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甜宠日记》安夏妍

4、矛盾

　　季淮在高中时成绩并不出色，高考分数勉强踩上本科线，差一点就要去读专科了。不过他对上大学这件事本身并没有太多执念，能考上就读，考不上也无所谓，态度几乎可以说是全然不在意。
　　但顾羽却非常希望季淮能上大学。这并非出于“必须上大学”的任务感，也不是因为学历歧视。顾羽只是单纯觉得，季淮需要社交，而且大学的环境和高中完全不同。那是一个更自由、更能修身养性的地方，可以认识来自天南地北的人，生活会因此变得更有意思，对身心成长也大有裨益。

　　季淮太孤僻了。他不爱交朋友，不爱出门，没事就一个人待着。按照顾羽对他的了解，如果不上大学，季淮完全可以几个月不出门，整天宅在家里。
　　顾羽一想到自己上大学后每天要上课，没法在家陪他，就担心季淮长期封闭会出心理问题。因此，顾羽坚持认为季淮必须上大学，这样季淮至少不得不出门，呼吸新鲜空气，活动身体，也和人有些交流。

　　高三那年，季淮的成绩可把顾羽急坏了。看着季淮不太理想的分数，顾羽是真的担心他连本科线都过不了。更让人焦虑的是，季淮自己对成绩也不太在意，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这让顾羽更加着急。
　　季淮是真的觉得读不读大学没什么大不了，能考上的话更好，考不上也就考不上，不必强求。反正不管怎样，他都会跟着顾羽走。顾羽考到哪个城市，他就跟去哪个城市，他们总会在一起。既然如此，上不上大学也就没那么必要。
　　因此，季淮不太理解顾羽为什么如此坚持要他上大学。但看着顾羽为他着急、努力帮他补习的样子，季淮还是稍微用了功，努力了一把，最终高考过了本科线。

　　顾羽确实尽了全力。他高中读的是理科，季淮是文科。高二那年，顾羽就特意找到高三的文科学霸预定了笔记，打算高考一结束就买来给季淮用。为了给他补习，顾羽甚至把那些文科知识点都背了下来。
　　其实当初选科时，顾羽本想和季淮一起选文科，但被季淮阻止了。
　　顾羽想和他在一个班，季淮却笑他“傻”。
　　顾羽成绩很好，各科都不错，但理科更胜一筹，他自己也觉得理科更有趣。可顾羽不在乎这些，他就是想和季淮在一起，而且如果学的科目不同，以后连补习都会困难。

　　“你是不是傻？”季淮带笑看着顾羽，“能选理科当然选理科，大学选专业范围更广，就业前景也更多元，而且名校录取机会也更大。”
　　“文科理科都一样，没什么区别。”顾羽坚持，“我就想和你一个班。”
　　“傻子一个，我们成绩差那么多，怎么可能分到一个班？”
　　“我可以去和老师谈，一个班总有成绩好的，也有成绩一般的，说不定能成呢？”
　　“你是不是……担心我融入不了班级，一个人会孤单？”
　　“……”
　　“傻子。”
　　但最终，在季淮的坚持下，顾羽选了理科。然后他们不在一个班了。

　　就像季淮说的，顾羽就是担心他无法融入班级，会感到孤单。季淮给人的感觉太高冷了，难以接近。即便有人想靠近，也会被他冷漠的态度劝退。
　　但季淮自己并不这么觉得。他不喜欢吵闹，不喜欢人群，一个人待着反而更舒服。当然，顾羽是唯一的例外。
　　顾羽是吵闹的，会拉着他走进人群，会一直陪在他身边。季淮只对顾羽特殊，也只喜欢顾羽的吵闹。除此之外，他对其他人都感到厌烦。

　　所以每天放学一起回家时，顾羽总在季淮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会儿问“今天在班里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趣事？”，一会儿又问“感觉适不适应？有没有不习惯？”……问题一个接一个，但几乎都围绕着季淮，关心他的状态。顾羽就是怕季淮在教室一整天不说话，才拼命找话题和他聊。
　　等季淮回答完，顾羽又会兴高采烈地讲自己身边发生的事。和季淮不一样，顾羽长得帅、性格又好、成绩优秀，还特别阳光，所以顾羽的人缘好得没话说。同学喜欢他，老师也喜欢他，凡是和顾羽相处过的人，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很多时候，季淮心里会有点不是滋味。就像关系亲密的两个人之间常有的占有欲，顾羽朋友那么多，受欢迎程度那么高，去哪都能迅速和人熟络。这也是季淮觉得顾羽特别厉害的地方，他是既佩服但同时又有点吃醋。
　　不过季淮也只是在心里偷偷酸一下，其实他一直是被偏爱的那个，甚至有些“有恃无恐”。顾羽朋友是多，但对季淮绝对是特别的，这一点所有人都清楚。
　　所以季淮始终坚信，顾羽是属于他的，没有人可以抢走。

　　在季淮和顾羽的共同努力下，季淮总算勉强考上了一所本科大学。由于分数限制，他读的是一所刚从专科升为本科没两年的学校，水平可想而知。
　　季淮填报的几个相对好一点的大学都没被录取，最终被这所学校录取。专业选择有限，季淮在对比之下选了一个专业，是“网络与新媒体”。
　　学校的教学水平有限，课程内容浅显，老师也大多很“水”。在这种环境中，学生多是些“接地气”、甚至带点“社会”气息的风格，有点像所谓的“精神小伙”“精神小妹”，擅长和老师、导员拉关系，搞小团体。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干，风气杂乱，现实又功利，唯独不重视学习。
　　上了几天课后，季淮就厌烦了这种氛围，于是开始随心所欲地逃课，全看心情。
　　他这种不服从管理的学生自然让导员头疼，但有顾羽在。顾羽以“季淮哥哥”的身份去和导员交涉，但其实这种导员最好打交道，送点礼、说点好话、请顿饭，问题就解决了。
　　因此大学这几年，导员从没为难过季淮，见面还会笑着打招呼。不去上课也没关系，考试监管不严，作弊的大有人在。
　　但顾羽还是有原则的，就是不能作弊。所以每到期末考试，他就根据季淮的专业给他补习，确保能及格就行，并不难。
　　于是大学这几年也就这样过来了。其实中途季淮是想过退学的，他觉得没有意义，还浪费时间，浪费钱。但顾羽坚持要他读完，季淮也就坚持下来了。

　　而顾羽的大学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季淮第一次去顾羽的学校时，就被其规模感到惊讶。建筑高级，干净敞亮，校园广阔，各类教学楼林立，一进去就能感受到浓厚的学术氛围。
　　连学生的气质都截然不同，个个朝气蓬勃，穿着朴素大方，是大众印象中典型的大学生打扮，每个人都散发着积极向上的精气神。
　　顾羽读的是金融工程专业。当初选专业时他也很迷茫，似乎没有特别喜欢的，学什么都行。最终选这个，主要是觉得毕业后可能更容易找工作赚钱。

　　顾羽的大学生活非常忙碌，根本不可能逃课。学习内容多而难，还有抢课、修学分，参加各种社团和活动……那些在季淮听起来甚至是有些“高级”的。
　　顾羽的社交圈层次也完全不同，交往的朋友越来越多。顾羽本身人缘就好，周末更是社交不断。在这样高校氛围的熏陶下，顾羽的精神气质愈发成熟出众，和季淮相比，简直是两个极端。

　　大学前两年，两人是经常会发生矛盾的，总是吵架又和好。但其实所谓的“吵架”，大多都是季淮单方面的情绪爆发。顾羽脾气好，总是包容，习惯哄着季淮、顺着他。
　　但偶尔，在极少数的情况下，当季淮发脾气太频繁，而顾羽自己也忙得不可开交时，他也会感到累。这时，两人的关系会瞬间降到冰点。
　　不过他们总能很快和好。通常季淮白天发脾气，晚上就和好了。他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加上顾羽一哄，情绪很少过夜。只有在极少数情况下，才会拖到第二天。

　　尽管季淮常被情绪影响，他却始终鼓励顾羽多出去看看，多交朋友，接触更广阔的世界。于是常常出现这样的情形，季淮一会儿因为占有欲发作而闹脾气，一会儿又大方地让顾羽去见识世界。心情阴晴不定，反复无常。
　　对此，顾羽也是哭笑不得。他明白季淮的心思，季淮是为他好，两人都希望对方过得更好。季淮看似矛盾，其实只是被吃醋影响了情绪，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太在乎顾羽罢了。
　　就这样，他们磕磕绊绊、互相理解，慢慢走过了这几年的大学生活。

　　在大四的秋天那会，两人之间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激烈矛盾。
　　此时的季淮几乎不再去学校，而顾羽却变得异常忙碌。他不仅要完成毕业论文，还进入了一家不错的公司实习，每天被各种事务填满，分身乏术。
　　有一次，季淮去顾羽实习的公司找他。站在那光鲜亮丽、人来人往的写字楼大厅里，看着周遭步履匆匆的精英人士，季淮忽然感到一阵恍惚，像是与这个世界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
　　顾羽急匆匆地从电梯里出来，一见到季淮便快步上前。
　　“等很久了吗？”顾羽问，声音里带着歉意，“刚刚在开会。”
　　季淮摇了摇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顾羽身后的几个年轻人，有男有女，正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这是我发小，季淮。”顾羽向他们介绍，随即转向季淮，“这些是我实习的同事。”
　　季淮看着他们，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这个环境的格格不入。牛仔裤、衬衫，还有他那一头与众不同的长发，在西装革履的人群中显得格外扎眼。
　　“你们去吃饭吧，我先回去了。”季淮低声对顾羽说。
　　“不是说好一起吃饭的吗？”顾羽拉住他，“等我五分钟，我去拿个东西。”
　　看着顾羽离去的背影，季淮独自站在原地，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局促。
　　那几个年轻人仍在低声交谈，不时地看他一眼。季淮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大概能猜到，估计是在好奇，顾羽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朋友。

　　而那之后，季淮连续失眠了好一阵子。他总是会想起那天在顾羽公司看到的一切，想起那些人和顾羽谈笑风生的样子。
　　他们说着他听不懂的专业术语，讨论着他完全不关心的话题。而顾羽在他们中间，那么自然，那么耀眼。
　　一种深切的恐慌在季淮心中蔓延。尽管他一次次地自我安慰、试图开解，但这种情绪还是严重地影响了他。而偏偏那段时间顾羽太过忙碌，一时没有察觉到季淮的情绪变化。
　　终于，在某一天，季淮积压的情绪彻底爆发了。

　　虽然顾羽早已习惯了季淮的情绪波动，也能从容应对，但这次季淮的爆发格外剧烈，加上顾羽自己也被各种事务压得喘不过气，两人罕见地陷入了连续几天的冷战。
　　那几天里，季淮一直在等待，等待顾羽像往常一样来哄他。可这一次，顾羽却没有来。
　　季淮几乎慌了神，那种感觉仿佛天都要塌下来。然而他又拉不下脸主动和好，只能不断地自我内耗，被反复翻涌的情绪反噬。
　　有那么几个瞬间，季淮甚至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种痛苦淹没，像是……快要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