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赴戎机》棠兮兮

19、回宫

　　难得迎来一个好天气，看着艳阳高照的天，秦如画烦闷的心也吹散了些许阴霾，带着侍女在宫内闲适的走着

　　肚子渐渐长大，她的身子日渐丰盈，伺候在侧的宫女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将她扶着，不知不觉竟走到蓉晖宫前

　　蓉晖宫前，侍卫里三层外三层的守着，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她敛起笑容，心中只觉晦气，正准备离开，却不想身旁的宫女眼尖，在墙的一侧竟看到两个女子

　　“ 娘娘您看！”

　　宫女手指那方，墙底下种着一颗大树，树底下，一个似宫女的女子从树下挖着什么，另一个女子负手静静站在一旁

　　她墨发半髻，眉心一点朱砂，一身银丝对襟振袖收腰罗裙宫装，雅而不俗的玫红色，腰间一朵大大的金丝海棠更显出尘，宽大的水袖反衬出娉婷的身姿，如梦如幻，缥缈如仙

　　女子微微扬起头，轻闭双眸，鼻尖轻嗅，似在感受此刻的宁静，带着一丝回忆的神色，眉间朱砂似带着淡淡的光晕，摄人心魄

　　果然是个绝色美人儿！

　　秦如画心中愤愤，正愁不知不知如何见到！今日竟主动送上门来了！

　　“ 殿下您看！”

　　姒音从树下捧出一坛酒，那是多年前宋徽音离宫时埋下的

　　蓉晖宫从前本不是这个名字，是先皇后宋徽音的母后所住的地方，后来先皇后薨逝，这里便成了公主心中的一抹挥之不去的伤痛，新皇将这里封禁，派人把手，成了宫中闭不可谈的秘密

　　宋徽音离宫前曾在这里埋下一坛桂花酒，今日回宫，便想起将它挖出来

　　脚步纷踏而至

　　宋徽音缓缓转头，一身繁复宫装的女子扶着侍女，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气势汹汹的走过来

　　来者不善！姒音放下酒坛，挡在宋徽音面前，目光冷了下来直直的看着她们走过来

　　“ 什么人！”

　　她一直跟着宋徽音出宫修行，是以并不认得秦如画

　　“ 大胆！见到贵妃还不下跪行礼！”

　　大宫女仗势欺人，大声呵斥她们

　　宋徽音轻轻挑眉，原来是她.......

　　她在宫外对这个集荣宠于一身的贵妃早有耳闻，骄纵矜贵，因着家族势大，在宫中蛮横，除了天子谁都不放在眼里

　　可能是将自己认错成哪个宫与她争宠的美人了，宋徽音心想，并不动作

　　“ 无视尊卑，来人！把她押回本宫宫里！今日本宫就要好好教教她规矩！”

　　秦如画心里冷笑，终于让她抓到机会，必须要给她一个教训！‘’

　　身后的大宫女撸起袖子，一挥手带着几个宫女就要上前将两人抓住

　　“ 放肆！”

　　姒音正想说话，一道男声从他们身后传来，带着急切的脚步，匆匆而来

　　他一身明黄，锦衣绣着大片大片的金龙，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一时间秦如画和宫女们顿下动作，心中忐忑

　　宋徽音看见来人，眼眸惊喜，露出笑容

　　男子愤然抬脚，一腿将那即将要碰到宋徽音衣衫的大宫女揣倒在地，宫女口中发出痛呼，却卑微的匍匐在地，不敢求饶

　　“ 奴婢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 奴才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见着男子的身影，在场的人无一不下跪行礼

　　连秦如画都撑着肚子，恭敬的跪在地上

　　她心中惶恐，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往日这个时候他应该在书房批改折子才是

　　况且.......刚刚她命人出手，也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置，后妃争宠私自用刑，在宫中可是大忌！

　　一时间秦如画心中忐忑

　　天子踢开那碍事的宫女，心中惊喜，他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来到宋徽音面前停下，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人，从上到下

　　她变了，变得更加美丽了，褪去了从前凌厉的嗜血，气质更加柔和，她就这样含笑的看着自己，双眸华光灼灼，让人挪不开眼

　　“ 阿姊.......”

　　眼前的男子也不过二十，身姿消瘦而高大，周身带着久处高位的尊贵，又带着帝王淡淡的威压，在看见宋徽音那一瞬间，又变成了少年的清澈

　　“ 你回来了！”

　　他张开手紧紧的抱住宋徽音，那语气还有些许想念的委屈

　　他把头深深的埋在宋徽音颈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带着深深的沉醉与眷恋

　　此刻大宋两个最尊贵的皇族紧紧相拥着，俊男美女，仿若一副画卷

　　秦如画心中却掀起巨浪

　　她........她.......竟然是荣华公主！

　　秦如画想起刚才对她的无礼，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跳个不停

　　她入宫时日不长，只听见过宫里的老人提起，天子儿时是前朝端王的私生子，在宫外不受重视，时常被端王几个嫡庶子欺负，荣华公主与现任皇后在宫外发现之后，这才将天子接到宫中

　　“ 说了多少次了，要叫皇姐”她无奈，入宫多年，他还是没改掉儿时的习惯

　　宋容玉撇撇嘴，语气带着不满的委屈“ 知道了，皇姐......”

　　宋徽音这才满意的轻笑起来，感受着他温暖的怀抱，亲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几年未见，他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跟在她屁股后面口口声声叫着阿姊的少年了

　　“ 在皇姐面前，我永远都是个孩子”

　　他嘟囔着，像小时候一般在她面前撒着娇

　　宋徽音轻笑，宠溺又无奈

　　好半晌，天子才放开她

　　“ 不说这些了，咱们好久未见，让奴才去准备，今晚待在宫里用膳好吗”

　　天子自然的拉起她的手，转过身来，面色一冷，恢复了帝王的冷酷

　　“ 贵妃怀孕辛苦，还是不要在宫中乱走，这一月在宫中多抄抄经书，权当为未出世的皇子祈福罢”

　　轻飘飘的话落在秦如画头上，就这样将她禁足，秦如画似泄了气一般跪在地上，略显狼狈，面上却不敢反驳，只能低头称是

　　她伴驾几年，从未受过如此大的委屈，皇上仿佛对怀着身孕的她毫不关心，只高兴的牵着长公主往养心殿走去

　　“ 这是御膳房新研究的菜式，皇姐多吃点”

　　褪去了帝王的冷酷，天子笑眯眯的看着宋徽音，他夹起菜放在她面前的碗里，面前的碗堆成了小山，一双桃花眼，只需他微微一笑，便露出无尽柔情

　　“ 多谢陛下”

　　宋徽音笑道，他们多年未见，自从宋徽音还政给他之后，两人还是第一次有这个机会

　　“ 我还是喜欢听阿姊叫我容玉”

　　天子撇撇嘴，他凑到宋徽音身边，眨着闪闪发亮的眼，那惑人的桃花眼带着失落，他听得出她的疏离，心中有些不高兴

　　宋徽音轻轻笑着，放下碗筷，摸了摸他的头，像安抚一只受了委屈的宠物一般

　　“ 容玉，你长大了”

　　似在回忆从前，她的眼透过天子俊朗的脸微微失神

　　她想起宋容玉年少时，被别人欺负的时候，也是这般跑到自己跟前求着安慰，现如今他已不惑，记忆中那个小小孩童，成了帝王，在朝中杀伐果决

　　“ 皇姐走的时候是怎么给你说的？”

　　那一年宋徽音将天子捧上皇位时，宋徽音才十六岁，天子也才将将十一岁

　　“ 阿姊说，勤勉于政，劳心于民，制衡于朝，容玉都记得的”

　　天子敛下笑容

　　“ 阿姊，朕不想说这个”

　　他心中不高兴，不再亲昵的称我，而是改成了朕

　　他十一岁那年荣登高位，到如今已有十年，从初时的害怕，到现在威严的帝王，无时无刻不紧绷着弦

　　朝中大臣各怀心思，边疆敌国蠢蠢欲动，后妃各自较劲，他不想两人多年重聚说些煞风景的话

　　“ 好好好，是阿姊僭越了”

　　宋徽音装作无奈一笑，也不再多问了

　　他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见她不再劳神在在，天子这才又恢复笑容

　　“ 阿姊在上若寺过得好吗？那地方清苦，会不会不习惯？还有你身上的毒，每月朕派人送去的药可有按时吃下？”

　　那时先皇后薨逝，宋徽音失去了庇佑，渐渐显露的野心将她暴露在大皇子眼中，先皇只得一子一女，大皇子对她防备非常，买通了她的乳母，日日给她下毒

　　或许从知道自己中毒那天，宋徽音终于下定决心斩断血缘，与大皇子在朝中明争暗斗，终于在十年前找到机会，

　　先皇病重，大皇子谋反，宋徽音借镇国将军之力手刃亲兄.........

　　不料朝中文臣反对唾骂，边境被夺，端王和几个儿子也死在宫斗，于是她只能退一步，将生活在宫外还尚有先皇一丝血缘的宋容玉带回来.......

　　听他关切，宋徽音笑着回答，两人如一家平常姐弟一般聊着日常，一时间殿内气氛正好

　　“ 荣华长公主竟回宫了吗？”

　　皇后寝宫，云澹伺候着皇后洗漱，听云澹说起

　　她素手纤纤拿起娟帕擦拭着脸

　　前不久她借着出宫礼佛的借口去上若寺，没想到却被宋徽音拒之门外，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 是，奴才还听说今日秦贵妃对长公主不敬，被陛下禁足了呢”

　　云澹接过她递来的娟帕，扶着她坐下

　　“ 呵”

　　皇后轻笑，带着一丝不屑

　　“ 咱们陛下可是早就等着这一天了，且看着吧”

　　她是如此了解，那两人表面上看着人畜无害，实则一个比一个心狠，心底怕是早就谋划好了.........

　　她们可是当初用一个皇后之位献祭了自己整个家族的人啊........

　　如今也该轮到秦如画了！

　　皇后眼中划过一丝恨意，复而掩下

　　这么多年，她们真当自己不知道吗？

　　“ 沈将军那边怎么样了？”

　　她心里担忧，自从知道沈赴入狱后，她便寝食难安

　　陛下的旨意还未下，她们要抓紧时间为他洗清嫌疑

　　“ 奴才去打听了，狱卒并未为难将军，只是不知为何将军情绪低落，食难下咽，很是憔悴”

　　皇后听得眉心一拧，听他在狱中受苦，心里更是焦躁

　　“ 明日，找个机会也见见长公主吧，我与她.......也有许久未见了呢.......”

　　皇后口中带着回忆，她似想起了以前在宫中的时候，呆呆的望着窗外出神

　　曾经她身为太傅之女，也曾风头无两，在这宫中自由来去，身为公主伴读，日日与宋徽音相伴，她儿时就露出惊人的聪慧，如果不是她为了那权力巅峰的位置..........或许两人还能像从前一般亲密呢

　　窗外月色正好，弯月高悬，照在这四四方方像囚笼一般宫墙
　　各宫的人都带着难说的心事.......