醒，不再看任何新闻。
　　她像一只受伤的兽，独自舔舐伤口。
　　只有在深夜，回到冰冷的酒店房间，巨大的委屈和压力才会将她吞没。

　　一直到一周后，她才鼓起勇气翻看手机，又一次登录了那个港湾般的匿名论坛。
　　在那里，是安全的，没有人知道她是谁。

　　图标右上角，有“行舟”发来的未读消息。
　　是一条简单的问候，问她最近怎么样，很少见她发小作文吐槽，有点记挂。

　　看着那行字，林荔只觉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地疼。
　　她该如何向“行舟”倾诉呢？
　　告诉他，自己正深陷一场肮脏又拙劣的绯闻，被千万人辱骂“连楼层都P不对”，被她所欣赏的同行前辈视为心机深重且愚蠢的垃圾？
　　不。这耻辱的印记，连同“楼层”这个可笑的破绽，让她连倾诉的勇气都没有。
　　强烈的自尊让她选择了沉默。

　　她点开对话框，指尖悬停许久，才慢慢敲下回复：“谢谢行舟关心，是有点忙，遇到些烦心事，不过我能处理好。”
　　发送。
　　然后，她几乎是逃离般退出了论坛。

　　房间重归寂静，窗外的霓虹无法照亮内心的寒冬。
　　唯一的温暖近在咫尺，她却因满身污浊和一个“楼层”的可笑漏洞，连触碰的资格都仿佛失去。
　　她呜咽起来，等明天拍完最后那一场戏，等这件事情彻底过去，她想跟行舟见一面，也许，是退圈的时候了，也许，娱乐圈本就是一场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