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作业诅咒》夜若韩

1、最后一课

　　下课铃声“叮铃铃”地炸响，像一道赦免令撕开了高三（七）班凝滞的空气。数学老师夹着教案刚迈出门外，教室瞬间沸腾起来。书包拉链“哗啦啦”拉开的声音、椅子和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男生们约球时大呼小叫的“走啊走啊”，交织成一场混乱的交响乐。
　　“安静！”
　　一个冰冷而沙哑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硬生生掐断了这股躁动。
　　是语文老师陈静。她抱紧一摞作文本站在那里，身影瘦削得像一尊冷面门神。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不是出于敬畏，而是习惯性的压抑。陈老师年近五十，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职业装，发髻梳得整整齐齐，一副金丝边眼镜下的眼神锐利得让人无处遁形。
　　她踩着高跟鞋快步走上讲台，把那摞作文本重重一放，“啪”的一声震起一片粉笔灰，在空中纷纷扬扬飘落。
　　“上周的作文，《你为何而学习》。”她的声音不高，但却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我批改了一整晚，气得胸口疼！通篇空洞无物、套话连篇！为了父母？为了未来？为了中华之崛起？你们自己信吗？！”
　　她随手抽出最上面一本，用力抖了抖：“尤其是你，赵猛！八百字的作文，你居然写了三百字的‘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剩下的全是重复！你的脑子是不是长在肌肉上了？”
　　体育生赵猛地垂下头，脸涨得通红，憋屈地撇了撇嘴，却不敢回嘴。
　　“还有你，林晓！”陈老师的语气更加凌厉，“结构倒是不错，论证也很严谨，可通篇没有一点温度，简直就像是机器码出来的废话！这是作文，又不是产品说明书！”
　　林晓推了推眼镜，依旧面无表情，心里却微微一沉。他注意到今天的陈老师格外不对劲——脸色比平时更苍白，嘴唇甚至泛着淡淡的紫色。她的情绪也异乎寻常地暴躁。
　　“我知道你们觉得我苛刻，觉得语文课没什么用，觉得作文不过是浪费时间。”陈老师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带着一种莫名的疲惫与隐秘的决绝，“但我告诉你们，文字是有力量的！它可以构建世界，也可以摧毁人……你们永远不会明白，那些随手写下的东西意味着什么……”
　　话未说完，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紧紧捂住胸口，像是要阻止某种痛楚向外蔓延。
　　坐在前排的苏雨晴忍不住探出脑袋，小声问道：“陈老师，您没事吧？”
　　陈老师没有回答，只是抬起眼，用一种复杂至极的目光扫过全班每一个人。那目光里混杂着愤怒、失望，以及一丝难以捉摸的决然。
　　“今天的作业，”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制住咳嗽，“写一篇命题作文，题目是……《忏悔》。”
　　“啊？还写作文啊？”有人低声抱怨。
　　“明天就交？杀了我算了！”另一侧又是一阵哀嚎。
　　“明天放学前，班长收齐放我办公桌上。”陈老师完全无视这些声音，依旧冷冷地说，“少一本，或者……”她短暂顿了一下，眼神如冰锥般直刺过来，“或者我认为不合格的，后果自负。”
　　说罢，她转身离开了教室。脚步踉跄，一只手始终按在胸口，仿佛随时可能倒下。
　　“真是的，更年期了吧……”赵猛低声嘟囔了一句。
　　“别说了。”林晓皱着眉，将书本塞进书包，“她今天状态真的很差。”
　　“管她呢，赶紧写完拉倒呗。”赵猛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忏悔》？行啊，那我就忏悔今天数学课不该睡觉好了。”
　　谁也没料到，这竟然是陈静为他们上的最后一节课。
　　当晚，班级群彻底炸开了锅。
　　【重磅消息！陈老师……去世了！】
　　【真的假的？！怎么回事？】
　　【听说是突发心梗，晚上倒在办公室里……手里还抓着我们的作文本……】
　　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键盘敲击的余音。震惊、悲伤、同情，甚至夹杂着一丝隐秘的解脱感在屏幕后弥漫开来。
　　林晓盯着手机屏幕，内心隐隐作祟。他想起陈老师临走前投来的那个复杂眼神，那根本不像是一个普通病人的痛苦表情。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毫无预兆地一黑，紧接着，一个纯黑色背景、白色仿宋体写着“生存作业”四个字的APP图标强行出现在中央位置。他试图拖动它，卸载它，但统统失败。
　　几乎是同时，班级群也被同样的截图刷屏了。
　　所有人都收到了这个无法删除的怪异程序。
　　不安的气氛在虚拟空间中蔓延开来。
　　突然间，“生存作业”APP自动弹出了一条通知——
　　【新任语文教师已就位。】
　　【第一次作业将于明早7:00发布，请所有同学准时登录查看。】
　　【作业必须独立完成，禁止任何形式的抄袭与合作。】
　　【失败，或未按时提交者，将接受惩罚。】
　　【惩罚即为——死亡。】
　　林晓盯着那冰冷的文字，一股寒意从脊椎直窜脑门。他猛地抬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恍惚间，他似乎看见陈老师那张苍白严肃的脸，在玻璃窗上一闪而过。她那双藏在金丝边眼镜后面的眼睛，空洞得宛如深渊，毫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